见眉毛几乎纠结到了一起,便知黛玉不欢喜。少云早吃黛玉一向不喜欢喝酒,对这马奶酒也没有信心,一直都偷瞧着,见此,忙拣了块兔子腿上的肉要给黛玉,却有一双筷子比他更快。抬眼一瞧,见是水溶,不由好笑,便不也不做那讨人厌的事,转而递给了毓姝。
黛玉倒是无所觉,水溶见黛玉吃得欢,倒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连连夹着。只是叫水汐和灵枢两个丫头看着不禁有些脸红。还是少云看不过眼,轻轻咳了两声。
嘴里的味儿淡了一些,黛玉才好受些了,听见少云咳嗽,忙抬头看去,却见少云颔首双肩微微耸动,笑不可抑,再看毓姝三人,粉面含春,均是低着头,拿帕子掩着嘴,不必多想,也知那几人都是在笑。正好水溶又拣了一块肉过来,嘴里还说道:“再吃一点。”温情款款,殷殷之意,淋漓尽致。黛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有些无奈地横了水溶一眼,自去搛盘子里的肉,“我自己来,你陪二哥喝两杯。”
外面含俏听得亭子里有动静,忙起身看了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哀叹了一声:“这姑爷对姑娘太好了原来也是不好的。”忙取了两瓶温好的酒送过去。
才转过身,便见菡萏领着两个小丫头走过来,一人捧着一只五彩珐琅的捧盒。灵枢看见,笑道:“看那小蹄子的样儿,不知又拿了什么好东西来现。”见来了热酒,又喊含俏给她倒,一面又与黛玉说:“偏你是从不喝酒的,我们也不劝你。”
黛玉笑道:“你倒是想着我不喝呢。”一时亭子里又热闹起来。
说着话,菡萏已是进来,含俏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捧盒,道:“是什么?”说着,便把捧盒放到了亭子边上的塌板上,揭了盒盖,便有一股香味飘出来。
菡萏笑着说:“才还后悔没把细雨带出来,我们几个没这手艺,本是闹着玩,试着做了我们几个吃。炖了个鱼汤,也没放什么调料,不过盐而已。奴婢偷着尝了半碗,比起家里做的也不差的,便做主拿来给爷和奶奶姑娘们尝尝?”在坐的自是明白菡萏话中的意思,东西她已吃过,到这会子还没事,是可以吃的。
看着鱼汤里飘着黑色的木耳,菌子和碧绿的菜丝儿,木耳和菌子自是方才采的,只不知这菜是哪里得来的,黛玉便问:“谁去摘的野菜?”
“是小竹,就在灶旁,我们也不敢就信,是凌侍卫说可以吃的,我们才敢放。只放了一小把,因是现摘的,倒还爽口。”
这凌侍卫原是跟着长安王上过战场的,最是忠心,于今已有四十多了,便随长安王回了京,作了水溶身边的近卫。因是穷苦人家出身,山上的野菜野果哪样没吃过?这些东西自是认识。听菡萏说是他允了的,水溶自是放心,当先拿了一碗,自己尝了一口,方笑着说:“果然鲜美,”又笑向黛玉说:“这些菌子是你们几个采的?也不怕是有毒的。”
两个小丫头忙又盛了几碗,递给菡萏和含俏,由她们二人捧过去。听见水溶的话,菡萏忍不住又说:“二爷哪里知道,原先在姑苏时,姑娘淘气着呢。逢去上香,必定要背着太太拉了大爷二爷莹姑娘出去玩,那认菌子的本事可不就是那会子学的。”
少云也跟着笑道:“那时候,寒山寺厨房的了觉大师可算是老熟人了,我们几个是背着太太的,也不敢拿回家里,每次都是偷偷拿到厨房,请了觉大师做菜,太太还每每夸赞好吃,叫我们几个在底下担心得不行,又笑得不行。”说着话,倒是有些怀念当初的日子,至于贾敏不悦的那些,少云自是隐过不提。
黛玉喝完一碗,把空碗递给含俏,“再给我盛一碗,少放些汤,多一点菌子,再放些鱼肉,”又叹道:“早知道,该带些豆腐来。”听到菡萏和少云的话,也没有不好意思,也是一脸怀念,“想起来,我倒是有些嘴馋了。说起来,自离了姑苏,倒是再没那样自在的活过,只是每次连累你挨罚,太太最讲规矩,每次我去求爹爹,连爹爹也不肯去救你。”
少云笑着说:“你还记得?太太心肠好,虽说是罚,看在爹的份上,从来都没下重手。”
毓姝在一旁说:“我看着你还好,倒没想到你小时候是这般淘气的。”
灵枢笑着说:“你是没见识过,别被她这副皮囊给骗了去。仗着舅舅疼爱,她什么事没做过?就差把房子拆了,偏老太爷也疼她,舅母才说一句,必定她就被老太爷的人请了过去。”
想起那一段,说来也是黛玉在这个世界过得最恣意的日子,那时候,因前世的缘故,对周围的人总是不大信任,仗着那副小身子,想到一出便是一出,不过是考验林海有多疼爱她,能忍受到什么程度。至于贾敏,黛玉从很早的时候就失望了吧,所以根本没考虑过她。
结果是令人满意的,只是黛玉自己从来没注意过,她其实一直都很有分寸,并没出大格。三岁以前,她身子不好,想闹也闹不出什么来,等她身子好些了,青玉已经出生,说来,贾敏其实根本无暇顾及她,林海又格外心疼她,便更是宽容,那些小打小闹,看在林海老太爷眼里,那是黛玉的身子更好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当局者迷。
说着,黛玉又问水溶:“你小时候什么样子?”说罢,又看向毓姝:“毓姐姐也要说。”
喝着马奶酒,吃着侍卫们烤好的鹿肉羊肉鸡肉兔肉鱼肉以及埋在土里肚子里填了菌子的鸡,还有丫头们炖的鱼汤拌的野菜,说着小时候的趣事,这一天,过的特别的快,话还未尽,已是晚霞漫天。
还是凌侍卫过来相请,几人才骑马回了别院,一路慢行畅谈,到时几人兴致还未尽,便命厨房做了一桌席面,几人围桌秉烛夜谈,倒也欢畅,直至三更尽,实在耐不住了,才各自回房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