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既是黛玉的生辰,也是忆哥儿的百日宴。
一早,黛玉才进王妃的院子,便见王妃拿着一样物什看个不住,面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看见黛玉进来,便招手叫黛玉近前去。黛玉便笑着上前,还想着得了什么好东西,能叫王妃乐成这个样的,便听王妃说道:“溶儿竟送了东西回来了,难为他有这个心。”
听言,黛玉也十分高兴,竟也忘了与王妃行礼,便赶上前看东西,却是一面小儿玩的鼓,东西做得不甚精致,想来是水溶亲自去街上买来的。黛玉细细看了看一旁矮桌上的红绸布,除了这拨浪鼓,竟没有旁的东西,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水溶竟把自个儿的生日给忘了。
只是事儿忙,黛玉很快便没得时间去想这些个了。
皇上定的是酉初至,戊正走。上午中午都是摆的流水宴,客来便可以吃席。因此,除了晚宴的客人,都不是要紧的,有收到请帖的,也有没收到过来讨巧卖乖的,也都是有眼色的,吃了席便离去,也有连席都不吃,见人多,不过喝一杯茶就走的也有。当然,也有那等没眼色的,想等着晚上得见圣颜,也被那些被敏王或者东平郡王唆使的客人撮串着拉走。
女眷里尤其多,不过是些太太们想着自家女儿能来一场艳遇的有,也有只是想与长安王妃套交情,也有想与黛玉韩氏交好的,当然,也不乏有人想把女儿送进北静郡王府。贾府却是另一种人,她们想要的更多——在众多命妇,尤其是宗室女眷面前,表现出她们与黛玉与长安王府与林家的亲近。
毓姝家的穆哥儿还小,春寒料峭,并不好出门,只李氏与林海并少云过来。黛玉正被贾母并两位夫人拉着说话,听得丫头回报,忙迎了出去,水凝水汐都起身迎了迎,俱说:“李姨和姑妈来了。”说罢,水汐又笑问道:“李姨的酒可备好了?”
李氏笑着回了一句,“我的酒已是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酒呢?”
听言,水汐便红了脸,低着头不肯说话,众人瞧见她害羞,便都笑了起来。
水汐夫家乃是蜀中程氏,若论权势,确实不如水凝的夫家牛国公府,若是论矜贵,便远胜牛家。且程氏家训极严,男子皆注重修身养性,少有妾室。当年水汐选婿,王妃选了许久,见他正经进士出身,为人谦虚知礼,又是一表人才,尤其是见他家风好,母亲也出身大家,这才选定了。
只是王妃疼女儿,舍不得她离身边太远,才留了京官。大婚时,程家父母也过来与儿子儿媳一块生活。
程家也是子嗣单薄,几代下来,长房嫡枝竟只剩下他一家,于今水汐进门头年便有了身孕,公婆如何不喜?
听言,程太太忙笑着说:“有的有的,到时候林太太可得多喝几杯。”
听得这一声太太,别的人尚没什么,贾母先是不高兴了,“李淑人来了,”说着,便拉着黛玉交代,“淑人把你养这么大,你等会子可得多敬淑人几杯。”
在座诸人都知林海的原配夫人是荣国府的姑娘,也就是贾母的女儿。听言,便知贾母这是在提醒众人,林家的正房太太是她的女儿,虽然人不在了,李氏也得了皇封,但那也只是个侧夫人,当不得太太这个称呼。
李氏自是尴尬,连着程太太也有些不自在。黛玉有些恼火,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不着痕迹地推开贾母的手,走到李氏身侧,挽着李氏的胳膊,笑道:“老太太说得是,我是李姨养大的,自然也是她的女儿,做女儿的,又岂能不孝顺父母?”
其实没谁不敬着贾敏,只是人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李氏虽生了林府唯一的子嗣,却碍着是姨娘出身,不好扶为正房太太。但京中谁人不知,林府的当家太太就是李氏。而京中命妇们也多有与李氏打交道的,行事做派也实在是叫人敬伏。在外面,也多是称呼太太。贾母这般强调,倒是叫众人心中生了厌恶,又见黛玉也知这般维护李氏,倒是叫人连贾敏也一并厌弃了。
贾母也知黛玉恼了,只是黛玉的话是顺着自个儿说的,也合情合理。见众人面上都有些不喜,心中后悔,却也无话可说。
话毕,黛玉便递了个眼色给水凝,水凝会意,忙笑着说:“咱们只管站着做什么,赶紧坐下说话,李姨和姑妈来了许久,可连口茶还没吃呢。”说罢,又招呼下面的人,“快拿戏折子来。”
虽有辈分之别,但也有品级高低之别,还有亲近远疏之别,林家自是在贾家之前,林府的位置本就在另一边,水凝水汐又拉了李氏林淋一处坐了,倒也好。
李氏却是没了心思看戏,粗粗看了一折,便拉了黛玉问忆哥儿,黛玉回说在院子里,李氏便说:“我去瞧瞧,几个月不见,长大了不少吧?”
黛玉知她不自在,遂点头道:“我不好离开,菡萏带您去吧。”说罢,便喊菡萏,又说:“等会子开席再去请您。”林淋也说要去看看,便一起过去了。
程太太因进京不久,并不知其中缘故。这会子也听出来了,知李氏竟只是偏房,再瞧众人神色,倒是多维护李氏的,心里便有些奇怪,只是不好问。
水汐等李氏走了,便将其中细折一一讲与程太太听了,又说了先皇御旨封诰之事。程太太瞬间便明白了,贾府与二王爷亲近的事,京中早有耳闻,对李氏倒是多了一份敬佩。
戏到申时正三刻便停了,敏王和东平郡王领着众人都守在门口,王妃与黛玉等人守在二门内恭迎。见远远的有明黄色的华盖过来,又有小太监飞奔而来,“皇上驾到,跪迎。”敏王等人忙跪下,口呼万岁,也不必人吩咐,自有宫里来的小太监往里面传话,王妃等人得知,也都忙跪下。过了有一刻,便又有小太监进来,却是送宫中的赏赐之物来,都是项圈等一般给小儿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