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贾府的第二日,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觉得近身伺候我的人太少,只有王嬷嬷和雪雁两个。
且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只恐不能将我伺候好。
就想着从自己身边另指给我一个丫头,名叫鹦哥的。
“我看鹦哥这丫头,很是聪明伶俐,且待人宽厚,又十分的温柔体贴、,想必也是通你性儿的,有她在你身边照顾体恤着,我也能放心。”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和蔼的看着我,并指着一旁站着的一个紫衣姑娘说道。
想必贾母要指给我的丫头就是紫娟了吧。
我心下想着我已有了雪雁了,且雪雁乖巧又合我意,对我也甚是忠诚体贴。
若按照红楼里的原剧情,恐怕这紫娟来到我身边以后,雪雁与我定是会有什么变数……
况且这古代的官家贵族,里里外外都需要这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在身边伺候。
这样的习惯我是着实的适应不了,也不喜近身的人过多。
省的到时候生出许多的麻烦来,反倒不便于我做许多的事。
再想到既然我执了意要改写这黛玉的命运与结局,那便处处都可以有变数。
我何不在此就婉拒了贾母这番好意,干脆不叫这紫娟来到我身边,只留雪雁一个心腹就好。
我心里只想着这种种的缘故,也未曾来得及看这鹦哥一眼,便答复道:“老祖宗,雪雁虽然小,但却是和我一同长大的。
尽心尽力这一块儿我是最放心的,所以也请老祖宗不要担心,雪雁她定能胜任的。
再者,王嬷嬷也是母亲在世的时候留给我的老人儿了,必然是十分稳妥的,我……”
“好啦,你就不要推三阻四得了,好也罢歹也罢你就留在身边用吧,不然也辜负了老祖宗的一片心意不是?”
没曾想我话还没说完,谁知这凤姐儿就伴着她那爽朗的笑声走了进来,并打断了我的话。
“傻妹妹,再者说了,老祖宗执意要拨给你这个丫头,你还能拒绝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姐的话虽带着笑腔但却硬生生的刺着我心,瞬间点醒了我。
是啊,凤姐这话不假,我竟自以为是了。
贾母是整个贾府的最高权位者啊,虽然她是我的外祖母,却更是贾府的女主人、掌权者。
对于她的赏赐或者要求,我是没有权利说不的。
顿时间感到思绪万千,我在心里对贾母,对贾府,也对自己,彻头彻尾的重新审视了一遍。
“是啊林丫头,鹦哥是个妥帖的丫头,你就留着用罢,不然我终是不能放心的。”
正当我踌躇不定的时候,老太太又发话了。
既然贾母再三再四的说了,凤姐又在一旁不停的添油加火。
我若再说拒绝的话,倒显得我不懂事不领人情了。
况且我也已然知道了,终也是拒绝不掉的。
我低头默然沉思,贾母又对鹦哥说道,“鹦哥,你这丫头既然跟了林姑娘,可不能比跟着我怠慢了。
林姑娘身子弱些,你须得时时在身侧留意着,且更加上心才是。
照顾好了林姑娘,你的好儿啊,多着呢。”
我向着鹦哥看去,只见那鹦哥微微一福,行礼领命。
眼跟前儿的这丫头,面若桃花微带笑容的向我微低头示意。
好一副聪慧机智的模样儿,且又不失了稳重中肯。
看起来应该是个我喜欢的个性,日后应该也不难相处。
况且贾母与凤姐的盛情如此,我恐怕也是拒绝不了了。
我想了想便也不再推辞,只乖巧的回应贾母道:“黛玉全凭老祖宗做主。”
看着我终于不再推辞,贾母与凤姐儿也心满意足的相视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打发了这鹦哥。
她虽然是一百个聪明伶俐、乖巧可人,但我也着实认定了雪雁,不愿意再添人,恐最终负了雪雁。
毕竟我也是知道的,红楼中,自从老太太指了紫娟来伺候林黛玉后,也不知内里是什么原因,黛玉与雪雁总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
雪雁这小丫头与黛玉一同长大,又着实忠心于我。
比起贾母赐的人,我更愿意相信雪雁。
于是仔细想了许多的办法,可她毕竟也是老祖宗当面指给我的人,我也得让她面上过的去,不能为难了她罢,那留下便留下吧。
虽然留下了,但我必须保证她对我是忠心的。
这点需要时间的考察,且不能让她近身服侍。
为了不让她日后凌驾于雪雁之上,我还得好好的给她个下马威。
如是想着,故而回到住处后,我收起往日在他人面前乖巧温柔好说话儿的模样,冷着脸严肃的把这鹦哥叫到我跟前儿。
“鹦哥,你今年多大了,服侍老祖宗多久了?”
我手中一边把玩着茶盏一边不经意的问着她。
“今年十二了,我打小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姑娘。”
说话倒也是很稳妥,即使看着我变了脸色,也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我又若无其事的说道:“鹦哥,你应该知道,你在老祖宗那里只是个二等的丫鬟。
到了我这里,倘若侍候的好,得我心意,日后也是有晋升的机会的,但是……”
我逐渐抬起眼,定定的看着眼前儿的鹦哥。
忽然语气严厉的说道,“但是,我也得提醒你,你现在可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然雪雁年纪比你小,且你是老祖宗亲自指给我的人。
但雪雁是自小跟着我的,在我心里到底位置比你重些,这些道理,我想你还是懂得的。”
这鹦哥不曾想到我会如此疾言厉色,也不曾想到我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竟愣了愣神。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回答我道,“林姑娘请放心,老太太把我指给姑娘的用意我还是明白的。
老太太就是希望我能替她在姑娘身边好生照看着。
既然老太太如此用心良苦,我又怎会不把一颗心全然放在林姑娘身上,而放在旁的事上呢。”
“至于雪雁丫头,她与我相较年岁虽小些,平日里我会作为姐姐多照顾她些。
但我也是知道的,她是与林姑娘一同从扬州来的,对姑娘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我也必不会起了什么其他的念头,只一心好好服侍姑娘罢了。”
这丫头的一番回答,即给我阐明了她的心意,也为自己解了围,真真是伶牙俐齿、慧心妙舌。
既如此,该问的也问了,立威的话也说了,只要她能安分守己的在我这里侍候,多余的也不必再做了。
虽然这丫头里里外外我都颇为满意,但还是觉得再观察一段时间也好。
盲目的让她近身伺候恐怕也不太妥帖,不如先让她在廊上伺候一段时间再说吧。
此时我心下想到,莫不如先为她改个名儿吧,别的再日后说。
确实鹦哥这个名字我也不甚喜欢,古人给丫头起名字,不是花花草草就是莺莺燕燕的,都太过于俗套。
原本鹦哥改完名后是叫紫娟的。
但一是我不愿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下去。
二是我也确实觉得紫娟这个名字给了眼前这个灵巧聪慧的丫头有点配不上她了。
便索性将“紫娟”改成了“紫烟”,觉得更衬她一些。
“鹦哥,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既然你肯安分,以后便先在廊上伺候吧。”
“是,姑娘。”鹦哥行礼回答道。
“另外,我给你起一个新名字吧,一个更能配得上你的名字,以后你就叫紫烟罢。”
“谢姑娘赐名,这名字极好呢。”
她没有料到我会给她赐名,倒显得有些喜悦之色。
把她打发下去之后,我又一个人站在窗边沉思了良久……
其实刚才对紫烟说了那些话,我心里也很不自在。
但是我本来自身情况就特殊,再者心里又十分在意红楼原著中黛玉与紫娟、雪雁的关系。
也并不想往那条路发展,故而我也必须得这么做。
希望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让这鹦哥别抱什么念想,打心眼里的老实些。
再说了,现在和以前在林府可全然不一样了。
来到这深似海的贾府,天天与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究竟谁是善谁是恶,也不能完全辨认得出来。
所以我亦不能像以前在林府那样的自由自在、不问世事了。
这里的一切,这里的每个人,我都需要以不同的态度去小心应对,这才一两天下来,我已经身心俱疲。
老太太虽应是真心对我好,但她却已经八十好几的高龄了,能真正保护我多久呢?
王夫人又那样表里不一,虽表面对我关爱客气,但看我的眼神却是不带善意的。
还有那精明难缠的凤姐,花心多情的贾宝玉……
个顶个的都不是好相与的,一切都不只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平浪静……
看来,我以后在这贾府的日子,怕是不能平静安稳的过了。
且我若想要改变林黛玉本来的悲戚结局,怕是要更加劳累伤身了。
在如此的境况下,我若不拿出点威严和厉害声色来,恐怕早晚是在这贾府活不长久的。
终究还是会落得和黛玉原本的结局一样。
所以,我不仅是对鹦哥如此,从今儿起,对待这贾府里的谁,我都不能一味的持以软弱的态度去对待。
我要彻底从林黛玉身上摒弃这种软弱的特质。
我也不求人人能尊我敬我真正的对我好,只求人人都能忌惮我几分,也绝不能把我欺负了去。
心下一时间了然了许多。
是呢,也许当时爸爸说的“意想未央,不负韶华”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想他是希望我能不停的激起自己对生的渴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