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并没有多少重量,砸在人身上也不会疼,可当纸钱飘满整个灵棚,洋洋洒洒的落在人身上时,却莫名的让人心底发毛。
陪灵的人呆了,院子里帮忙的街坊呆了,就连正打的不可开交的几人也呆住了。
纸钱落下,所有人惊讶看向这个穿着一身孝衣的少女,只见她正目光冷冽的看着那三个打架的人,因为哭泣而红肿双眼满是血丝,紧绷的脸上满是愤怒。
“你个小……”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孙姥姥,她刚想开口训斥就被简单冷声打断。
“我妈说了。”简单回视着好久不见的孙姥姥,定定说道:“她对姥姥你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她生是简家的人死是简家的鬼,让你不要闹。”
“你胡说八道。”孙姥姥怒了,跳起脚来指着简单就骂:“你个小丫头片子想糊弄我,没门。”
这小丫头片纯粹就是拆她的台,她闺女哪会这么说?
她今天到这儿来次要目的才是给女儿哭丧,主要的目的就是大闹一场,从简家这些人手里得些东西,不闹?不闹怎么能行?
“我从来不胡说八道。”简单却不管她怎么么想,说道:“我妈就是这么交代我的,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但你要还想闹也请换个地方,要不然,我怕我妈半夜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
最后一句话,简单说的冷气森森,让人听着忍不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孙姥姥也听得是寒毛直竖,气的指着她直哆嗦。
可无奈简单已经不理她了,转过身去找了油把香油灯添满,然后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跪坐在地上继续守灵。
这样的亲人,这样的姥姥,怪不得妈妈会走的毫不留恋。
留恋什么呢,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在姥姥的眼里,女儿是什么?亲情又是什么?只要没给她想要的,不管以前妈妈做的有多好,那都是不值一提,甚至是大不孝的。
简博军看着女儿跪坐在那里的单薄的背影,目光复杂的走出了灵棚。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都那样对孙珺了,她还这样叮嘱女儿。
“真没想到,原来孙珺还这么嘱咐过孩子啊?”
“是啊,真的个痴情的,可惜……”
“你说她图什么呢?活着不能做简家的媳妇,死了还要做简家的鬼。”
“唉……”
院子里的人议论纷纷,就是没人理会被噎的脸红脖子粗的孙姥姥。
孙姥姥一辈子还从来没被这么下过脸,没想到临了被自己死了女儿给摆了一道,那老脸哪还能挂得住,身子一出溜就瘫坐在地上拍着棺材嚎啕大哭。
“孙珺你个天打雷劈的,你说的是人话吗?啊?你说你咋这么不值钱呢?人家都逼你去死了,你还往上贴啊……”
孙小舅觉得老娘哭的有些不中听,摸摸鼻子也出了灵棚,孙大姨和孙二姨则是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们却不能不管老娘,只能认命的去扶孙姥姥,让她不要说了。可孙姥姥怎么会听她们的,大手一扒拉两个女儿,拍着大腿还是不停的嚎,嚎她死了的闺女有多不值,竟然为了个男人就不要老娘。
反正今天她是铁了心的闹事,管它有理没理,她闺女死了就是理。
最终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明白这老婆子就是想闹事便转身去找简大伯了。
这事儿不能拖,死了的人不能被这么闹,容易死不瞑目的,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那些老人对简大伯他们说了什么,最终有人来好声好气的对孙姥姥说:“你好好一个闺女死了当然不能白死,咱们有事好好商量,你在这里大吵大闹也闹不出个什么,反而对你闺女不好不是?”
孙姥姥一听有门,便装着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一副伤心欲绝的跟人走了,跟她一同走的还有孙家姐弟仨。
灵棚终于安静了下来,简单也不知道简家和孙姥姥到底是怎么商量的,反正,等孙姥姥再出现时候,她已经不再哭女儿死的有多不值多不孝了,反而口口声声的她的心肝肉啊,要疼死她了。
可不管孙姥姥哭的有多痛,她都觉得假,好在她也没哭多久就带着孙家姐弟仨走了,只等明天出殡的时候再来送殡。
下午来祭拜的人少了,直至擦了黑再没有人来,帮忙的人才陆陆续续回家。
吵闹了一天的院子里,变得寂静无声。夜风有些凉,将孤零零挂在灵棚顶上的灯泡吹的晃晃悠悠,却没能阻止它为这幽暗的空间发出光芒。
简单依旧静静的守在灵棚,给香油灯添油,给妈妈烧买路的纸钱。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帮忙的人就再次聚到了简家的院子,火化车很快上门将妈妈的遗体拉走,只等火化后再送回。去火化的时候,简单并没有跟去,这里习俗就是这样,亲人在火化时家属是不能在场的,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老人这么说,她也就这么乖乖的听了。
孙姥姥或许是得到了自己想得到,今天的她到是没有闹,一直到下午孙珺的棺材在所有送殡人的震天哭声中被送往坟地。
等简单到墓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土堆,土堆前面立的石碑上写着妈妈的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按照长辈们的吩咐完成所有的规矩,到了要回去的时候,简单静静望着那墓碑却一点也不想走。
从此妈妈就住这里了呀,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那妈妈会不会想她呀?会不会孤单?会不会闷?会不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