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呦知道他身上脏身上臭,这一点,他非常自卑。他全身涂满了泡沫,把水冲了;又抹了一遍。他洗得非常仔细,上至头发根,下至脚趾甲,口腔、胳肢窝、脖子……他感觉他的臭,只是外表,应该是五脏六肺,有可能是呼吸排出来的气体,也有可能是体表排出来的汗腺,都有可能是她厌弃的臭味。
“呦呦,你穿这个。”
陈晓呦吓了一跳,苏晓晓什么时候推门进来了,悠然地出现在他背后,悠然地对他说了一句。她手里拿着一件海蓝色沙滩裤和丝质睡袍。
“这是我老公的睡袍,他是鬼佬,身子有点肥大,你可以扎紧一点。真丝的,你穿上去,比戏袍好。嘻嘻,你的扮相很俊哦。”
“你有老公?”陈晓呦又吓一惊。
“放心吧。我先生是外籍人士,一年到头难回来住一两次,我这里就是天堂。”苏晓晓给陈晓呦身上的肌肉惊呆了,她疑心他是不是健美运动员,那肌肉疙瘩蛋子,全无一块赘肉,像涂了鸡蛋清一般光亮。他的九块腹肌,雄健地显露了出来。
“你懂功夫吗?”
“会。师爷说,人在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防身的。”陈晓呦不敢撵她出去,任她欣赏宠物一般欣赏好了。
“你常去健身房?”
“健身房?”陈晓呦还不知道健身房的大门朝南开,还是朝北开呢。
“你很健美。”苏晓晓夸了他一句,“你见到我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是不是我不够魅惑力?”
“不,不,不是,我吓得缩进肚子里去了。”陈晓呦幽默了一句,他才注意到,他真是紧张之极;苏晓晓在他面前只有太后般的威仪。
“你怕我?”苏晓晓略有一点嗔怪之意,“我们不是姐弟吗?你还怕姐姐不行?”
苏晓晓享受的是他的推拿挤压,这种男人,她一抓一大把。陈晓呦找穴准确,拿捏到位,通筋化淤,手到病除;一阵阵钻心的酸、麻、痛、痒,让你快活神仙。
“晓呦,你给我按摩一次,能顶几天?”苏晓晓还想长期享用。
“那要看你的生活状态、工作压力,感觉轻松自在,那就没必要周周做。一个月也没必要拿捏,要是开夜车、打疲劳战,两三天做一次也可以。那要看你自己的精神状态。你反应越强烈,说明你的风湿淤滞越厉害。”
“听说,你不差钱?”
“出来找工作,自然要带些盘缠。一点盘缠而已。”不知为什么,一提钱,陈晓呦灵气大失,说话便吞吞吐吐。
“你出手倒大方,一出手借人家一万。你知道吗?你帮了人家,人家可抢了你的风头。”苏晓晓话中有话,有暗示成分。
“没关系,我自愿借给他的,他能摆脱困境,也是他的福份,得来不容易的。”陈晓呦有一点执迷不悟。
“你真是菩萨心肠,现在像你这样单纯幼稚的人不多。”苏晓晓叹息一声,不便一语点破,事后自有分证。苏晓晓转换了话题,关照他好好考驾照,以后跟着她混,少不了有他的好处。希望他好人有好报。
陈晓呦第二次补考科目一,他满分通过。虽然科目一是纸上谈兵,但对于一个创造历史性低分的人来说拿一个满分,着实让主考官大吃一惊,对这个长毛小伙刮目相看了。
科目二是场地驾驶技能考试,教练可不是一般的凶。陈晓呦前面是戴太阳帽的姑娘,姑娘上车刚起步,她就给轰了下来,气得一蹬脚,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滚。
陈晓呦深谙打通关节之道。陈晓呦一关车门,恭敬地递上一条芙蓉王:“孟师傅,多多指教。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满脸横肉的孟师傅,哼都没哼一声,接过烟,往后备厢一扔,提醒他起步的要领:“不要打着马达就手忙脚乱,空转一阵没关系。好,踩离合器,推一档,松离合器。右脚轻踏油门,感觉一下车速。对了,就这样,就这样,嗯,好样的!”
陈晓呦第一轮就开了几十个来回,他停了车,让其它学徒羡慕得眼睛发红。回来的时候,真是冤家路窄,陈晓呦等一个小伙起身下车,他路程远,刚要落座。没想到一个姑娘快他一步,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是你!”两人都认出了对方,但不知道对方是何方人氏。
那太阳帽姑娘余怒未息,气愤之极:“凭什么!孟黑子对你那么好?”
陈晓呦只得站起身来,拉住顶棚上的拉手,站在她对面:“凭你这种态度,自然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我怎么了吗?他不就是一个司机,不就是会开车吗?有什么了不起?”
“教练!教我们练车的师傅。凭你这种傲慢的态度,你就该受气。你首先是他的徒弟,你要懂得尊重他——”
“得啦。别说好听的,你敢说你没送礼吗?这种人,就是明目张胆地索拿卡要。我偏不给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社会上就是你这种人把风气搞坏了。我看大家都不送礼,我看他得瑟个屁?我们交了学费,凭什么还要给他送礼?”姑娘说得激动处,口水唾沫星子往他脸上吐,姑娘长相还对得起观众,特别是傲人的海拔,很吸引人的眼球。
旁边一个穿阿的达斯体恤的青年也附和她:“对,驾校的教练最黑。你不送礼,他就对你凶,不给你练车机会,不给你技术指导。”
陈晓呦叹了一口气:“其实啊,你们回过头来想,他们也不容易,你看这些师傅一个个晒得像黑雷公,凶一点,其实也是为我们好,严师出高徒。公路上开车,就是一场生命的博弈。我觉得,给师傅送点烟,这是人之常情,不算什么行贿。过去拜师傅也有拜师礼,至于说交费,那都给驾校拿走了,他们只有死工资。他们不拿一点好处,他们哪来的油水?人之常情。”
那姑娘显得义愤填膺:“不正之风,就是不正之风!”
有一个年长的大叔说:“姑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不送,别人送了,吃亏的还是你。何必吃那个眼前亏?送一条烟,又值几个钱?”
“你送一条,他一条,那也很多了。”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先生,双眼现出精明的光芒。
陈晓呦却不以为然:“你算一算,你一次考过划算,还是再考一次划算?为了办好我自己的事情,在我的预算范围内,投资一点,打打感情牌也是允许的吧?”
姑娘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说:“我告诉你,这些黑心教练就是算准了你们这些脑残,他们才明目张明地索要好处。我说了,没有你们这些脑残,怎么可能滋生出他们的欲望?”
话不投机,陈晓呦只好住嘴了,显然姑娘的话语是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毕竟社会的舆论是站在姑娘一方。陈晓呦要坐到终点站,估计这位姑娘一定会先他下车,然而他想错了,姑娘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陈晓呦只得跟着下车的洪流走出了地铁站口,这时,可以选择公交车,也可以打的,但是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公交汽车拥挤,可能还会塞车。陈晓呦想早一点回到公司,他选择了打的。的士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来一台,走一台。
陈晓呦刚叫住一辆,结果让一个戴太阳帽的姑娘抢了先;不过,太阳帽姑娘坐进去,却按下了玻璃:“去哪?”
冤家路窄,抢车的便是跟他一起学车的姑娘!
“沙湾村。”
“我也到沙湾。跟我拼车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姑娘水汪汪的眼睛,让陈晓呦毫无戒心,拉开了后座的门就钻了进去。两人在车上也并无多的言语,只是觉得拼个车而已。
车到了沙湾村,司机将车停到了村委广场,表上显示三十七元,陈晓呦主动提出他付十九元。没想到那姑娘突然惊叫起来:“陈晓呦!你看到我手机没有?”
现代社会,手机可是关乎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是通讯那么简单,那上面有支付宝,有微信,有身份信息……陈晓呦惊讶她能叫出他的名字,他却对她一无所知,有点张口结舌:“我——我没拿你的啊?”
“糟了!我的手机给小偷偷了!”
“真的,还是假的?”陈晓呦全买单了,那才不在乎区区十八块钱。
“你帮我打一打我电话号码?”姑娘想起了这一招。陈晓呦没有拒绝她的要求,按她说的拨通了号码;号码拨过去,竟然开着机;呼叫了一阵,那边有人挂掉了!陈晓呦再拨过去,对方关机了,也许是扒掉了电板。因为现在手机给锁屏,使用程序关机是关不了的。
接着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兄弟,你的手机我捡到了。兄弟还在找工作,这么好的苹果手机,起码也值一万吧。我不要你一万,八千吧。给我手机上转八千,我给个地址,你取回手机。”
“我要报警!”那姑娘看了这条短信,气不打一处,狂叫起来。
“丢一部手机,警察管吗?我估计管也管不过来吧?我跟他砍一砍价。八千是高了一点。”
陈晓呦自作主张,回了一条信息:“兄弟,我也没钱,才上几天班。兄弟,我只能给你二千,二千我还能买台新手机。”
那边也不是等闲之辈,马上跟他打起心理战:“兄弟,我只能给你少两千,六千。你不愿拿回去,我找一个同学把锁解了,这手机,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