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褚近来有些烦躁,老皇帝又派了姜子栩南下,江南地区近日遭了水患,还有盐商哄抬盐价,另外水匪也愈加猖獗。姜子栩倒是没什么异议地就应了这份差事,一旁的姜子褚倒有些急到跳脚。水匪和盐商这两个堪称江南两大毒瘤的存在,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得了的。二皇子姜子钰和三皇子姜子蓦看着跪在地上叩头接旨的姜子栩,眼中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姜子栩收拾东西的时候,姜子褚赖在他房间里怎么都赶不走,桌子上的茶水换了一遍又一遍,姜子褚托腮看着忙忙碌碌的姜子栩,塞进嘴里的荷花糕掉了一桌子的碎屑,他有些食不知味的嚼着,心里想着自己手底下有没有可以派出去的人手。
姜子栩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姜子褚,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在他对面坐下来,取了帕子擦掉他嘴角的点心碎屑,神情动作仿佛姜子褚还是那个四五岁会趴在他腿上奶声奶气喊哥哥的小孩子。
“这种事总得有人去做的,”姜子栩笑着说,六指的手放在姜子褚的头上,安抚地摸了摸,“一转眼你就这么大啦,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姜子栩比划了一下,脸上带了些怅然,“我还记得我头一回被派出去公干,你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云嬷嬷好说歹说哄了你半天,最后还得我答应回来给你带糖葫芦才一脸委屈地放手,还真是怀念啊。”
姜子褚皱了皱眉,随即带了一脸少年独有的阳光笑容附和着:“是啊,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想起那几年宫中的日子,哥哥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他带各种小物件,比如草编的蚱蜢和糖葫芦之类的。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哥哥是他的唯一的光。
“别担心,这次皇帝给了我调令和虎符,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盐水鸭和小笼包。”姜子栩笑着摸摸弟弟的头,把他柔软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鸡窝。
姜子褚懊恼地摇了摇头:“哥你怎么还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姜子栩笑声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房间外有蝉鸣声响着,七月的晚风带着荷香推开了窗,桌上的纸张刷拉拉地响着,趴在桌子上的姜子褚想着,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赖。
第二天姜子栩离开的时候,天上飘着小雨。姜子褚站在城楼上,撑着伞看着他着蓑衣戴斗笠骑着马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着惴惴的不安。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鸢尾用金色的小剪刀剪断手上香囊的绣线。香囊上绣着一丛妖异的鸢尾花,旁边还环绕着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展翅欲飞留恋不舍的样子。
姜子褚坐在她对面,手里握着一只茶杯,出神地望着她翻飞的手指。鸢尾看着他的样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一只灰扑扑的信鸽从敞开的雕花木窗中飞了进来,在房间中盘旋一圈最后落在鸢尾手边。信鸽咕咕叫了两声,低头梳理着羽毛,许是送信回来的路上淋过雨的缘故,信鸽的羽毛潮湿而凌乱,颇有种经历了逃难的狼狈之感。
鸢尾伸手摸了摸信鸽有些潮润润的身子,修长灵活的手指熟练地解下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管,小竹管封得严严实实,里面的纸条被保护得完好无损。
鸢尾展开纸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头看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姜子褚,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意:“四公子,出事了。”
纸条上只有零星几个小字,姜子褚看过后却像疯了一样。他脸上残留的笑意兀地消失,整个人都覆盖了一层凶戾之气。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召集四堂人手,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纸条被他攥成了团儿,发泄般扔了出去,而后他甩手走出房间,整个人都带着淋漓的杀气。
鸢尾看着他的背影,雕花的木门被“哐”的一声甩上,她站起身来,脚踝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纸团被她捡起来展开。纸条上写着“盐商水匪勾结,睿王中伏跌下悬崖行踪不明”几个字,字迹凌乱,一看便知是匆忙写成。她看着字条上的字迹,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心里想着,这次你们还真是,惹上大麻烦了。
姜子褚带着数百人匆匆出了临淄城,昼夜奔袭,直下江南。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将原本要用一个月的路途生生缩短到了十天。
姜子栩脸上扣着镶银边的黑狐面具,站在悬崖边上看着底下雾蒙蒙的一片。带路的那个水匪讪讪地说着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从这里掉下去还能活着回来,话音刚落就被一柄长剑捅了个对穿。姜子褚嫌弃地瞟了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水匪一眼,慢悠悠地抽出了扎在他心口的剑,随即一脚把尸体踹下了悬崖。长剑归鞘,姜子褚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凉风阵阵,素白的帕子被风带着飘动着,平添了一股萧索的冷意。
姜子褚带人端了几伙水匪的老巢,水匪头子被绑在树上活剐,他的眼睛泛着红光,嘴角的邪气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旁边坐着的几个盐商代表面色惨白,姜子褚阴狠的声音在他们听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好看吧,”姜子褚邪笑着说,“你们是不是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体会一把这种感觉?”
几个盐商哆嗦着,一阵骚臭味儿突然飘出来,姜子褚嫌弃的撇嘴,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被拖走,裤脚处还在滴滴答答落着黄色的液体。
在姜子褚的威逼之下,几个盐商发动了手下所有的人手,和九尾阁的人一起寻觅着姜子栩的身影。悬崖上挂着一条又一条向下的绳索,有人下到底部时,发现下面是条水流湍急的大河。
姜子褚像是看到了希望,他下令所有人下到悬崖下沿河寻找,他自己也顺着绳子下去,下去的时候他看着旁边绳索上的盐帮人马,心底默念着,哥哥,你要是死了,我会让整个江南给你陪葬。
他的眼神凶狠,就像原本被关在心底的恶鬼苏醒,咆哮着要饮下所有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