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生在冬季小雪那天,洛阳连下了三日的大雪,总算在那天的清晨放了晴。隔壁李家夫人抱着刚出生的小明珠眯眼笑着说这个小姑娘有福气。刚生产完的明夫人只来得及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稳婆拿了干净的帕子擦了她脸上因为生产而流出的汗,接了明老爷的赏就出了明家的门,边走边感慨着刚出生的小姑娘还真是漂亮,没有半丝不同。
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小小的明珠真就应了她的名字,被捧在掌心上长大,锦衣玉食,是全明府连带着隔壁李家的掌上明珠。然而本应是个淑女,大家闺秀般的小姐,每天却跟着一帮半大小子遛马斗狗,平白养出一股匪气。
小姑娘十一岁那年,隔壁带着她玩闹了整整十年的李家大少爷李炾应征从军。听惯了城中人讨论的沙场无情刀剑无眼,明珠偷偷去城北藏梅寺求了个普通的平安符,用了自己全身的灵力往那张符上附了当时她会的最强的祝福术。鲛人族的祝福护佑着一个普通人族绰绰有余,明珠想着,这样的话李炾肯定能平安回来,这个哥哥还蛮有趣的。
李炾出征的两年里,明珠往李家跑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李家的小儿子李炤才五岁,被明珠当成了玩具带着到处玩。李家夫人也不阻止,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儿子被明珠折腾着玩,最后俩人在李家花园的草地上睡着时,李夫人抱了明珠去卧房里睡,自家小儿子沦落到被丫鬟抱着。睡得人事不知的李炤丝毫没有被自家娘亲嫌弃了的自觉,咂了咂嘴还冒了鼻涕泡、
李炤的棋艺是明珠教的,明珠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时,小孩子伸手指了指明珠手里的棋子。透亮的白玉棋子泛着温润的光,明珠笑嘻嘻地问李炤何时学的下棋。啃着手指甲的李炤回答说不会下棋,但是觉得姐姐下棋的时候很漂亮。明珠倒是被李炤说的楞了一下,然后就收了这么个小弟子。哪想着这个小子进步飞快,只两年不到的功夫就在洛阳城里出了名,文人皆道城北李家出了个棋道小神童,已经有数个围棋大家折于他手,天赋近妖。
冬至那天清晨,明珠收了练了一晚上的法术,飘了一晚上的大雪渐渐停下,明珠从湖面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街道上逐渐有了喧嚷的人声,明珠思索着是不是要回屋里补个觉。门外大街上落的雪被官府派人仔细地打扫着,扫帚略过石板的声音唰啦唰啦地响着,声音单调而无趣,堆到一旁的雪堆也没了洁白的干净模样。
先头的传令兵骑着快马踏在城里的石板上,哒哒的马蹄声在清晨并不算喧嚣的人声中显得极其清脆。马上年轻的士兵高声嚷着着“裕王凯旋回京啦!”穿过大街小巷,明珠的第二个懒腰伸了一半,突然闯入耳中的呼喊让她愣了愣,这时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隔壁李家那个哥哥已经出征两年了。
明珠懒得出门去跟街上的百姓挤着看大军回朝,她的个头太小钻进人堆里就被挡个严实。于她而言反倒不如爬个树来的轻松。于是小姑娘开开心心地爬到了自家院里那棵槐树上,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有根平展出来的树枝,明珠坐在树枝上晃悠着两条腿。浅蓝色的衣裙在已经下过雪的冬日里格外不引人注目,尤其在这日那种几乎所有百姓都着了喜庆鲜艳的衣服的情况下。
无人知晓那天明珠的心理活动,明珠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一水的铁甲军汉中,独独走在最前方的裕王入了她的眼。马上的男人面上是冷硬而又严肃的表情,却又在低声和身边的副将谈笑,胸前的盔甲上刻着梅花印记,像是绕着铁汉的一缕柔情,丝丝缓缓地流进明珠的眼里心里,生生减了不少疏离的冷漠感。
明珠想起自己闲来无事时看的话本子,感觉里面写的玉面将军大概也就这个模样。想着想着就笑眯了眼,明珠习惯性地歪歪头,手指在树枝上点点,顺手摸了根树枝在手里,一挥就变了支木簪。眯着眼的小姑娘看着手里的木簪,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凯旋的队伍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这天晚上一向有些没心没肺的明珠头一回感觉心烦意乱,坐在院子里的假山上丝毫没有练习法术的欲望。冬至的月亮大而圆,白莹莹的月轮还隐隐透着淡淡的蓝。她晃了晃脑袋,发髻上贝壳制的铃铛叮当作响,她无意识地吟唱着娘亲自幼唱给她听的歌谣,曲调婉转而悠扬,是极佳的催眠曲,合着少女特有的脆甜嗓音,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年幼的明珠并不懂这是种怎样的情感,不懂就要问,她带着一脸的懵懂找到自家娘亲时,明夫人满脸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真好,珠儿也长大啦,也开始知道喜欢了。”
“娘,什么是喜欢?”明珠趴在明夫人的腿上带着一脸的不解。
“喜欢就是在你想象你将来的生活的时候,你未来的每一件事都和这个人有关。”明夫人笑眯眯地摸着明珠的头,双丫髻上的小铃铛声音清脆悦耳,叮叮当当的就过了一个下午。
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后,明珠又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藏梅寺的梅花要开了,她跑到李家拖了李炾去藏梅寺还愿,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少年瞳孔还带着不正常的红,丹凤眼的眼角还带着红,妖艳地很。
明珠被这双眼中一闪而过的红芒恍了下眼,这才开始仔细地打量这个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哥哥。脸型精致,除了一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之外,其余五官可以用平淡来形容。
明珠不自觉地开始把李炾和裕王在心里开始对比,越比越觉得裕王好看。少年人的喜欢有时候就是肤浅的很,一句眉眼如画就能概括几乎绝大多数少年少女的梦中人。
明珠没觉得自己到处乱跑有什么错处,一时兴起跑到望江楼顶了当日因病放弃演出的苏府次女的台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跑回家的路上开开心心,甚至和身边的小丫鬟笑闹着,欢笑声传了很远。
知晓了裕王赐婚的消息后,明珠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她从望江楼后门溜走的时候仿佛看到过一架水沉木的马车,车上悬了嵌金丝的银牌,上面似乎是个“裕”字的模样。她有些后悔那时候为何没在望江楼多待一会儿,没准还能再看到他一眼呢。
#############################################################
“多情总被无情扰,岁月催人老。”老板押了一口茶,莫名其妙地念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诗,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老板这人还挺有文学气质...
“阿鸦,我茶没了再去给我倒杯茶。”
文学气质个鬼,我抄起杯子骂骂咧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