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内,居民除了不能出城外去,其他生活几乎一切照旧。既没有缺粮,也没有人流落街头。在袁可立得当的安排下,并且获得了皇帝运发的包括粮食在内各类物资,辽东各城非但没有发生内乱,反而比以往更为安全。
“多亏皇上的物资,使城内粮食充裕,柴烟油米的百姓日常所需的物品一应俱全,不仅可供应城内百姓,连那灾民也可供应。”
袁可立与袁应泰坐在暖阁详细观看辽东各城呈递上来的文书。
袁应泰手持一本写满字的公文,大笑说道:“据辽阳以外各城汇报,即便从下个月开始陛下不输送物资,也可挺到今年夏季。”
接着,一想到后金总是攻城加骚扰,袁应泰便开始担忧。
“只可惜,建奴若是一直徘徊城池周围,我军民将无法出去,自然会耽误农时,怕是会导致今年颗粒无收。”
“大来勿要担心,今年二月之初,某向陛下呈递奏疏反映此事,前几日受到陛下回复。”
“大来”是袁应泰的字,经过数月的相处,二人关系变得相当好了,可以直接用表字称呼彼此。
“礼卿,陛下如何回复?”
“陛下说:待朕率大军来之日,便是收复辽东之时。”
“太好了”
“当今要紧之事便是继续据城而守,等候陛下圣驾。”
之后,二人继续积极筹备守城之事。
明军主动放弃沈阳周边小村屯,和奉集堡、虎皮驿等城堡后,奴儿哈赤派兵占领这些地方,留一个或两个牛录把守其中较为重要的地方,并以此为据点,就地休整。
奴儿哈赤和其他贝勒等后金军事贵族知道要占领全辽,必先攻陷沈辽二城,一旦两座大城攻陷,明军在辽东便再无坚城可守,到时候其他大大小小的城池肯定望风而降,不攻自破。为战争取得胜利,奴儿哈赤放弃骚扰策略,决定兵合一处,期望与萨尔浒之战那般,拧紧拳头打,然后逐一击溃。
二月二十四日,奴儿哈赤亲率诸贝勒大臣,统率八旗大军主力部队,从萨尔浒新城出发,将板木、云梯、楯车、器械,装上木舟,然后一部分兵力坐上船只,顺着浑河而下,水陆并进,向沈阳进发。
沈阳守军的斥候发现后金八旗举兵进发沈阳,便立即回报,沈阳周围堡垒举燧传报,一时狼烟四起。
沈阳守军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得警报后,连夜率领一万兵丁守城。由于之前守军已在城池周围有所准备,挖有沟堑,设置陷阱,且城上环列火器,分兵昼夜坚守。
次日,后金八旗于沈阳城东七里处浑河北岸安营扎寨。
这天下午,八旗已基本搭建好营帐,此时大营连绵数里,旌旗飘飘,到处都有金钱鼠尾辫的士兵手持兵刃巡逻,两人身着正白旗和正红旗盔甲,站在营帐边向西望去。
大贝勒代善对一旁的黄台吉讨论道:“八弟,你说这明军为什么一直不出来,还主动丢掉一大堆地方?”
黄台吉神情严肃回答:“吾观查明军即便放弃城池,定有阴谋诡计,他们趁夜色撤离,不留一丝物资,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几乎都毁掉了。
而且,沈阳、辽阳两座城越建越高,越来越坚硬,使我大金难以就近获取补给。
汉人把这叫做‘坚壁清野’,好让我们耗死。”
代善一脸疑惑地说道:“可是,那些明人窝在城里不出来,还接受汉人流民和受降的蒙古人,这些人口大概有二十几万,或许更多,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粮食养得起?”
“我从明国一个姓范的商人打听到,自去年起明国小皇帝登基后,自称有天神相助,凭空变出一大堆粮食,好像明廷就是靠这批粮食给辽东输血。”
一听到这,代善顿时瞠目结舌,惊讶道:“不会真的是有神仙吗?要是这样,上天对明国太眷顾了。”
黄抬机立刻正色道:“我猜这就是小皇帝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故意这么说的,这粮食哪能说变就变,凭什么上天就偏爱明国,父汗可是天命可汗,千万别被那个小鬼的谎言所骗。
如今,我大金已围住沈阳,明军无法从外面获取补给,就是有也会被截断。”
“可我军消耗不起啊,近十万人的粮草仅仅一日就所耗甚多,怕是难以支撑长期作战。”代善神情严肃道。
黄台吉面向远处高大坚固的城池,笑着说道:“所以,父汗要先设法引出,吾之前闻守城总兵官贺世贤乃是一名明军不可多得的猛将,勇猛却也鲁莽、嗜酒,可派出轻骑诱使明军出城,而后以骑兵歼灭。
到时候,沈阳城里的物资岂不是任我们取用。”
……
奴儿哈赤派出一部分正黄旗轻骑挑衅,企图诱使守军出击。
之后,沈阳守军以火炮还击,断断续续二十几发炮弹打来,炮声震天动地,吓得马匹到处乱窜,顿时,城外骑兵被打散,由于城上炮兵缺少经验,加之骑兵之间的间隔较大,未对骑兵造成多大损失,大概一百人中有六七人被炮弹炸死,但是却打散了。奴儿哈赤见势不妙赶紧鸣金收兵。
“彼其娘之,狗·建奴这么狡猾,打上几炮就脚底抹油溜了,要不是陛下有令,老子早就出城干他了。”
破口大骂的就是沈阳总兵官贺世贤,自从接到皇帝陛下的密旨,叫他们守城的将领切勿受敌引诱,轻敌而出城野战,贺世贤便不再嗜酒,一心一意组织城防和士兵训练,想着立下大功好升官,听说皇帝有意提高武官地位,自己一定不能错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总兵官尤世功带兵赶到保安门城头,见建奴已被击退后道:“我看建奴此次只不过是小小的试探,之后必将会大军压境,建奴战力不可小觑,应当小心防守,同时要防止建奴偷袭。”
接下来两天天,奴儿哈赤派出近二十批骑兵到城外挑战,皆被大炮打回去了,就是不出来。
另一边,奴儿哈赤大帐内。
“为何沈阳守军会有威力这么大的火炮?”
见到今日明军大炮威力巨大,奴儿哈赤颇为震惊,便愤怒道。
李永芳急忙解释道:“回禀大汗,奴才刚刚打听到上月底有一队人马新运一批物资,似乎有大炮运入城内。”
黄台吉站出来说:“父汗切勿大动肝火,我看到今日明国守军只不过拥有五门火炮,威力虽大,却数量少,准度低,如果我军同时进攻四座城门,明军必定分身乏术,届时我军伺机攻破其中一处城门。”
奴儿哈赤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番,觉得言之有理,夸奖黄台吉道:“黄台吉所说不错,明军虽擅于火器,但数量不足,难以对我军造成更大伤亡,此后所有人应当注意防御火炮,徐徐图之。”
奴儿哈赤接着又问李永芳:“沈阳城内应现在怎么样了?”
“奴才此前已经与城内汉人和蒙古人约好了,在三日后的夜晚他们就会在城西永昌门举行起义,到时候里应外合,便可杀入沈阳城内。”
“干得好,本汗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
自议事那日后,第三日夜晚丑时(凌晨一点),沈阳城内发出阵阵厮杀声,这时早已等待在城外的八旗吹响号角,点燃火把,准备攻城。
“轰~”,城西发射出一个火球,正好击中一辆楯车,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留下一堆火焰,附近的人肢体破、碎。
接着又从城头飞来几颗炮弹,落在后金八旗周围,此时城头上纷纷点燃火把,如白昼一般。
奴儿哈赤见状赶紧退兵,看来里应外合是失败了,只能再做打算。
尤世功见击退建奴,便拱手对骆养性表示感谢:“幸亏有骆佥事坐镇沈阳,揪出建奴安插在沈阳的奸细,逼他们说出情报,将计就计,果然在今晚大败建奴。”
骆养性急忙回礼道:“总兵官客气了,此乃天子之功,若不是天子料事如神,特命在下严抓混入城内的奸细,严刑拷打,怕是今日要让建奴得逞,沈阳就此易主。”
听了这么一番话,在场众人皆对天子产生深深的敬佩之情,不但送来威力巨大的破轮炮,还对守军将领嘱托“勿要出城,以免中计”,而现在又让锦衣卫搜查城内奸细,清除掉守军当中的叛徒,料事如神,遂向京城方向行礼。
二月二十六日至三月七日,后金军共发动三次大规模攻城战。
后金八旗军为攻取高大坚硬的沈阳城,派出楯车。
楯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这样制成的楯车“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具有较强的防御力。
由于城内贺世贤等守城将领的的有效布置,后金军虽用大量楯车抵御火炮攻城,但皆被打退。
“明军一直坚守城池,不肯出城野战,里应外合失败,这该如何是好?”奴儿哈赤相当郁闷道。
打了十几天,守军就是不出来,当起缩头乌龟,无论怎样骂战激怒对方,就是不出来,还老被炮轰。
此时,他们已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既无法攻破沈阳城,守军用大炮轰击,和采取各种手段积极防守;也不想就此挥师离去,打了十几天,死伤近两千大金勇士,却未能推进寸土,实在太丢脸了。
“大汗,奴才已打听到明国小皇帝御驾亲征,估摸着再过数日将抵达沈阳。”李永芳虽然没有因上次的事情被奴儿哈赤责骂,却明显感觉到奴儿哈赤对自己的态度不如以前,变得冷淡了。
“此话当真?”代善、莽古尔泰、黄台吉、岳托等贝勒、台吉一听高高在上的明国皇帝要亲自上阵,露出惊讶之色。
“我已经托明国的商人打听清楚了,小皇帝自二月二十四日离京,且据小皇帝沿途经过地方的探子来报,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