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意幽幽的醒来，她走下床，见房中只有冯至坐在桌前在翻看医书，楚如意朝冯至行礼说：“小女子多谢，冯神医相救。”
冯至看都没有看楚如意一眼，他冷冷说道：“要谢就去谢段北辰，我不过是被他胁迫罢了。”
楚如意突然跪地给冯至磕了一个头，冯至面上依旧是冷的，然而抓着医书的手却是紧了。他说道：“段北辰，在外面等着你，你出去吧。”
楚如意走出了房间，段北辰正斜靠在木柱上发愣，楚如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见段北辰十分专注的看着一棵樱树。
楚如意轻轻开口说：“公子谢谢你。”
段北辰抓了抓手上的睚眦剑，而后说道：“不用谢我，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楚如意美丽脸上出现了一丝失望神色，不过，很快便散了。她浅浅一笑说道：“公子请问，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北辰开口问：“你可认识百花楼中被弩箭射中的女子？”
楚如意轻轻点头，说道：“她是我的好姐妹，名字叫绿云。”
段北辰又问道：“她可有什么亲人？”
楚如意答道：“我们这些人就算有亲人，亲人也是不敢相认的。”
楚如意幽幽叹息了一声，眼眶中噙满了泪珠，像是强忍着所有的悲伤和绝望。段北辰不再去看她的脸，问道：“你和朱七又是什么关系？”
楚如意伤心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朱家的主人，只是一个小妾生的贱种。我是百花楼的花魁，富家公子千金难买一笑，他和别的客人不一样，很容易就让我笑了。”
楚如意的话一顿，一滴眼泪从她美丽脸上滑落。楚如意拿出手帕，擦掉了眼泪，极为勉强的笑道：“让公子见笑了。”
“不介意。”
楚如意轻声说：“后来像是戏本的故事，他答应要赎买我，一千银子都付了，他家老爷的长子朱慧却是突然生病离世了，朱家除了朱慧外，只有一口男丁，他顺理成章的成了朱家‘大公子’，朱老爷身体不好，将生意全交给了他。朱家是富贵人家，怎么会允许一个贱民攀龙附凤？”
楚如意苦涩的笑了笑说：“他爱我，没有退了赎银。其他客人碍于朱家权势，不敢见我，我便成了百花楼的一件‘货品’。”
段北辰开口说道：“他若真的爱你，自当能舍弃了一身的富贵。”
楚如意抬头，诧异的看了段北辰一眼，而后缓慢摇头道：“不怪他，是我看错了人。”
段北辰朝楚如意走近，说道：“你刚刚说的碍于朱家‘权势’是什么意思？”
楚如意咬紧红唇，而后说道：“公子，有些事还是莫要知道为好。”
“那好，我送你去百花楼。”
段北辰借了两匹马，他和楚如意骑马朝百花楼奔去，约莫半个时辰，段北辰和楚如意来到了百花楼下，楚如意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红盒，递给了段北辰。段北辰打开，却是见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玉珠。
楚如意朝段北辰盈盈一笑，说道：“多谢公子救了我，这颗明珠就当是我报恩了。公子切记，不要来百花楼找我。”
段北辰见楚如意说的奇怪，他将红盒递还给楚如意，说道：“是冯至医师救了你，和我却是没什么关系。还有，我出手搭救也是想查出案子。”
楚如意玉脸上的睫毛轻轻一颤，她刚要开口，身后却是传来了暴怒的声音。
孙谷大吼道：“如意姑娘，我家主人不在，你竟敢私自和男子幽会，还送他玉珠，你胆子可真是不小。”
孙谷大步走到楚如意面前，狠狠甩手打在了楚如意脸上。楚如意脸上出现了一道红印，嘴角也流出了血。
段北辰面色一冷，他一脚踢开了孙谷，孙谷退了两步，他漫不经心的掸去胸襟上的脚印，说道：“小白脸，你的力气可比爷差多了，赶紧滚，不然爷让你血溅当场。”
孙谷狞笑着从袖中拿出了一把短刀，段北辰拍着睚眦剑剑柄说道：“有一件事，你误会了，我没有和楚姑娘幽会，另外，我也不是小白脸。”
孙谷冷冷一哼，吼道：“小子，看来不给你脸上划一道，你不知道我快刀孙谷的名号。”
孙谷拿短刀朝段北辰的脸刺去，却是见蓝芒一闪，自己手上便只剩了一个刀柄。段北辰从容的收剑，孙谷用手指着睚眦剑，怪叫道：“你用的剑是睚眦剑。”
段北辰点头，孙谷将手臂一抬，一根袖箭飞入天空，发出了古怪尖利的啸声。很快，四名背着朴刀脸上有梅花刺青的梅花奴，出现在了段北辰面前。
四名梅花奴齐齐拔出了朴刀，段北辰紧握睚眦剑，挡在了楚如意身前。朱七轻轻拍掌从街角走来，淡淡的说道：“段北辰我谢谢你，帮我送回了楚如意姑娘。”
朱七轻轻挥手，四名梅花奴齐齐收刀，恭敬的退在了他的身后。朱七走到楚如意面前，用手去摸楚如意的脸，他缓慢说道：“我七岁的时候，家父买了一个花瓶，我觉得花瓶很美，便偷了它。可我又一直怕家父发现我偷东西，只好将花瓶给埋了。”
楚如意身子一颤，她轻声道：“朱公子，我错了。”
朱七嘴角泛出了一丝冷笑，他转身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楚如意朝段北辰看了一眼，她提着衣裙走入了百花楼。
段北辰试探的问道：“朱公子，可知楚姑娘生了怪病？”
朱七看着段北辰的睚眦剑，平静说道：“我请长安城出名的大夫看过了，她的病很难治，头一但痛起来，便要撞墙，撞地，长久下去，怕不会疯，也是会自杀的。”
段北辰笑道：“朱七公子不必担心，她的病我已经请医师冯至治好了。只是冯至说，楚姑娘没有得病，而是中毒了。”
朱七拍了拍腰上的赤宵剑，说道：“我和她一向不和，但是也不会给她下毒。她一个歌妓，就算死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段北辰轻轻一笑说道：“可她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难免，会被人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段北辰的话刚落，四名梅花奴又拔出了朴刀。朱七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那么好奇，今晚你去朱府找我，我亲自告诉你她想要告诉你的秘密。”
“好。”
朱七没想到段北辰答应的如此干脆，他认真朝段北辰看了一眼，而后说道：“段北辰，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段北辰笑着答道：“彼此，彼此。”
大片的银辉洒在了定安坊的牌楼上，牌楼下站着穿着青色长袍的上官燕，她的长袍下摆有着几点鲜血，远看去，像是衣袍上绣了一朵血梅。夜风很凉，上官燕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冰冷美丽的脸上却是生出了几分惆怅之意。
“你等了很久吗？”
上官燕转身看到了段北辰，她淡淡的回应道：“没有，我刚从吴涛的府上逃出。”
上官燕说的轻描淡写，段北辰却是急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上官燕摇头说道：“没有，奇怪的是他可以杀了我，却是放我走了。”
段北辰狐疑的朝上官燕看去，上官燕说道：“我接到武威卫秘报说有妖骨藏在大奴隶贩吴涛的府上，因此我扮作了奴隶，混入了他的府上。我去他的厢房查找，没有找到妖骨。我正要离开时，吴涛却是突然走入了房中，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伤，他却没有追我，我伤了他两个手下，逃出了吴府。”
段北辰苦笑道：“吴涛确实很厉害，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能打伤你，自然也能杀了你，除非他知道你的身份，不敢或者是不愿杀你。”
上官燕点头，说道：“也有道理，毕竟我是白云帮的帮主，他若是杀了我，便无法在长安再做生意了。”
段北辰摇头说道：“不，我怀疑他是知道你另一个身份——武威卫副军头。”
上官燕沉声说道：“那不可能，我是武威卫，除了我帮中几个人知道外，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你上次已经帮我除了奸细，帮中没有内鬼，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段北辰沉默了，几片落叶从地上被夜风卷起，而后轻轻落下。上官燕和段北辰并肩向前走，月光如银，洒在二人身上，上官燕朝段北辰靠近了些，段北辰却是突然扭头，说道：“我明白了。”
上官燕愠怒道：“你明白什么了？”
段北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他若是武威卫自然知道你是武威卫的副军头。”
上官燕摇头道：“他若是武威卫，我怎么会不知道？”
段北辰讪讪一笑，说道：“说的也是。”
上官燕又说道：“胭脂河上两具无头尸体案查的如何了？”
段北辰说道：“查到了一个凶手叫贺三，他杀死了一名梅花奴。只是，另外一名梅花奴却不是他杀的。而且，那梅花奴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段北辰将在百花楼发生的事，给上官燕详细的说了。上官燕皱眉道：“梅花奴是军奴，你小心查案。”
段北辰点头，他说道：“我还要去朱府，你也小心。”
段北辰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长街尽头，一名武威卫从远处走来，他朝上官燕行了一礼，上官燕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武威卫答道：“属下查了京兆府十七卷户籍册，册子里都没有吴涛的名字。”
上官燕冷冷道：“一定是有人划掉了他的名字，继续查。”
武威卫说道：“副军头，要不要我潜入吴涛的府上？”
上官燕摇头道：“不用了，他武功太高，你去刑部调案卷，看看有没有他犯罪或者牵连到他的案子。”
“是。”
武威卫走了，上官燕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直觉得人间清冷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