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看着朱老爷的尸体,淡淡说道:“可是死人了。”
上官燕冷冷说道:“死几个恶奴隶商没什么,先找到妖骨,挽救大唐才是第一位的。”
段北辰苦笑道:“如果大理寺和刑部袖手旁观,我们和杀人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段北辰神色颓废的走出了院门,生平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败感。此时,夕阳余晖洒在了长街左右两边的豪门大户的瓦檐上,像是涂上了神圣的金光。
段北辰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来到了东市,东市上不少商坊都已经关门了。只剩一家酒馆还开着,段北辰双眼无神的看着酒旗。
好久之后,终究是握紧了手中的睚眦剑。
朱府,朱七急步走入了房间,他看着地上朱老爷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倒开始大哭。李莫和上官燕站在门口处,李莫脸上满是痛苦,上官燕脸上却依旧冷如冰霜。
上官燕说道:“你我继续查妖骨。”
李莫失望的说道:“早知道如此,就不来长安做大理寺少卿了,当我的逍遥侯爷可是比这狗官强多了。上官燕,你不担心段北辰从此一蹶不振吗?”
上官燕冷然道:“你我为朝中办事,办好本职才是第一位的。”
上官燕离开了,李莫去搀扶朱七,朱七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狗官,滚!”
李莫无奈离开了,朱七起身,他快步走入了后院,踢开了一扇木门,而后将赤霄剑用力拍在了桌子上。双手被绑着麻绳,酣睡的吴伯猛地惊醒,他颤声道:“朱七,你想要做什么!”
朱七冷笑道:“吴伯,我实话和你说了,两位老板已经死了,只剩下你了,你要将密室内的五百奴隶全部买下,不然,我就杀了你。”
吴伯脸上的恐惧消失了,他用力一笑,脸上的肥肉都颤抖了起来,看上去颇为滑稽。
吴伯大笑着说道:“贤侄我早就听说,你家有朝中的权贵做依靠,如今你全夺了吴涛的梅花奴,将‘货’砸在了自己手上,无人买梅花奴,可是你依旧要向朝中的权贵交金子,你突然提价到三金,只怕是朝中的那一位也是提价了吧。朱家就算是贴进去全部家产,你也交不出那么多的金子,朱家倒下,梅花奴的生意便归我吴家了。”
吴伯又是一阵大笑,朱七拿起桌上的赤霄剑,恨恨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吴伯一脸困惑的看着朱七,朱七拔出了血红的赤霄剑,剑尖处吞吐着红芒。
吴伯大叫道:“朱七,你住手,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朱七大吼道:“朱家倒下了,我还活什么!我杀了你之后,再自杀,朝中的权贵难道还会刨出我的尸体吗?”
吴伯直接吓晕了,朱七手中的睚眦剑直刺吴伯胸口,白光闪过,朱七手中的赤霄剑倒飞了出去。朱七扭头,看到了他之前在父亲房间见过的大夫。那大夫长着一张极普通的脸,穿着黑衫,背着一个青布包袱,手上拿着一把古朴雪亮的长剑,剑鞘上用金子雕着螭龙。
“唐皇的螭龙剑,难怪,我父亲要让我离开长安。”
“算算吧。”
黑衫人将包袱扔在了地上,一大叠的账本从中滚出。朱七颤抖着手,拿起了一本,而后迅速的合上账本,他双膝跪倒在地上,用力的朝黑衫人磕头,直到头磕出了血。
黑衫人冷冷道:“就算你磕头磕到明天,这笔账也还是要算清的。”
朱七声音发颤道:“不知是谁杀了奴隶老板,这才没人敢买梅花奴。大人,宽限我几日,我找到了凶手,让他还钱。”
黑衫人一脚踹倒了朱七,朱七头上的朱玉簪子落地。他的长发落在了肩前,状如疯癫,朱七爬着去捡朱玉簪,黑衫人却是一脚狠狠的踩在了朱七手上。朱七痛叫了一声,几名拿着大刀的梅花奴跑来,黑衫人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梅花奴立刻知趣的退下了。
黑衫人将朱玉簪子放入袖中,他冷冷说道:“这些年你朱家靠买卖梅花奴也挣了不少,分成三七,算下来你家中也有千金,再加上这栋宅邸,家具,古董,还有你的赤霄剑也勉强能凑千金,倒是刚好平了所欠账目。”
朱七身子向后倒下了,吴伯却是讨好的笑道:“大人,密室内还有五百梅花奴,既然,朱家不能卖,能不能交给我清乐坊。当然,分成您八,我二。”
黑衫人没有开口,雪亮剑光闪过,吴伯双手上绑着的麻绳断成了两截。黑衫人从袖中取出了一道圣谕,说道:“这是唐皇写的,你按了手印,以后便是皇差,替陛下买卖梅花奴了。”
吴伯跪倒在地,急忙按了手印,欢喜的说道:“小人一定将梅花奴卖个好价钱。”
黑衫人满意的点头,吴伯眼睛一转,说道:“大人,这圣谕能不能让我抄写一份。我……”
黑衫人直接将圣谕扔给了吴伯,吴伯双手颤抖着将圣谕收好,放在了胸口衣襟内,而后恭敬的朝黑衫人磕了一个响头。
第二日午时,段北辰方醒,他看着木桌上的九坛空酒坛,头感到越发的昏沉。段北辰喊道:“店小二,现在几时了?”
店小二说道:“客官都午时了。”
李莫从袖中摸银子,说道:“结账。”
店小二笑道:“客官,昨日已经有人帮你结账了。”
段北辰问道:“是大理寺少卿李莫吗?”
店小二摇头,说道:“不是他,是白云帮的上官燕帮主。”
段北辰走到了门外,阳光刺眼,几个男子正围着一人殴斗,段北辰走上前一看,却是见那人竟是朱七。朱七身上只穿了件破旧的灰衫,长发散着,倒像是恶丐一般。
段北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黑脸大汉气恼的说道:“他去我们酒楼吃饭,不给钱。”
段北辰皱眉,问道:“他欠你们多少银子?”
黑脸大汉瓮声道:“八个菜,还有一壶酒,一共三十两。”
段北辰从袖中拿出了钱袋,付给了黑脸大汉三十两。黑脸大汉在朱七身上啐了一口,这才带着其它人扬长而去。段北辰去扶朱七,朱七却是慌张的打掉了他的手,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段北辰笑着说道:“朱公子,我是段北辰,你见过的。”
朱七用手挡着自己的脸,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朱公子,我只是一个乞丐,你快走,别挡我晒太阳。”
段北辰走上前,低声问道:“是朝中那人来催债了吗?”
朱七身子狠狠一僵,而后抬头,段北辰看到他眼睛无神,脸色灰败,全身上下仿佛弥漫着一种死气。朱七苦笑道:“段北辰没用了,我见了‘债主’,他用的是螭龙剑,他是唐皇的人,普天之下,都是唐皇的疆土,普天之下,都是唐皇的子民。”
段北辰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不想查出是谁杀了两位清乐坊老板吗?”
朱七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破洞,说道:“查出也没用了,朱家已经倒了,平日里我衣食无忧,玉盘珍馐,身边的婢女,小厮也吃的比酒楼中要好。我朱七平日去酒楼吃饭,酒楼老板恨不得亲自招待,可今日见我身无分文却是将我赶了出来。”
酒香传来,段北辰扭头,见是一辆拉着酒坛的马车在酒楼下,停下了,几名穿着灰布衫的小厮正在辛苦的搬酒。段北辰回头,同情的朝朱七说道:“既然你没钱,就应该去找一份工,我这里还有……”
朱七突然大笑道:“段北辰我是贵公子,岂能同贱民奴隶一般去干苦力。”
朱七突然起身跑到了黑马前,黑马一惊,双蹄高高跃起,而后踏死了朱七。不少酒坛落在地上碎了。一名灰衣小厮说道:“哪里来的疯子乞丐,一天的活算是白干了。”
段北辰叹息一声,他抬头,远处,长安皇城的宫殿富丽堂皇,巍峨壮观。段北辰苦笑道:“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真是狗屁的空话。”
段北辰握紧睚眦剑快步的朝朱府去了,朱府门前的朱门大开着,只是门上写着“富甲一方”的门匾已经换作了“福禄安康”。吴府前停着十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装着两个铁笼,每个铁笼内都关着三名脸上刺着梅花的梅花奴。
肥胖的吴伯背着手走出了府门,他身后跟着两名背着朴刀的梅花奴。吴伯大笑道:“段司正,好巧。”
段北辰沉声说道:“朱公子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吴伯脸色一变,他说道:“那可不关我的事,是唐皇的人让我接过这差事的,所以我现在可是‘皇差’,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司正可管不到我。”
段北辰平淡的说道:“朱七死了。”
吴伯轻蔑一笑,说道:“他身无分文,想要留在长安,自然,死是他最好的归宿。”
段北辰抽出了睚眦剑,吴伯身后的两名梅花奴举起朴刀朝段北辰劈去,两道蓝光闪过,两把朴刀却是只剩下了刀柄。段北辰淡淡说道:“你们也想陪着他一起死吗?”
两名梅花奴丢下刀柄离开了,吴伯大叫道:“段北辰,我和你说,我真的是皇差,我手上可是有圣谕的。你身为大唐官员,杀我是要夷灭九族的!”
段北辰只是想吓唬一下吴伯,逼他说出螭龙剑的主人,却没想听到了“圣谕”两字,又想到了上官燕和李莫的阻拦,不由得兴趣索然,收回了睚眦剑。
吴伯冷笑一声,他以为段北辰是怕了圣谕,便是拿出了圣谕,得意的在段北辰面前一晃,吴伯得意说道:“看到了没有段北辰,这可是唐皇亲自手书的。”
段北辰看着圣谕上的字眼睛却是猛地一缩,而后说道:“这字迹和那人留的‘草蝎子’药方一样,原来,不是唐皇的手书,可上官燕,李莫为什么还要阻拦我?”
段北辰身子一怔,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急忙抢过吴伯手上的圣谕说道:“这圣谕我先用了,过几日还你。”
段北辰施展轻功急跃上了房梁,吴伯颓败的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