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带着三位老板走出了屋子,两位高瘦老板脸上全是喜色,吴伯的胖脸上是深深的疲乏,他打着哈欠说道:“朱贤侄,我乏了,改日我会备上礼物,到你府上买梅花奴。”
吴伯将红贴递向了朱七,朱七却是将两手背在了身后。他平静的说道:“吴伯身体不好,就在我府上休息好了。”
两名高瘦老板转身想走,朱七却是说道:“麻烦两位也住到府上,替我说服吴伯。”
朱七轻轻挥手,五名双手抱刀的梅花奴大步走来,五名梅花奴脸上都是凛然的煞气。吴伯气得大叫道:“朱七,你扣押我,不怕我报官吗?”
朱七看着吴伯臃肿的身体,说道:“不,我只是请三位小住几日,传下去,让厨子每日给他们各做一碗白粥,另外再安排三间柴房,让他们住下。”
五名梅花奴大声喊“是”,而后像是赶猪羊一般将三位老板赶向了后院,慌乱中,吴伯的衣袍也裂开了一道口子。他扭头大骂道:“朱七,你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
朱七平静说道:“告诉厨子,只用做两份白粥,另外一份准备白水便可。”
吴伯的头无奈的垂下了,朱七快步的朝前院走去,一名婢女走来,她朝朱七行了一礼,朱七说道:“前几日正厅挂着一副画,我让下人毁了,你去将最后毁了画的人找来见我。”
婢女急急离开了,朱七走入了前院的一间房中,他见上官燕和段北辰都坐在紫檀木椅上,说道:“抱歉,让两位久等了,我已经让婢女去喊毁画的人了。”
段北辰点头,朱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段北辰兄,可否考虑要改行?”
段北辰笑着疑惑的看向了朱七,朱七继续说道:“如今吴涛一死,长安梅花奴的生意便只剩我家了。你来给我当护院,我给你开月俸十金,锦衣玉食,岂不是妙哉。”
段北辰摇头道:“我这人穿粗布衫习惯了。”
朱七也不再劝,他说道:“段北辰兄逍遥自在,倒也快活。不似我,整个朱家都压在我身上,只是看着风光。”
上官燕开口道:“我听说你还有一位兄长,不过,却是得病死掉了。”
朱七洒然一笑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我的兄长,他若不死,我恐怕这辈子只能守着绸缎铺的织机了,人来了。”
段北辰和上官燕同时抬头,一个穿灰衣戴着灰帽的小厮畏惧的跪在了地上,朱七起身问道:“那天大厅上挂着的画卷是你摘下处理的?”
灰衣小厮擦掉了脸上的汗,急说道:“是,是。”
朱七问道:“可发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灰衣小厮摇头,段北辰起身说道:“画还在吗?”
灰衣小厮说道:“在,就埋在了花园中。”
段北辰说道:“带我去看。”
灰衣小厮看向了朱七,朱七挥手,灰衣小厮便带段北辰和上官燕来到了花园,已是入了秋,花园中的花朵已经全部凋零,只剩一株株丑陋的花枝,远看去,像是地中冒出的鬼爪。灰衣小厮半跪在地,开始用手挖土,很快便是触碰到了画卷。
灰衣小厮开心的说道:“公子找到了。”
灰衣小厮将画卷从土中抽出,而后又将上面的泥土抖掉,段北辰展开了画卷,花卷上的红色罗裙依旧还在,上官燕说道:“看来不是妖骨。”
段北辰摇头道:“我见过墙上的罗裙,这条不一样,少了一个金线绣的朱字,这罗裙被人换过了。”
段北辰收起了画卷,他问灰衣小厮说道:“这几天,府上可曾来了什么外人?”
灰衣小厮说道:“这几日,并没有外人来到朱府。”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段北辰和上官燕快速奔向了后院,后院的一间柴房木窗格上满是飞溅的鲜血,段北辰急打开木门,看到高瘦老板的身子已经软软躺在了地上。他的整个身子被诡异的压成了一寸厚,只有门板的厚度,头被压爆,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
上官燕忍不住弯腰呕吐,一声虚弱的喊声响起,段北辰急挥睚眦剑,蓝色剑光闪过,另外一间房间的柴门化为上百木片粉碎。上官燕迅速抽出软剑,然而握着软剑的手却在不断颤抖。
屋子内,高瘦的老板被红罗裙紧紧缠着,他的身体被红罗裙压成了扁平形状,骨骼发出了脆响,似是马上要断裂一般。很快,高瘦老板的两个眼珠猛地爆裂了开去,上官燕终究还是忍不住弯腰吐了,红罗裙高高飞起,高瘦身体的老板如软泥瘫倒在地。
段北辰急挥睚眦剑,蓝色璀璨剑芒闪过,红罗裙却是高高鼓起,又如一面红色圆盾,竟是弹开了剑光。段北辰从袖中拿出了最后一张五行符,低声道:“靠你了。”
段北辰刚拿出符纸,红罗裙却是分裂成了上百红丝,钻入了地中消失不见了。段北辰扶起了上官燕,两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一个发颤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吴涛已经死了吗?”
朱七的面色惨白,俊俏脸上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恐惧。段北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朱七。朱七脸上落下了不少汗珠,一条手臂也隐隐开始颤抖。
段北辰问道:“朱公子,这几天府上可来了什么外人?”
朱七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眼,挥手说道:“你们去吴伯房间,好好保护他。”
四名梅花奴转身离开,朱七说道:“外人是来了一个,不过,是一名大夫,是来给我爹诊治腿疾的。”
段北辰急问道:“我可以看一下他给你父亲开的药方吗?”
朱七点头,从袖中拿出了一计药方。药方上写着:“金银草,人参,草蝎子。”
段北辰说道:“神医冯至给我治伤时,我看过几本医书,金银草是治虚寒之症,人参是大补之物,草蝎子却是捣碎混入猪油,松香止血的金疮药。”
上官燕面色变了,朱七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这三味药是大夫胡乱开的?”
段北辰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是大夫。”
朱七面色一冷,脸上生出了许多警惕之色。一名婢女跑来,却是说:“朱公子,不好了,老爷要自杀了。”
朱七和段北辰,上官燕急跑向了朱老爷的房间,朱老爷狼狈的倒在地上,两名婢女每人拉着他一条胳膊,而在他身前一尺之地,落着一把剪刀。
朱七一脚将剪刀踢开,他冷冷道:“你们先下去。”
两名婢女离开了,朱七将朱老爷抱在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朱老爷一言不发,双眼泛红,似乎刚刚大哭了一场。朱七问道:“爹,府上出了什么事?”
朱老爷一连叹息了三声,说道:“没什么事,我已经和曹管家说了,明日咱们就离开长安。”
朱七大叫道:“爹,咱们刚吞了吴涛的生意,现在整个长安城的奴隶生意都是咱们家的,为什么要离开?”
朱老爷将一本账本扔在了朱七头上,大怒道:“逆子,让你离开就离开,朱家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朱老爷说完,朱七双腿一软,说道:“好,我听爹的安排。”
朱七转身大步离开了,段北辰捡起了账本,却是看到账上所记的数目都已经用黑墨给涂掉了。段北辰将账本放在桌上说:“前几日,听说朱老爷你见了一位大夫。”
朱老爷点头说道:“我的两腿瘸了,我请大夫诊治,怎么,难道这也触犯了唐律?”
段北辰向前走出了一步,说:“朱老爷,他可不是大夫,他应该是你在朝中所‘倚靠’的大树吧。”
朱老爷脸上出了不少汗,他颤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北辰继续说道:“吴涛死后,长安全城梅花奴的生意便归了你,准确来说也是归了你身后朝中的权贵,你让你儿子写红贴,希望将梅花奴提价到三金,卖个好价钱。可现在两个买家死了,剩下的一个自然不会傻到买下所有奴隶。”
朱老爷冷冷一笑说道:“这又如何,我朱家自然会找其它卖家。”
段北辰沉声说道:“不出半日,两位清乐坊老板死亡的消息,便会传遍长安,谁还再敢买你朱家的梅花奴?”
朱老爷涨红了脸,段北辰继续说道:“你若卖不出去奴隶,朝中的权贵却依旧要等着分钱。而且,你儿子在和我们谈话中曾说过他不怕上官燕,上官燕是武威卫副军头,既然他不怕,说明那位朝中贵人应该官位至少是六部尚书之一。”
段北辰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大片脚步声。李莫带着十名差役赶来,李莫穿了大理寺的深绯官服,其它差役腰间也挂了腰刀,风风火火,显然,来的急为匆忙。
李莫朝段北辰看了一眼,直截了当的说道:“段北辰,朱府的案子不要查了。”
李莫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信上盖着刑部的大印。段北辰并不接信,说道:“看来是刑部尚书王成广。”
李莫狐疑的看着段北辰,朱老爷却是奇怪的大笑,说道:“反正大家都要死,迟些早些并无不同。”
朱老爷用头猛地撞向了墙壁,段北辰早有警惕,他之前向前一步,就是为了防止朱老爷自杀,他急忙伸手去抓朱老爷的肩膀,一支银针射来,段北辰只好松手,朱老爷的头便是撞在了墙上,而后整个身子滚落下床,死掉了。
段北辰奇怪的看着上官燕,说道:“你是武威卫,刑部尚书王成广你也怕了吗?”
上官燕冷冷道:“段北辰,我是朝廷的人,不要再查了。”
段北辰无奈笑道:“你们两人这次终于意见一致了,真是难得。”
李莫去拍段北辰的肩膀说道:“刑部下的令,我们首先要查的是妖骨,不是朱家,首先要找到的是杀死两名瘦高老板的凶手,而不是朱家背后的势力。”
段北辰苦笑道:“怎么,连你也怕了,难不成朱家背后是有唐皇在撑腰吗?”
李莫和上官燕脸色同时大变,李莫神色复杂的看了段北辰一眼,而后抬手,却是说道:“你们先退下,我和段司正单独谈谈。”
很快,房中只剩下了上官燕,段北辰,和李莫。李莫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竹筒,竹筒中是一张小绢帛。李莫将绢帛递给了段北辰,段北辰看后,失望的叹息了一声。
李莫说道:“今早我父亲齐王用信鸽传来的,说了,不能插手朱府的案子,段北辰你是聪明人,刑部尚书,王爷,武威卫副军头都不让查这案子,这案子便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