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转身,看到了赵三。赵三笑道:“宋老板,我找到要卖血玉的人,和买血玉的客商了。”
宋老板大喜问道:“他们在哪里?”
赵三咧嘴怪笑,宋老板递给了他一锭金子。赵三在宋老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宋老板便大叫道:“吴管家备一辆马车,和一箱金子,我要去福安酒楼。”
福安酒楼离东市不远,高三层,雕梁画栋,花厅地面上铺着猩红的波斯团花地毯。花厅中只放了四张红木桌,只是每张木桌都比寻常酒楼大了很多,可供差不多二十人就坐。
正值午后,酒楼并没有多少客人,穿着窄袖织锦蓝色绸衫的张掌柜坐在木柜前打瞌睡,福安酒楼外,一个小乞丐正小心的朝酒楼内张望着。
二楼的一个雅间中,李莫正在房间中焦急的走动,段北辰斜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李莫大怒道:“说是约了巳时见面,现在都过了午时了,我看我们是被卖血玉的人给耍了。”
李莫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绢帛,用力拍在了桌上。绢帛上写着清秀的小字,是:我有血玉,巳时,福安酒楼二楼见。那绢帛是今日一早,他走出府门,一个小乞丐塞给他的。段北辰从床上站起道:“太快了。”
李莫疑惑的问道:“什么太快了?”
段北辰说道:“我们买血玉的消息放出去没多久,便有了卖家,实在是太快了。”
李莫说道:“也许是那剑客急于脱手也说不定。”
敲门声响起,段北辰开门,一个穿着缀满补丁衣衫的小乞丐神气的走入了房中,故作老成的说道:“我大哥,让你们去三楼右手第一间屋子,他在屋子里等你们。”
段北辰笑道:“多谢了。”
小乞丐咳了一声,李莫从钱袋中取出了一锭碎银递给了小乞丐,小乞丐欢快的走了。李莫双手拍了拍腰间的刀柄,说道:“‘鱼儿’上钩了。”
段北辰和李莫走上了三楼,李莫推开了右手第一间客房房门,却是见宋老板正懒懒的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铁箱。李莫和宋老板同时问道:“是你在卖血玉?”
李莫不悦的皱眉,他说道:“我是在找买血玉的人,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宋老板打哈欠道:“巧了,我也是在等卖血玉的人。不知李少卿买血玉有什么用?”
李莫面色不变说道:“我父王喜欢古玩玉器,下月便是他寿诞,我买一块血玉送给他。”
宋老板讥讽道:“长安玉铺很多,我也开了一家玉铺,李少卿何不到我的玉铺中买玉?”
李莫沉声道:“宋老板,我说过了,我要买的是血玉。”
宋老板淡淡说道:“血玉我宋楚势在必得,不论,你出多少金,我都会压过你的。”
李莫气的脸色铁青,段北辰却是走上前,问道:“不知宋老板是谁告诉你,有人会在福安酒楼卖血玉的?”
宋老板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是赵三告诉我的,他是‘三只手’,消息灵通的很,我可是花了一锭金子买到的消息。”
段北辰笑着问道:“是不是曾在你店门口出现,穿薄灰衫,高颧骨那人?”
宋老板淡淡说道:“正是他,他只是在店前和我闲聊而已。”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戴着大竹斗笠腰间悬有唐刀的黑脸男子走入了房中,他将竹笠放在桌上,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虎豹卫王忠。王忠朝李莫,段北辰看了一眼,而后说道:“大家都是来买血玉的,我也就不瞒各位了,这血玉是我在靖安坊的一个荒庙中偶然捡到的,府上的四个小厮为了抢它都死了,谁出价高,我便将血玉卖给谁。”
李莫笑了一声说道:“王忠,荒庙中有三个小厮是互相杀死了对方,最后一个却是脖子上中了一剑。”
王忠不满的说道:“依李少卿说来,是怀疑我杀死了小厮?”
李莫点头,王忠冷冷说道:“我去的时候,那小厮已经死了,他手上握着血玉,我便抢了过来。对了,我记得,他有根手指断了。”
李莫说道:“这都是你的说辞,你有何证据,证明是他死了后,你才拿到红玉的?”
王忠的脸涨的通红,难以回答,段北辰突然抬头问道:“可否将红玉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王忠疑惑的点头,他小心的从口袋中拿出了红玉。红玉是圆环状,通体颜色殷红如血,没有一处杂质。宋老板看着红玉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说道:“这不是红玉,只是在白玉中混入了血精石,真正的红玉仍能看出白色玉,真红玉中的血色是如丝形状,而不是通体殷红。”
宋老板自己开有玉铺,自然是识货之人。王忠气的大叫道:“真是浪费我精力。”
王忠将假血玉摔在了地上,血玉裂为了四块,露出了红色小石粒。宋老板抱着铁箱,忽然大哭。李莫和段北辰面面相觑,宋老板急忙擦掉眼泪苦笑道:“出丑了,出丑了。”
王忠讽刺道:“我爹死了我都没哭,宋老板你无病无灾,你哭什么,莫不是疯了。”
宋老板冷冷扫了王忠一眼,说道:“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宋老板抱着铁箱正要离开,段北辰却是看着地上的血精石粉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虽然是假的红玉,可如果我们买玉的人,当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如此,真正卖红玉的人,想要出手,别人便拿真的红玉当做是假货了。”
李莫眼睛一亮,说道:“所以拿到真红玉的人,会千方百计的找到我们。”
王忠一脸迷惑的摸着头,宋老板却是笑道:“要是真的红玉卖家来了,请通知我。”
李莫冷哼了一声,说道:“宋老板若来了,那红玉落在了你手上,我们还怎么抓人?”
宋老板笑容骤收,说道:“抓人那是你们官府的事,那红玉我一定要得到。如果,你们不通知我,那我就将你们设圈套,抓卖红玉凶手的事说出去,到时候,就怕凶手要逃出长安了。”
李莫勃然大怒,段北辰却是劝道:“没问题,宋老板,如果他真的来了,我们就提前告诉你。”
宋老板匆匆抱着铁箱离开了,王忠也离开了房间,段北辰说道:“奇怪,看来,宋老板很在乎得到那块血玉。”
李莫说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奇怪,他毕竟是做玉器这一行。”
段北辰和李莫走出了酒楼,天空下起了阴冷的小雨。秋雨微凉,两名差役在酒楼门口等候。李莫朝差役说道:“将消息散出去,就说血玉已经被我买下了。”
差役点头正要离开,段北辰却是喊过差役说:“等等,要改一个名字,血玉不是被李少卿买下了,而是被宋老板买下了。”
两名差役喊“是”,离开了。李莫疑惑的看着段北辰,他问道:“那样的话岂不是凶手是去会找宋老板?”
段北辰轻轻笑道:“老鼠不敢抓猫,你是大理寺少卿,凶手怎么敢将血玉卖给你?”
李莫点头,天空响了一个霹雳,雨下的大了。李莫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跟踪宋老板,找到凶手?”
段北辰看着天空飞速下坠的雨珠说道:“今晚行动。凶手想必急着将血玉出手,而且,晚上的话,他如果想脱身也容易一些。”
长街上的行人抱着头急急到屋檐下躲雨,段北辰和李莫快步的走向茶楼避雨,却是见穿着青裙的上官燕迎面走来,上官燕撑着画着兰竹的油纸伞,她的右手也抱着一把伞。
段北辰惊喜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李莫奇怪的朝段北辰瞥了一眼,见他眼神中难掩激动神色,上官燕却是直接将油纸伞塞入了他手上,冷冷说道:“真是笨蛋,下雨这么大,也不知道撑一把伞。”
李莫疑惑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上官燕淡淡说道:“我武威卫想找人,总是能找到的。对了,我查到吴涛在死前说的那份名单了。”
段北辰和李莫面色一变,上官燕说道:“雨声太大,上茶楼去说。”
“好。”
段北辰撑开了油纸伞,倒是有多半打在了李莫身上,上官燕不悦的皱眉,三人便快步的走向茶楼了。
金安坊的一间小院中,种着翠竹,竹叶片片散落,圆形小窗开着,宋雪正趴在窗前,听风,看雨。宋老板撑着一把油纸伞急急走来,宋雪高兴的跑出了房间,宋老板急忙将油纸伞全遮在了她身上,自己的身子倒是有大半淋湿了。
“爹爹,爹爹,翠竹又长高了。”
“先回房,外面太冷。”
宋雪和宋老板回到了房中,两人在桌前坐下,宋雪用手撑着头,两个牛角辫一晃一晃的问道:“爹爹,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东市?”
宋老板爱怜的摸着她的头说道:“等天气晴了,我就带你去东市看变戏法的。”
宋雪问道:“爹爹,变戏法的都有什么?”
宋老板笑着答道:“有玩刀绳的,有吐火的,还有能把你放入柜子中,嗖的一下变没的。”
宋老板边说,边用手做比划。宋雪哈哈大笑,却是忽地皱眉,她将一根手指伸入了嘴中,取出后,指尖便是多了鲜血。宋老板难过的流泪,宋雪反而起身,用小手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爹爹,没事的,我今天吐的血已经很少了。”
宋老板急忙擦泪,说道:“囡囡不要怕,等爹买了红玉,就能给你治病了。到时候,我抱着你去东市看变戏法的,吃糖葫芦。”
宋雪用力点头,宋老板看着窗外的秋雨,在内心深处,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茶楼中,李莫将茶碗用力的一放,不少茶水溅出,他大叫道:“东密教那伙恶贼,果然是有计划的刺杀我大唐要员,既然他们想复仇,那我们就直接将他们连根拔起来。”
段北辰和上官燕坐在同一侧,上官燕问道:“段北辰,你怎么看?”
段北辰说道:“东密教就好比一条蛇,我们只有等蛇张口的一瞬,打它的七寸方能有效。而且,现在还没有查清妖骨是否也和他们的复仇计划有关系,只能等,不能贸然出手。”
上官燕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依旧派人保护王尚书,你们继续追查妖骨。”
段北辰和李莫点头,上官燕撑伞离开了。李莫感慨道:“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和武威卫合作,段北辰若是等东密教的人全抓到了,杨在容伏法,你还会不会留在长安?”
段北辰抬头,远处的皇城雄伟巍峨,弥漫在风雨之中,像是亘古未变的兽。他将手上的睚眦剑紧握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会也可能不会。”
李莫说道:“这叫什么答案?”
段北辰轻轻笑道:“不提这个,雨小了,该去宋老板府上钓‘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