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该喝参汤了。”
冯华双手端着一碗参汤走到了徐芸面前,徐芸没有睁开眼。冯老板大惊,他去试探徐芸的鼻息,随即松了一口气。他朝冯华说道:“我来喂,你下去吧。”
冯华离开了,徐芸睁开眼,她用力伸手将参汤打落,瓷碗落地,碎了。冯老板摇头道:“你这是何苦?”
徐芸虚弱的说道:“你也知道参汤对于病入膏肓的人来说是没用的。”
冯老板苦笑,他用脚小心的将瓷碗碎片,拢在了一起。徐芸继续说道:“相公,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冯老板打断徐芸的话说道:“等会再说,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参汤。”
冯老板离开了房屋,院中赵三右手轻轻转着素白瓷碗,冯老板走到他身前,暴躁的说道:“你又来做什么,我今天可没空做生意。”
赵三怪笑一声说道:“冯老板,你可别误会,这瓷碗是你花银子买下的,扔在地上可实在是可惜了。”
冯老板怒视了赵三一眼,而后从袖中丢给了他一个钱袋,抢过素白瓷碗说道:“我今天有事要处理,改日再见你。”
赵三得意的抛了抛钱袋,说道:“当然,当然,可不敢耽误了冯老板的生意。”
冯老板冷哼一声离开了,他走到了厨房,舀了满满一碗参汤,而后如同企鹅一般滑稽的朝徐芸的房屋走去,等他推开木门,碗中的参汤已经是少了一半。
冯老板小心的两手端着参汤,来到了徐芸床前。徐芸伸手接过,她颤声说道:“相公,我梦到我杀人了。”
冯华摇头道:“只是梦而已,别当真。”
徐芸拿参汤的手轻轻一颤,她吃惊的说道:“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冯老板苦笑道:“不是,我也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的病好了。只是梦中的你告诉我……”
冯老板忽地不说话,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拍了拍徐芸的背说道:“先喝参汤。”
徐芸看着素白瓷碗中褐色的参汤,说道:“相公,石板下埋着钱箱,那是给华儿用的。你一定要替我交给他。”
冯老板忍不住流泪说道:“别说了,先喝参汤。”
徐芸拿碗喝了一小口参汤,房门却是被一只脚用力的踢开了,赵三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刀,冷冷说道:“冯老板,对不住了,我最近实在是缺钱缺的紧了。”
冯老板颤声道:“我再给你三十两碎银。”
赵三冷冷道:“冯老板可真会开玩笑,我刚刚在门外可是听到了你夫人说这间房中埋着钱箱呢。”
冯老板面色大变,赵三握着短刀,得意的大笑,狰狞而又恐怖。
大理寺,花厅,段北辰和李莫坐在桌前,段北辰换了件青色棉袍,他的面色仍有几分苍白。李莫穿着大理寺官服,眼中闪着精光。桌上放着一大坛酒,泥封还没有撕开,酒香味却是四溢。
段北辰轻轻笑道:“这算是什么,庆功酒?”
李莫说道:“杨在容还没抓到,东密教也没有覆灭,算什么庆功酒。不过,刚刚听你讲灭掉了小佐一郎还有他的倭人同党实在是值得一贺。”
段北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李莫说道:“你的方法可真有用,上官燕一听皇宫有难,便急急带着武威卫离开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那么了解上官燕,该不会也想做武威卫吧。”
段北辰笑道:“不是,我想做她相公。”
李莫吃惊的张开了嘴,好半天他才感叹道:“段北辰,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段北辰低头看着睚眦剑剑柄上的蛮兽图案,说道:“我喜欢她好久了,我准备等找到我娘,抓到东密教贼首杨在容后便和她成亲。”
李莫鄙夷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被私情所困。还有,上官燕可实在不是一个好姑娘,她杀气太重,脾气古怪,长安公子们可都是喜欢温婉知书达理的姑娘。”
段北辰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他说道:“巧了,我可不是长安人。”
李莫还要说什么,却是见上官燕风风火火的走进了花厅。上官燕两条柳眉倒竖,漂亮的眉宇间是一片煞气。李莫朝段北辰努努嘴,心中暗笑,目光却是移到了旁边。
段北辰做贼心虚,他用手拍酒坛,分散注意力。上官燕却是冷冷问道:“段北辰,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段北辰苦笑道:“当然是真的。”
“好,我愿意嫁给你。”
上官燕粲然一笑,酒坛猛地被段北辰拍碎了,李莫像是木头一般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而上官燕和段北辰却是极为欢喜的笑了。
李莫咳嗽了一声,他无奈说道:“东密教还没有覆灭,杨在容肯定会借机行刺唐皇,上官燕,你是武威卫军头,你怎么不好好劝谏陛下?”
上官燕收起笑容,她冷冷说道:“李少卿,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有本事你自己去紫宸殿劝陛下,别在这里颐气指使,我可不是你的属下。”
李莫气的脸色铁青,段北辰劝道:“别吵了,沐佛节时,是何处禁军保护唐皇?”
上官燕答道:“虎豹,金吾,骠骑,武威四禁军都会去红叶寺巡守保护陛下,陛下已命我统率四禁军,全权负责。沐佛节那日,本军头不会让一只苍蝇飞入红叶寺。”
段北辰皱眉,上官燕轻声问道:“怎么了?”
段北辰说道:“还不够安全,毕竟,妖骨还在他们手上。”
上官燕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段北辰沉声道:“如今只剩一个办法,那就是赶在沐佛节之前找到所有妖骨,杀死杨在容。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李莫无奈道:“陈恭军头死亡后,我便派了衙卫搜抓东密教恶徒,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甚至,我怀疑,杨在容根本就不在长安。”
段北辰摇头道:“不,他一定在长安。”
上官燕说道:“我相信你,可是如何抓到杨在容?”
段北辰沉思道:“我手中还有一块妖骨,找到长安剩下的最后两块妖骨,自然能引他出来。”
上官燕和李莫点头,齐磊快步从门外走来,他急声说道:“李少卿,段司正,金安坊又出命案了。”
李莫疑惑道:“怎么又是金安坊?”
段北辰说道:“上官燕你让白云帮弟子将妖骨在我手上的消息散出去,我和李莫去金安坊查案。”
“好,你小心查案。”
上官燕转身离开了,段北辰和李莫以及齐磊各骑了一匹快马,朝金安坊去了。
金安坊,冯家院外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两名差役把守在门外。段北辰,李莫,齐磊跳下马背,三人快步走到了冯府,院中倒着一具中年男子尸体,尸体的后背有一道很深的刀伤。
齐磊说道:“死者叫冯磊,他在东市开着一家典当铺,街坊邻居都叫他冯老板,他有一个儿子叫冯华,他夫人叫徐芸,患有重病。”
李莫问道:“徐芸和冯华在府上吗?”
齐磊答道:“徐芸在,冯华却是失踪了。”
段北辰和李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来到了徐芸的房中,地面上几块石板破开,露出了一个大洞。徐芸躺在床上,盖着花被,她早已是哭的双眼红肿,正兀自拿着手帕不断的擦着眼泪。
徐芸见李莫穿着大理寺官服,她大叫道:“官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小偷赵三打开石板,抢了我家的银子,还杀死了我相公。”
“赵三。”
李莫沉声道:“大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段北辰弯腰掀起了一块石板,一个素白瓷碗滚出。段北辰将素白瓷碗放到鼻子边,轻轻一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李莫问道:“大娘,你儿子冯华在何处?“
徐芸将手帕塞入衣袖中,她着急的说道:“华儿去追赵三了,我腿受伤无法行动,你们可要赶快找到他,他出事,我也不要活了。”
段北辰咳了一声,李莫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语。两人离开了房间。李莫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段北辰将素白瓷碗拿出说道:“这个碗和宋老板给她女儿服药时的瓷碗一模一样。”
李莫无奈道:“这种白瓷碗长安有的是,这可没什么稀奇的。”
段北辰答道:“我倒是觉得这碗有古怪。”
段北辰和李莫径直朝厨房走去了。厨房中的灶火没有熄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灶火上放着砂锅,已经冒出了青烟,砂锅中的药也已经变成了黑糊糊的一团,李莫说道:“药全糊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药。”
“应该有药方才对,找找。”
段北辰和李莫在厨房中搜索了一阵,李莫从放着鸡蛋的菜篮中摸出了一张药方,上面写着:“白芷,甘草,薄荷。”
段北辰苦笑道:“我看过冯至药铺中的医书,这几味药都是治寻常头痛的。看来,徐芸并没有患重病。”
李莫握着腰刀刀柄说道:“如此看来,只能先找到赵三和冯华,再去查明事情的真相了。”
段北辰说道:“去他们家开的典当铺,冯华和赵三若想要离开长安,必然会去取银子的。”
东市临街的冯记典当铺,已经关门了。冯华被绑在木椅上,赵三目光贪婪的在柜子上翻找着什么。冯华嘴中塞着一团布,他狠狠的瞪着赵三,恨不得用目光将他杀死。赵三急步走上前,从冯华嘴中取出了布团,问道:“冯公子,我问你那块素白瓷碗在什么地方?”
冯华不去理会赵三,赵三冷笑道:“杀人暴徒,我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冯华袖中滑出了一把剪刀,他用剪刀锋利的一面,慢慢的割裂掉了绳索。
赵三不耐烦道:“冯华,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你若不告诉我素白瓷碗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杀了你。”
冯华面不改色道:“赵三,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报应吗?”
赵三疑惑的看着冯华,冯华突然起身站起,将剪刀狠狠的扎入了赵三的胸口,赵三挣扎,冯华疯狂的笑着,又在赵三的胸口上刺了几刀。鲜血溅在了冯华脸上,衣上,赵三手垂下,身子再也不动了。冯华从胸襟中取出了一张手帕,他去擦脸上,衣袍上的鲜血,反而是越擦越红,很快,他的蓝衣袍变为了一件血衣。
李莫和段北辰用力踹开了典当铺的门,冯华回头,脸上是奇怪的笑,而他手中还拿着剪刀,剪刀尖犹自有鲜血滴落,李莫从腰间拔出短刀说道:“冯华,杀人者偿命,你被缉捕了。”
冯华看着沾着鲜血的剪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没错,是我杀了赵三,我甘愿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