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解下了斗篷披在了尸体上,而后屈膝弯腰。李莫吃惊的看着段北辰,段北辰无奈说道:“李少卿,若你不想当运尸工,那么就麻烦你帮我把尸体放背上。”
李莫应了一声,无奈的将尸体放在了段北辰背上。两人离开了如意湖,如意湖上的上百冰块孤独的耸立着,如同一座冰屋,冰屋后冒出了一人的头,正是翠楼老板贺熙。原来,他刚刚带他的手下跑的飞快,只是绕到了湖的另一侧而已。
贺熙身后跟着十名小厮,每名小厮手上都拿着一个空箩筐。贺熙说道:“快,运冰。若是耽误了陈府的宴食,咱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十名小厮立刻拿箩筐去装冰,贺熙将狐皮棉帽压低,而后双手拢到了袖中,用力跺脚道:“贼老天,长安真是越来越冷了。”
红叶寺佛院后的一间柴房中,齐磊脸上蒙着黑巾,房中的木板上躺着一具赤裸的尸体。齐磊拿着小刀正在划尸体的肚子,他脚下放着一个木桶。
李莫脸色苍白,段北辰笑道:“你要是不行,就先出去,我守在这里就可以了。”
李莫皱眉道:“红叶寺中全部都是‘熟人’,上官燕也在这里,我还是不要出去,免得被人耻笑。”
很快,鲜血流入了木桶中,齐磊拿过一个铁盘,铁盘上放着白毛巾,他伸出两根手指从尸体肚子中拿出了一个红色血珠,李莫忍不住弯腰呕吐,齐磊笑道:“我一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也是会吐的。”
段北辰笑问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齐磊取出毛巾擦去了红珠上的血迹,这才看到珠子本是蓝色的,光滑,有几分透亮,宛如精美的琉璃珠。齐磊将“蓝珠”递给了段北辰,笑道:“段司正,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再说我是仵作就是要靠尸体吃饭。”
段北辰拿起蓝珠,轻轻颠了颠,蓝珠的重量很轻宛如一片羽毛。段北辰急说道:“齐磊你去取一盆水来。”
“好的,段司正。”
齐磊转身离开了,李莫走到段北辰身旁,说道:“这是什么?”
段北辰将蓝珠子轻轻向上一抛,蓝珠缓缓的落入了他的手心。段北辰笑道:“这是让死者浮起来的珠子,只要找到珠子的主人,便可查明真相。”
齐磊端着一大盆水走入了房中,段北辰将蓝珠子放入了水中,蓝珠子先是在水面一沉,而后便如羽毛一般浮在了水面上。李莫瞪大了眼睛,说道:“果然,是这珠子有问题,事不宜迟,段北辰,咱们现在就去玉石铺询问这珠子的来历。”
段北辰和李莫转身要走,齐磊却是开口道:“段司正,你抽空去看看上官燕,她似乎太紧张了。”
段北辰狐疑的朝李莫看去,李莫无奈耸肩,说道:“你和上官燕的事我可没告诉他,八成是他自己猜的。”
段北辰轻笑道:“等这案子结了,我立刻去看她。齐磊,我和她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齐磊正要开口,李莫却是咳嗽了一声,齐磊急忙闭上了嘴,说道:“段司正,大理寺都传开了,怕也就是你还蒙在鼓里。还有人传你和上官燕会在除夕佳节成婚呢。”
段北辰大笑道:“我倒是十分乐意,就怕人家不乐意。好了,不贫嘴了,我和李莫去查案了,你好好帮上官燕的忙。”
齐磊点头,段北辰和李莫离开了,红叶寺院中穿各色战甲的四百禁卫分做了八队在有序的巡守着,佛塔上也安排了五名佩有角弓金箭壶的弓箭手。
红叶寺外的长街上是白云帮弟子伪装的小贩,有的推着枣车,有的举着箩筐。箩筐中和枣车下都暗藏了兵器,偶尔有买家过来,白云帮弟子也是笑嘻嘻的将枣和瓜卖出,宛如,真正的市井商贩。
北风凌冽,离沐佛节的开启,只剩下了十日。红叶寺的一间禅房中,上官燕正在房中急急踱步,宛如被困的兽。
陈府张灯结彩,花厅中摆着一桌宴席。宴席上坐着的四人都是长安的显贵人家,其中便有白云帮的吴斐堂主,和庆丰楼老板许威。吴斐堂主腰间悬着一把金刀,鎏金刀柄作狮子头形,狮子头中还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显然极为名贵。
许威穿着枣红绸袄,被吴斐打落的牙齿缺口上,已是镶了一颗金牙,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剩下的两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分别是长安开绸缎铺的吴老板,和开玉器店的杜老板。杜老板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上去十分狡诈。
居首的椅子还空着,杜老板小心的问道:“陈老太爷,叫我们来做什么?”
吴斐冷冷一哼道:“陈奉节这老家伙,一向喜欢显摆,八成是又得到了什么大师的画作,强作风雅。”
吴老板摇着肥头大耳,懒洋洋的说道:“我可不管他看什么画,若不是听说是他订了翠楼的菜,我才不会来。冬日,在家考暖炉睡卧榻,可是要舒服的多。”
许威脸色一变,吴老板揶揄道:“说起来,翠楼可是你庆丰楼的‘劲敌’啊。”
许老板面色沉了几分,吴斐大笑道:“庆丰楼可无法和翠楼比,翠楼一个月挣的花银,可比庆丰楼一年挣的都多,我还听说,翠楼中的店小二,私下收的赏银也很多。许老板我看你还是关了庆丰楼,去翠楼洗碗好了。”
许威冷笑道:“庆丰楼是祖上传下的,就算赔本,酒楼我也会开下去。不过,吴堂主你已是十年未升迁了,听说白云帮副帮主早就死了,你现在还是一个堂主,守着两三家赌坊,不如到陈府,去做护院,我听说陈老太爷给护院发的月俸可要比你这个堂主多得多。”
吴斐大怒着起身站起,他用力将金刀拍在了桌上。大骂道:“老匹夫,你是想诚心找茬吗?”
许威冷笑道:“不敢,我许威不过是百姓一个,哪里敢和吴大堂主相斗。”
吴斐气急,他正要拿刀,一只苍老的手却是已经拿起了金刀。吴斐恼怒的朝那人看去,见是陈家家主陈奉节,急忙换成了一副笑脸。陈奉节白须白发,却是精神矍铄,他大笑着说:“诸位都是我宴请的贵客,就不要争吵了,菜肴若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吴斐收起金刀,恶狠狠的瞪了许威一眼坐下了。陈奉节轻轻拍手,一辆马车通过了朱门,直接驶入了陈家大院。店小二徐虎跳下了马车,陈蓉带着三名丫鬟走来,丫鬟们都穿着红锦裙,穿着小袄。
陈蓉问道:“冰鲈鱼做好了吗?”
徐虎笑答道:“陈姐,都是刚做好的,冰也是新鲜的。”
徐虎掀开了棉帘,马车底部铺着一床棉被,棉被上放着四个紫檀木食盒,食盒上雕着精美的花鸟鱼虫图案。陈蓉从袖中取出了一袋金子递给了徐虎,徐虎欢喜的谢过。
陈蓉淡淡道:“你们将菜送上去。”
三名丫鬟齐朝陈蓉行礼道:“是,大姊妹。”
三名丫鬟各提着一个食盒走入了花厅。陈蓉掀开了最后一个食盒的圆盖,食盒中只放了一道菜,寒气溢出,红色淋了酱汁的鲈鱼被冻在一块方砖大小的冰块中。鱼眼睛凸着,很是瘆人,正是那道冰鲈鱼菜。
陈蓉将食盒轻轻盖上,提着食盒走入了花厅。陈奉节和吴斐等人早已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满是欢愉,其乐融融。
杜老板用象牙筷子夹起了一片笋片,笋片滑落,他倒是不介意的用手捡起,丢入了嘴中。坐他旁边的吴老板笑的乐不可支,金杯中的酒液都洒出了几滴。而吴斐和许威也是对饮了一杯,许威放下了筷子,看着一桌的精美菜肴,叹息道:“难怪,翠楼的菜都要提前订,果然色香味俱全,比起我庆丰楼的菜强了不少。”
陈奉节见时机已到,他起身举着酒杯说道:“许老板,不必长吁短叹,老朽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翠楼做不成生意。”
许威知道陈家是长安第一门阀,他急问道:“敢问陈老太爷有何高见?”
陈奉节晃动着杯中的酒液,说道:“另起炉灶再建一座酒楼,在座的诸位都是酒楼的掌柜和主人。”
陈奉节的话一落,许威的脸色变得难看,而吴老板和杜老板却是目瞪口呆。吴斐将酒杯用力的放在桌上,不悦道:“原来陈老板今天是让我们吃‘鸿门宴了,陈老板你可休想让我吴斐出一文钱。”
陈奉节哈哈一笑道:“我陈家还不至于建不起一座酒楼。”
许威和吴斐均感奇怪,杜老板和吴老板却是用袖口捂着嘴偷笑。陈奉节并不恼怒,他淡淡道:“诸位都知道小女陈紫雯,嫁给了贺熙。她一月前被贺熙给休了,真是要气煞老朽。”
陈奉节加重声音说道:“我陈家显赫,让紫雯下嫁给贺熙已是给了他天大的福分,他却是不知好歹,敢休了我女儿。老朽可不想成为长安街坊相谈的笑柄,一定要毁了贺熙和翠楼,才能消了我的恨意。当然,违唐律的事,我陈奉节是不会做的,我会光明正大的毁了贺熙和他的翠楼。”
许威问道:“不知陈老太爷有什么计划?”
陈奉节将两只手背在了身后说道:“吴堂主我请你每日带白云帮弟子去翠楼闹事,吴老板和杜老板两位是饕餮食客,我只请两位以后别再去翠楼宴饮,并散布谣言。许老板我知道,你的庆丰楼一年挣不了多少银子,只靠夏日售冰来挣取薄利。我要你到我开的酒楼,来做大掌柜,月禄三百金。”
吴斐和杜老板眼睛一亮,高瘦的吴老板却是十分嫉恨的看着许威。许威听到“三百金”也是一惊,手上的金杯也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杜老板吃醋道:“若是一月付我三百金,我倒是宁愿将我的店铺给卖了。”
许威自知失态,他弯腰捡起了金杯,平静说道:“多谢陈老太爷,不过,庆丰楼是祖上传下的酒楼,虽然只有薄利,但是我也不敢违了祖训。”
杜老板大笑道:“许老板,你是不是病了?三百金都足够你在长安买好几所大宅院了。”
许威冷冷道:“你才有病。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许威大步离开了,陈奉节说道:“认不清形势也是蠢才一个,陈蓉酒楼的掌柜你来当。”
陈蓉躬身朝陈奉节行了一礼,说道:“谢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