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还没来得及动作,吴斐一脚便踹倒了徐虎,而后从腰间拔出了短斧,在贺熙面前得意挥动。贺熙脸上毫无惧意,他看着大厅被掀倒的桌子,以及地上的盘碟菜肴。他平静问道:“吴堂主,是谁指使你打砸我翠楼?”
吴斐嗤笑了一声,说道:“老子,想打就打,想砸就砸。谁让你在冰湖上和老子结下了梁子,真当我们白云帮这群好汉是纸做的老虎吗?”
吴斐得意将短斧一挥,短斧却是断为了两截。斧子砸在了吴斐脚面上,吴斐痛的大叫,一只手上却是拿着斧柄,看上去颇为滑稽。吴斐扭头大叫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偷袭老子!”
李莫将短刀插入鞘中,沉声道:“欺压百姓算什么好汉,简直就是一群泼皮无赖。”
吴斐阴阳怪气的笑道:“难怪贺掌柜有恃无恐,原来是请了大理寺少卿做帮手,我们走。”
吴斐带着他的十几名手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贺熙朝李莫躬身致谢道:“多谢,李少卿出手相救。”
李莫说道:“不用谢,贺掌柜,我已经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去如意湖凿运冰块,你为何还敢违背法令,私自运冰?”
贺熙装糊涂道:“李少卿,可是亲眼看见我私运了冰块?”
李莫答道:“我刚刚点了一盘菜,叫冰鲈鱼。店小二说了,冰是从如意湖运来的。”
贺熙狠狠的瞪了徐虎一眼,徐虎全身打了一个哆嗦。贺熙急忙赔笑道:“今日陈家设宴特意点了冰鲈鱼,李少卿也知道陈家是长安第一门阀,我一个平头百姓是万万不敢得罪陈家的。”
李莫冷冷道:“ 下次若你再去如意湖私运冰块,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贺熙急说道:“李少卿,我是万万不敢再去如意湖私运冰了。”
李莫点头,他和段北辰走出了翠楼,段北辰说道:“奇怪,吴堂主他为何来翠楼打砸一番?”
李莫冷哼道:“白云帮有不少都是痞子流氓,想来是不会做什么好事。”
段北辰和李莫走远了,贺熙冷冷朝徐虎说道:“徐虎,跟我来厨房。”
徐虎又是打了一个哆嗦,颇为不愿的“嗯”了一声。贺熙带着徐虎走入了厨房,厨房中的墙上挂着烂银鞭子,三个大灶上支着大铁锅,煮着食物,墙角下放着两口大缸,两口大缸上都放着木盖。
徐虎铁青着脸,说道:“徐虎取下鞭子。”
徐虎踩在了大缸上的木盖上,取下了鞭子。贺熙接过鞭子,他狠狠的在徐虎的背上打了三鞭,徐虎痛的流出了眼泪,却是狠狠的咬住了牙。
贺熙又打了十多鞭子,直到力竭。他喘着粗气说道:“我不打了,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去,盛一瓢酒给我解渴。”
徐虎的身上早已是血迹斑驳,他低头道:“是,掌柜。”
徐虎走到了酒缸前,他掀起了木盖,木盖咚的落在地上,贺熙大怒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木盖……”
贺熙没有再说下去,酒缸中泡着一具尸体,尸体的手搭在缸沿,食指上有着一处刀痕。徐虎惊慌的大叫道:“掌柜,他食指有伤,是王厨子死了。”
贺熙先是一愣,而后咬牙切齿道:“吴斐你还真是好狠的手段。不过,我才不会让你如愿。”
徐虎急说道:“掌柜,我马上去报官。”
徐虎转身便要走,贺熙急抓住他的袖子,沉声道:“不要报官,酒楼出了人命,谁还敢来吃饭?还有,王厨子可是咱们翠楼的活招牌,他死的消息若是散出去,许多食客便是会散,翠楼也就离关门不远了。”
徐虎疑惑的点头,问道:“可是王厨子死了,谁来炒菜?”
贺熙握紧右手说道:“你以前在乡下也炒过菜,你接替王厨子来炒菜。”
徐虎吃惊的张大了嘴,贺熙不耐烦道:“你先接替几日,我会派人去寻找一位好厨子。幸好,王厨子,没有什么家人在长安,要不然可不好隐瞒了。”
徐虎轻轻说道:“掌柜,不报官的话……”
贺熙威胁道:“徐虎,你要是不想滚蛋,就听话照做便是。”
徐虎连连点头,贺熙厌恶的看着酒缸说道:“晦气,你去将尸体处理埋了。”
“是。”
贺熙离开了厨房,徐虎看着酒缸,瘫坐在了床上。
第二日早晨,段北辰和李莫正围坐在桌前,吃着胡饼和点心。李莫掰了一半胡饼,泡入了青瓷海碗羊汤中,说道:“段北辰,妖骨毫无半分线索,也没有人来认领如意湖的尸体,再拖下去,怕是东密教会抢先找到妖骨。”
段北辰咬了一口胡饼,说道:“那具尸体确实奇怪,尤其是能让尸体浮起的蓝珠子。你说,如意湖中会不会还有这样的蓝珠子?”
李莫喝了一大口羊汤,说道:“你怀疑死者是吃了蓝珠子死掉的?”
段北辰摇头笑道:“我之前也尝过蓝珠子,并没有毒,极有可能是凶手在湖水未结冰前,将死者推入了水中。只是,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查案就困难了。”
李莫叹气道:“我昨晚已经贴了告示,并不见有人报官,这倒是怪了,难道死者不是长安人?”
段北辰低头思考了片刻,而后说道:“再去如意湖探探,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李莫点头,说道:“好,我备几件寒衣。”
庆丰楼楼上用两竹竿横挑着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吸引了长街上不少行人。穿着皮袄,戴着狐皮棉帽的许威大喊道:“各位贵客今日我庆丰楼大宴,只要来我庆丰楼吃饭,每道菜便减三钱,再每桌送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许威喊声落下,几声大笑传来,一个高瘦腰间垂着碧玉玉佩的公子,说道:“许掌柜,您的手艺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就算是白吃,我们也不会去的。”
围观的人纷纷起哄叫好,许威也不生气,几名客人朝翠楼走去了。许威这才说道:“那是以前,不过现在我请了赵舒。”
高瘦公子愣了一愣,问道:“可是当今圣上的御厨赵舒?”
许威大笑道:“正是天下第一的厨子赵舒。”
许威的话一落,围观的宾客,除了几名翠楼的老主顾外,便纷纷挤进了庆丰楼,差点是挤垮了门柱。许威身后的店小二为之哑然,说道:“掌柜,也太夸张了,你看,地上还落了一只靴子,不知是被谁给挤掉了?”
一只崭新黑靴横在店门口,许威看着翠楼门框上书着“天下第一楼”的匾额,得意道:“赵舒的菜也许比不过王厨子,可他为陛下做过菜,常人见陛下一面都是千难万难,谁不想吃一口皇帝吃的菜?”
店小二说道:“原来如此,掌柜,可是若是新鲜感过了怎么办?”
许威还未来得及答话,便是看到吴老板和杜老板背着手大步走来了,杜老板拍着肚子说道:“许老板,今日生意不错啊。”
许威知吴老板和杜老板不过是陈家家主陈奉节的“马前卒”,他淡淡说道:“哪里哪里,只是侥幸请了一名御厨,因此,客人增多了。”
杜老板眼睛一亮,便是抓着吴老板胳膊,快步走入了庆丰楼。许威回头看着围坐在桌前的众多食客,又看了看翠楼零星的几名食客,终于是得意的长笑。
“从今日始,翠楼便垮了,我庆丰楼才是长安第一的酒楼。”
通向如意湖的雪路上,有马车车辙印。段北辰和李莫两人相视一眼,均感不妙。李莫问道:“难道贺熙又运冰块了?”
段北辰摇头道:“不会是他,你当时已经说了,再私运冰块,就抓他去大理寺狱。他是生意人,他要是坐牢,他的翠楼怎么办?”
李莫点头,他和段北辰急步赶到如意湖。如意湖上原本堆积的上百冰砖,果然全部不见了。湖面上只剩当初被段北辰一剑斩落的冰裂缝,李莫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放在了地上,他刚要脱斗篷,段北辰却是伸手拦住了他,说道:“我来,我水性好,小时候经常捉鱼。”
李莫担忧道:“冰缝下的湖水很冷,你要小心。”
段北辰笑道:“我会小心的,我只看水下有没有别的尸体,和蓝珠子。你要是真担忧我,就去找一捆柴,生一堆篝火。”
李莫点头,朝远处去了。段北辰将睚眦剑放在地上,他脱下了鞋靴,和上衣,他赤裸着上身,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随即笑道:“全当冬天游泳,锻炼身体了。”
段北辰跳入了湖水中,大片水花飞溅,半个时辰后,李莫抱着一捆干柴回来,而后拿着火折点燃,在离冰面不远的干草地上生起了篝火。
青烟冒起,很快,段北辰钻出了水面。他的牙齿冷的格格作响,全身剧烈的发颤,李莫急走来,将包袱打开,递给了段北辰干净的衣袍,和斗篷。段北辰换好后,两人便是围坐在了篝火前。
李莫问道:“水面下的情况怎么样?”
段北辰弯腰打了一个喷嚏,他将斗篷裹紧,将双手用力伸在火前,无奈说道:“水下什么都没有。”
李莫拍了拍段北辰的肩膀,段北辰却是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李莫急按刀柄,扭头去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李莫疑惑道:“段北辰,你在看什么?”
段北辰答道:“一个白色的大猩猩从湖面上跑过,你没看到吗?”
李莫摇头,他伸手去摸段北辰的额头,而后手迅速一缩,说道:“你发烧了,刚刚看到的是幻觉。”
段北辰笑道:“是吗,原来是幻觉,我身体……”
段北辰身子向后倒去,他没有倒在冰面上,李莫扶起了他。李莫大骂道:“逞什么强,现在,只能我背你回去了。”
东市,翠楼的花厅中只坐了两桌客人,贺熙老板在柜台上假意用算盘在算账,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朝两桌客人看去,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两桌上各有四道菜,均是不同,只有一道冰鲈鱼却是两桌上都有的。
肥胖的客人从小瓷碟中夹了一块鸡肉,放入了嘴中,而后眉头却是渐渐皱起。
贺熙大感不妙,肥胖的客人却是高兴的叫道:“贺掌柜,王厨师的手艺可是又精进了,这几道菜都十分美味。”
贺熙暗松了一口气,肥胖的客人拿小刀去切冰鲈鱼,贺熙问道:“今天庆丰楼的客人,可不少,还真是稀奇了。”
肥胖的客人答道:“许掌柜,请了御厨,大家都去尝鲜了。”
贺熙皱眉,脚步声响起,却是有不少食客走入了翠楼,高瘦公子说道:“御厨也不过如此,做的菜也是寻常的很,比不上翠楼菜美味。”
其他人纷纷附和,贺熙笑逐颜开,急忙让三个店小二招待客人。很快,菜上了,高瘦公子夹了一块笋片,放入嘴中仔细一嚼,而后放下筷子说道:“贺掌柜,你换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