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李莫早早便是来到了大理寺偏厅,他今日穿了深绯色大理寺官服,系着褐色的宽厚腰带,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狐裘,颇为丰神俊朗,只是眉间难掩焦虑。
李莫从椅子上站起,他在厅中焦急的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李莫怒道:“都几点了,段北辰莫不是又找了一家酒馆喝醉了。沐佛节可是还有五日便到了,一定要在沐佛节前找到东密教和杨在容才行。”
李莫大步从桌前拿起双刀,插在了腰带上。他步履如风的走出房中,却是见庭院中的积雪已是积了厚厚一层,李莫走出大理寺,长街上已经有不少人拿了扫帚在扫雪,李莫朝四周看去,见石狮子上放着一份信。
李莫走向前撕开了信封,取出薄纸,一个翠绿香囊也掉落在地,香囊上绣着两只轻燕。李莫捡起了香囊,放入了袖中,他去看信上的内容,面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额头也已皱成了一个川字,显得极为烦躁和忧愁。
“李莫兄,东密教的案子我不能再帮你查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违反唐律,麻烦转告上官燕,告诉她,是我负了她。我在长安的这些日子,谢过你照顾了。”
李莫恼怒的将信撕为了碎片,他咬牙说道:“段司正,大理寺的官可不是想请辞就能请辞的,我一定要将你找出来,再罚去你一月的俸禄。”
红叶寺长街前的积雪早已被清了干净,在红叶寺中有三队穿着蓝,黑,金铠甲的大唐禁卫,东南西北各有三十人在巡守,分别是骁骑卫,虎豹卫,以及金吾卫。
在槐林中搭着一片青色布帐,账内支着大锅,煮着牛羊肉。红叶寺僧人吃的是素斋饭,因此,上官燕特意从帮中调了几个厨子,另外做荤菜给禁卫军吃。
大雄宝殿中佛像肃穆庄严,穿着黑色衣衫披着黑色大氅的上官燕怔怔看着佛像,她美丽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和佛的神色一样的寂冷。
很快,上官燕从香桌上拿起了三根香,点燃,放入了鎏金香炉中,而后恭敬的朝佛拜了拜,说道:“佛,请护佑大唐和他。”
一名商贩打扮的武威卫走入了殿中,他朝上官燕行了一礼,说道:“上官燕军头,他们到了。”
“好,我知道了。”
武威卫下去了,上官燕等香燃尽了,这才快步的朝禅房去了。
禅房中三人围坐在桌前,穿金甲方脸大耳面色威严的是崔璟军头,他统领金吾卫,是已故金吾卫崔严军头的表弟。穿蓝色铠甲碧绿眼睛,鹰钩鼻的是虎豹卫军头蓝胡儿,他的腰间挎着一口弯刀,面色冷峻。而在他旁边坐着光头,额头上有一道疤的铁裳,他是骁骑卫的军头。
桌上放着三碗茶,早是没了温度。一只白皙的手将茶碗拿起,崔璟怒道:“上官燕也忒不将我们三大军头放在眼中了,她已经误了半个时辰,是在给我们下马威吗?”
铁裳笑道:“崔军头不要生气,毕竟人家现在风头正盛,上官燕可是唐皇身边的大红人。陛下的口谕,可是说让咱们几个人听她的调遣呢。”
崔璟冷冷一哼,他拍着腰间的金刀说道:“不知她是用什么法子,蛊惑了陛下。若是真的靠武艺选拔,我崔璟才应该做大统领,你们说对不对?”
铁裳附和道:“对,当然对。”
崔璟得意一笑,却是见蓝胡儿毫无表示,不由得心想:“这军头,看着如此年轻,不妨教训他一下,让他看看本军头的厉害。崔璟拔出了金刀,快速的在桌前一划,桌子便裂为了两半。
三个茶碗落地碎了,不少茶水飞溅在了蓝胡儿袖口。蓝胡儿依旧神色不变,铁裳鼓掌大声叫好道:“好功夫,好功夫。”
崔璟朝蓝胡儿斜睨了一眼,说道:“蓝军头,你说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蓝胡儿没说话,崔璟继续道:“我听说你的刀法是陈军头教的,他的刀法稀松平常,你……”
风声轻响,弯刀已经落在了崔璟的脖子上,崔璟急忙说道:“蓝……蓝军头我是开玩笑,我是开玩笑。”
蓝胡儿收刀入鞘,上官燕推门走入了禅房,她说道:“红叶寺有正门,和旧门两道门。过几日便是沐佛节,到时候,蓝胡儿带虎豹卫守住正门,崔璟你和铁裳守槐林后的旧门,若是发现刺客,射响箭示警。”
铁裳和蓝胡儿领命,崔璟却是嗤笑了一声,说道:“武威卫上官燕军头,我们看护红叶寺,不知道你武威卫在做什么?”
上官燕美丽面上的冰冷更增了几分,他冷冷道:“武威卫负责监视红叶寺前的整条街,若是崔军头觉得轻松,那么我便将金吾卫调去守长街。”
“长街是第一道防线,若是真有刺客来,也是上官燕和武威卫先遇险,”想到这里,崔璟笑道:“武威卫,愿听从上官燕军头调遣。”
上官燕缓缓说道:“崔璟,陛下既然让我全权负责禁卫,我希望你明白,我是大统领,你们金吾,骁骑,虎豹三卫都是听我命令,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武威卫军头。”
崔璟颇不情愿的说道:“是,大统领。”
上官燕离开了,崔璟怒道:“神气什么,等沐佛节过了,我要你好看。”
铁裳点头附和,蓝胡儿却是平静的说道:“你没有上官燕好看。”
崔璟脸上出现了尴尬神色,他知道蓝胡儿误会了他的意思,然而又忌惮蓝胡儿手中的弯刀,便是将金刀一拍说道:“牛肉该熟了,各位我先去吃饭了。”
崔璟离开了,铁裳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李莫急急的走入大理寺,却是差点和上官燕迎面撞上。他脚步急忙一停,也顾不得客套,直接将香囊递给上官燕说道:“段北辰,不辞而别了。”
上官燕面上的清冷没有变化,她将香囊紧紧的抓在了手中,说道:“妖骨呢?”
李莫答道:“怕是妖骨已经被东密教的人拿了。”
李莫将此前的事情告诉了上官燕,上官燕的眉头渐皱,很快,便是抬头说道:“他在离开前说了什么?”
李莫沉声说道:“他让我转告你,是他负了你。”
上官燕缓慢的闭上眼,而后平静说道:“好了,我知道了。”
李莫脸上闪过错愕神色,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不去找他?”
上官燕冷冷答道:“几天后便是沐佛节了,从红叶寺每抽调一名禁卫,便意味着唐皇会多一分的危险。”
李莫虽感愤慨,但是却知上官燕说的是实话,不过,上官燕话题一转,却是拔出了腰间的软剑,说道:“不过,在沐佛节前我可以和你一块找他。”
李莫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好,既然衙卫和禁卫都无法抽调,那我和你去搜段北辰,你搜东城,我搜西城,翻个天也要将他从长安找出来。”
李莫转身便要走,上官燕却是拍住了他的肩膀,说道:“长安太大了,靠两个人搜一个月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李莫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上官燕答道:“以我白云帮的名义,发一份段北辰的悬赏令,画像缉凶,如此,长安的百姓便会成为咱们的帮手。快的话,今晚便会有他消息。”
李莫点头,而后问道:“可是要假意让段北辰犯什么罪呢?”
上官燕手腕一抖,软剑便是斜斜刺在了她的胳膊上,鲜血飞出,上官燕用另一只手,拿出了白手帕,包裹了伤口。李莫感到几分震惊,不过,更多的却是对上官燕的佩服。
李莫说道:“我明白了,现在我马上就去请画匠,画段北辰的画像。”
李莫快步离开了,上官燕却是怔怔的流出了泪。
一辆马车离开长安城,沿着雪道,去向了长安郊野的落霞村。马车内坐着段北辰,阿史那金和杨在容。阿史那金闭着眼,双手拢在袖中。杨在容出神的看着睚眦剑,仿佛,对剑柄上的睚眦凶兽极为的感兴趣。
“段北辰,你知道这把宝剑为什么叫睚眦剑吗?”
段北辰摇头,杨在容将睚眦剑放在了身后,平静说道:“我现在带你去见你父亲。”
马车夫挥舞马鞭,马车车轮压在了积雪上,发出了怪响,夕阳落下,林中传来了几声狼嚎。五匹灰狼开始追赶马车,其中中间的头狼长的如同马匹一般大小,奔跑迅速,犹如一道灰影,高高跃起,扑向了马车夫。马车夫还未来得发出惨叫,便被扑倒在地。而后的其它几匹狼,纷纷一拥而上很快便将马车夫撕成了上百肉块。
“阿史那金,你去驾马车。”
“是,尊主。”
阿史那金走出了马车,除了头狼外,四头灰狼纷纷咧嘴,露出了锋利还残留着肉渣的狼牙。可恐的狼眼中满是对血肉的贪婪,两头野狼高高跃起,朝阿史那金扑去,阿史那金从袖中取出了一道红符,说道:“临兵斗者,皆阵列之前。”
红符诡异的飘在了两头野狼身前,两野狼耳朵一动,而后便是狠狠的咬扯向了对方。头狼发出了一声狼嚎,两头野狼却是咬的更凶,一头高大的野狼直接将另外的野狼肚子咬破,肠子流出,野狼无奈的呻吟了几声,便是倒地死了。
头狼咧开狼嘴,口水从它嘴中流出,头狼狠狠的朝阿史那云金扑去,阿史那金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符,符飞在了头狼的眼睛上,燃起了古怪的绿火,头狼惨叫一声,高大野狼便是咬向了它的脖子。而剩下的两头狼,仓皇逃窜,转瞬间便是跑的无影无踪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行到了落霞村,而后在一所荒凉的院子前停下,院子中覆盖着积雪,只剩枯枝的树上也是盖了一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