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用手轻轻一弹,红色虫子飞在了马车夫脸上,马车夫急忙用手去抓虫子,红虫子却是钻入了他的鼻孔中,马车夫惨叫了一声,红虫子从他眼睛中钻出,一道鲜血飞溅在了雪地上。陈紫雯面色一冷,她一脚踹开了马车夫的尸体,从头发上取下一根银钗,用力在马缰绳上一划。马缰绳断开,陈紫雯又将银钗狠狠的刺入了马背上。
枣红的壮马疯狂的嘶鸣了一声,便向前冲去,老头并没有躲,相反却是脱下身上的蓑衣丢在了马头上。红马发出了悲鸣,前蹄高高跃起,而后滚倒在了地上,而马身也压在了陈紫雯的一条腿上,罩着蓑衣的马头古怪蠕动,陈紫雯这才看到,原来在蓑衣上有着上百条红虫,极为可恐。陈紫雯面色苍白的说道:“我说,我将妖骨的下落告诉你。”
老头点头,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香囊,而后将香囊扔在了地上,所有的红虫便朝香囊涌去了。
陈紫雯脸上出了大片冷汗,老头大步走来,两手用力一抬,马尸离地了几分。陈紫雯将断腿艰难的移出,抬头,便是看到了一张丑陋苍老的脸。
老头怪笑道:“说吧,妖骨在什么地方?”
陈紫雯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妖骨,不过,你要是要钱的话,我陈家有的是银子给你。”
老头冷笑道:“你觉得我像是缺钱吗?”
陈紫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老头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去过如意湖了,那些能让人吃了上瘾的奇冰都是你陈家运送的,你告诉我它们在何处,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陈紫雯冷笑道:“原来也不过是贪财的人。”
老头并不理会陈紫雯,他从手上拿出了一颗黑色珠子,陈紫雯急忙说道:“冰块在胜德坊槐树下的王晖庭院中。”
老头点头,而后便是伸手用力掐住了陈紫雯的喉咙,陈紫雯张嘴大口呼吸,老头将黑珠子放入了陈紫雯口中,陈紫雯吞下了黑珠子,她惊叫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你不是说会饶过我吗?”
老头怪笑道:“我是血师,说话是从来不算数的。”
老头转身离去了,陈紫雯感到身体像是被上百把利刃割了一般,十分疼痛,她痛的流出眼泪,无力说道:“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只想让陈家一族……”
身体中传来了怪响,陈紫雯突然倒地呕吐,吐出了一颗黑色珠子。段北辰从街角的一头赶来,他急忙扶起了陈紫雯,陈紫雯苦笑道:“我没……我没救了……血师……去王晖府了……”
陈紫雯的身子猛地炸了,血珠子打在了段北辰脸颊上,打的生疼。段北辰狠狠咬牙,他将睚眦剑用力一挥,红马连接着马车的辕木便断裂了。段北辰飞身在马背上,红马便如红箭一般朝胜德坊去了。
胜德坊,王晖在厢房中好不容易才睡着,便被古怪的虫鸣声给弄醒了。王晖走下床,点了灯,而后猛地后退几步,桌子上的毛笔便掉在了地上。不知何时,他床上的被子上,已是多了上百条可恐的红虫。
“胖子,冰块在什么地方?”
王晖惊恐的抬头,他看到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矮小老头,正是东密教的血师。王晖颤着手朝门外的池塘一指,血师急拿起了火烛,朝院中的池塘走去了。池塘中的水流动着,根本没有半块冰。血师冷冷道:“胖子,你过来。”
王晖急忙跑到了血师身前,血师问道:“你说的冰块呢?”
王晖探出头,看着池塘中的水,说道:“冰块就在水下。”
血师并不会游泳,他冷冷一哼,说道:“你当我是傻瓜吗?”
血师一拳打在了王晖肚子上,王晖身子退后几步,身体落入了池塘中。清脆的声音响起,王晖的身体却是撞在了一层冰上,直接痛晕了过去。
血师大喜,他急忙跳入了池塘中,水花飞溅而起,血师向池塘边缘处摸去,很快,他在池塘边的砖石上摸到了一个出水口,他笑道:“原来如此,这池塘底部全结了冰,却是另开一口,涌出浅水来掩人耳目。”
血师用一只手拿着灯烛,另外一只手在池塘的冰面上摸去,流水涌在了他的手上,他牙齿冻的格格作响,却毫不在意。半个时辰过去了,毒师却是一无所获。他正要靠在池塘边缘,稍作休息,胸襟中的虫子发出了怪鸣。血师急忙退后,一道青色剑光,便是凌厉的飞斩在了冰面上。
血师抬头死死看着段北辰,他怪笑一声,并不答话。他手猛地一挥,三条红虫飞向了段北辰面门,段北辰手腕一抖,睚眦剑如灵蛇般连刺三下,三条红虫便断为了六截。
血师没想到段北辰出剑如此快,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黑珠子,刚抬手,冰冷的剑锋便是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血师怪笑道:“段北辰,你敢杀我吗?”
“你罪不可赦,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几滴鲜血从血师脖子上滴落,血师却是开心的笑了。他用手指着晕倒在冰面的王晖,大叫道:“我是血师,自是罪大恶极。可你要是杀了我,无辜的他也要陪着我死了。”
段北辰皱眉,睚眦剑偏了一分,血师怪笑道:“看你这匆忙的模样,想必,看到了陈紫雯的死。我给胖子下的是同一种毒,你选择杀我,还是选择不杀我?”
“以后有的是时间杀你,给他解药吧。”
段北辰将睚眦剑收回了剑鞘,血师装模作样的走到了王晖身前,王晖惊醒,他刚想要叫,血师便立刻掐住了他的脖子。段北辰轻轻一愣,这才想到王晖根本没有中毒,血师是骗了他。
血师又是怪笑道:“刚好,我找不到妖骨,你帮我找到妖骨,我就放了他。”
段北辰说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血师加重了一分力气,王晖的脸立刻变得红紫,他说道:“那我就掐死他。”
段北辰无奈,他说道:“好,那你先带他回地面上。”
血师虽感疑惑,然而依旧施展轻功,带王晖来到了地面上。段北辰将睚眦剑平平横在胸前,身子猛地一转,一道璀璨蓝色剑柱便击在了池塘中的冰面上,冰面上很快出现了上千条如蜘蛛网一般的缝隙,而后一条红色鲈鱼古怪跃出了冰面。
血师急急朝红鲈鱼走去,他兴奋的伸手去抓红鲈鱼,鲈鱼却是张嘴吐出了一团白色寒气,血师惨叫了一声,他的胳膊迅速的麻痹,而后身子竟是结了一层薄冰。
血师怒吼了一声,全身薄冰破裂,他不顾一切的用手撕裂了红鲈鱼,一个红色珠子掉落在地。
“找到了,大唐要亡了。”
血师不顾疼痛的去捡红色妖骨,却是再次被冰冷的剑锋贴在了脖子上。段北辰沉声道:“血师,现在你可还有手段劝我松开睚眦剑?”
血师惊恐的朝段北辰看去,一道血线飞出,毒师的身体狠狠倒在了地上。段北辰将睚眦剑收入剑鞘,他依旧在想着陈家几口人的死,以及刚刚陈紫雯死的惨状。
王晖见死了一人,他急忙跪倒在地,说道:“官爷我招,我什么都招,半月前我和陈紫雯在如意湖偷情,被许德发现了,我便杀了许德,将他尸体扔入了湖中。陈紫雯怕他不死,让我下水去看,不想,我在如意湖中找到了一条红鲈鱼,那红鲈鱼口中能吐出寒气,寒气结成冰,冰却是十分美味。而后我和陈紫雯便带回了红鲈鱼将它养入了池塘中,很快整个池塘都结成了冰,我和陈紫雯大喜。”
段北辰问道:“可你是怎么知道那怪冰有毒的?”
王晖小声道:“我和陈紫雯开始只吃了一小块,并没有什么大碍。后面她将冰块喂给了一条狗,狗却是疯狂的吃冰块,死掉了。我便要去销毁池塘中的冰块,陈紫雯却是说要用怪冰来让长安最好的两家酒楼关门,并送我金银。刚好,长安下了几日大雪,水冻成冰,而后我便带人偷偷将冰块运向了如意湖,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冰块成了最好的美味,然而却是吃死了庆丰楼和翠楼的客人。”
段北辰苦笑道:“冰块是有毒的,可是怎么会比的上人心的毒。若是你们没有贪婪之心,后面怎么会生出如此多的凶事?”
王晖哑然,段北辰拿睚眦剑飞快一斩,蓝光斩在了红珠上,红珠上出现了一道可怕裂痕,蛋壳破碎声响起,红珠变化为了指骨大小的红色石头,正是最后一块妖骨。
鼓掌声响起,段北辰急按睚眦剑柄,扭头看去,却是看到了高大的东密教咒师阿史那金,以及穿青裙的女子。段北辰眼睛专注的看着女子,他强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阿史那金你终于来了。”
阿史那金轻轻一笑,却是朝段北辰行了一礼,他说道:“你说错了,不是我来看你,而是尊主亲自来看你。”
院子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中年文士走入了庭院中,他手上拿着一盏鎏金灯笼,灯笼上雕着盘龙。中年文士平静道:“大隋金吾卫统领段风之子段北辰,很好,很好。”
段北辰吃惊道:“你怎么认得我父亲?”
中年文士笑道:“嫉恶如仇,方为睚眦。这把睚眦剑是我送给你父亲的,我自然认得这把剑。”
段北辰感觉握剑的手在狠狠的颤抖,他说道:“你是前朝隋皇皇孙,杨在容!”
中年文士点头,王晖转身便要逃,一张黄符落在了他的背上,王晖的身子骤然碎裂了开去。
杨在容提着鎏金灯笼走向前,说道:“真聪明,果然英雄出少年,段北辰,我们做个交易吧。”
杨在容从手中拿出了一物,段北辰眼瞳猛地一缩,那东西是一根马鞭,马鞭上刻着“段”字,正是他父亲的马鞭。
段北辰叹息了一声,便是将最后一块妖骨交给了阿史那金。
清晨,长安的雪终于停了,冬日的阳光也是清冷了一片。大雪将整个长安变为了一座冰雪的银白之城。大理寺府衙的门关着,两尊威严的石狮子立在门外,狮子头上还有着厚厚的积雪。
段北辰从远处的长街走来,他用手擦去了石狮身上的积雪,取出了一封信放在了石狮子头上。段北辰将睚眦剑用力紧握了一下,瘦削清朗的面上神色由迷惘,化为了自嘲,最终则是化为了深深的坚定。
大雪封了长安城,天地都是寂静的,段北辰萧索的朝另一条长街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