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狠狠落在了地上,不少酒液飞溅在了段北辰的长袍下摆上。段北辰一脸错愕,李莫叹息了一声,将京兆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段北辰,段北辰的脸上的疑惑更添了几分,他开口道:“可我刚刚在京兆府外并没有见到有什么灰衣人,你会不是是看错了?”
李莫一脸吃惊的看着段北辰,段北辰缓缓道:“我回到长安后先去李府找你,你府上管家告诉我你去了京兆府,我怕打草惊蛇,没有进京兆府,而后你出去我便跟你来到了酒馆,讨酒喝。”
李莫疑惑道:“那可真奇怪了,灰衣人难不成还藏匿在京兆府?”
段北辰回应道:“也许,灰衣人就是京兆府的人,你没有追上他,不是说你的武功不如他,而是他本来就是京兆府的衙卫。”
李莫恍然大悟,他急声道:“对了,我去追灰衣人时,张林和两名衙卫俱是喝醉了。”
段北辰思索了一番,开口道:“李莫,你带了灰衣人杀死刘通的凶器没有?”
李莫点头,将小箭交给了段北辰。段北辰看着长三寸的黑色短箭,以及箭上的血痕,他将短箭轻轻一掂,疑惑道:“奇怪,好轻的箭,看来,杀死刘通的是个高手。至于究竟是京兆府中的谁杀死了刘通,你没有看到灰衣人的面目,那么大牢内的囚犯肯定有人看到了灰衣人,只要一问便知。”
李莫兴奋的拍在了段北辰的肩膀上,段北辰大叫道:“店小二再拿一坛酒。”
李莫怒视了段北辰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你陪我再去京兆府一趟,一定要找到灰衣人。”
段北辰抱怨道:“来都来了,就喝一碗……”
李莫打断段北辰的话,拉起他的身子说道:“等案子破了我就请你喝酒,还有,你现在是我大理寺司正,必须要听我的。”
段北辰无奈点头,便是和李莫去往京兆府了。而在两人走后,店小二便是将擦桌子的抹布,放在了一旁,用满是老茧的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的脸苍老而又愁苦,正是之前在村落暗算段北辰的哑巴。
将军府内的演武场上,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结实肌肉的刘怀远将军正和余飞战得激烈,两人都是使用的长枪,演武场上沙尘飞扬,一百名身披红甲的亲兵卫神色肃穆在远处观战,不时的呐喊助威。
吼叫声响起,刘怀远的长枪被余飞打落在地,他身子狠狠连退三步,余飞的长枪便是刺入了青石板,将一块青石板刺的粉碎。刘怀远伸脚猛地一挑,便是将落地的长枪拿在了手上,右臂猛地向前一伸,长枪便如蛟龙出海般点在了余飞额胸膛处。
“将军老当益壮,是我输了。”
“狗屁,我老了,刚刚出到第五招的时候你便能击败我,是本将军输了。”
一百名亲兵卫士发出了震耳的欢呼声,刘怀远用手擦掉脸上的汗,余飞走上前将一件褐色短衣递给了刘怀远,刘怀远接过穿好,他开口问道:“找到段北辰的下落了吗?”
余飞答道:“还没有,他似乎被那人带出了长安。”
“就算被带出长安,他也会回来的。”
余飞点头,他问道:“将军,睚眦剑真的如传闻中一般可怕吗?”
刘怀远沉重叹息了一声,他将手上的长枪紧紧握住,缓缓道:“二十年前,唐皇和他弟弟李固争位,李固被我用长枪刺死,他的同党也被虎豹卫和武威卫围在了太极殿前的广场斩杀殆尽,其中一人拿着睚眦剑直冲向了唐皇,他斩杀了三百禁卫,来到了唐皇面前,我和陈恭合力拦他,却是被他击败。若不是国师最后出手,用五行符重伤了他,他已是将唐皇给杀了。之后,唐皇登基,大赦天下,便是将他从监狱放了。”
余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问道:“那人和段北辰有关系吗?”
刘怀远淡淡道:“那个拿走睚眦剑并逃走的罪臣便是前金吾卫段风,他是段北辰的父亲。”
一只鸽子从天空飞落,落在了余飞手上。余飞拿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将一张纸条交给了刘怀远。刘怀远看过纸条后,脸上的神色为之一松,他缓缓说道:“哑巴发话了,段北辰没有死,他已经来长安城了,现在他和李莫在一起,你去李府送一张帖子,就说我要宴请段北辰和李莫两人,让他们到我府上一叙。”
余飞点头,便是领命离开了。刘怀远回到书房,取出钥匙打开了铁箱,便是将一卷卷轴藏入了花瓶中。
段北辰和李莫来到了京兆府内的牢房,张林将关押着刘通的牢门打开,段北辰走入牢内,便是闻到了一阵恶臭,段北辰掩住了鼻子,他看到一具干瘦的尸体上盖着草席,段北辰用力掀开草席,看到了死者刘通,刘通的后背上有一个血洞,双手手指上的指甲剥落,看上去极为凄惨。张林捂着鼻子道:“你们赶快查,我在牢门外等你们。”
张林离开了,段北辰弯腰用手指取了地上的血,尝了一口,李莫鄙夷的看着他,段北辰微微皱眉,又用手指取了刘通伤口处的血,伸舌头舔了一下,随后便是用力吐在了地上。
“他不是刘通。”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被灰衣人杀死了。”
李莫的话一落,便是见段北辰从刘通脸上揭下了一层人皮面具。
段北辰开口道:“地上的血和这具尸体身上的血不同,地上的血腥味很重,又很臭应该是猪血,或者牛羊的血,这具尸体身上的血有铁锈的味道,无疑是人血。要是我猜的没错,刘通并没有死,而是已经逃出了大牢。”
李莫皱眉道:“可我试过了他的鼻息,他当时确实没气了。”
段北辰轻笑道:“东突厥有一种叫‘迷迭’的药,可以让人暂时停止呼吸。刘通既然是用毒的行家,想必他也会对这种药熟悉。我想,你在被灰衣人吸引走后,他便是服下了药,假死骗过了你,而后又找了具尸体企图掩盖真相,你将致刘通死亡的小箭给我。”
李莫从袖中取出小箭递给了段北辰,段北辰两手轻轻一折,小箭便是折断了,李莫吃惊的看到两截断裂的小箭内部竟然是空心的。段北辰答道:“我之前就觉得这支箭蹊跷,它太轻了,根本杀不死人,地上的血不是人血也更说明了刘通没有死而是逃走了,只是灰衣人的身份是一个谜。”
李莫开口道:“张林帮刘通逃走的可能性最大,他今日很有古怪,没有守牢房门便罢了,还和两名衙卫喝了酒。不过,京兆府内的佣人和杂役也有可能是刘通的帮凶。”
“京兆府内人人都可能是刘通的帮凶,不好分辨,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刘通,他可是一个危险人物。”
李莫问道:“长安太大了,要怎么找?”
段北辰轻轻一笑道:“他之前想要杀刘怀远将军,那么他肯定会去将军府,我们只要去将军府守株待兔便可,而且,我之前救了刘将军,说不定他会请我吃饭喝酒。”
李莫无奈说道:“段北辰你实在是太乐观了,刘将军可是对你有很大敌意,你还是要小心为好。”
段北辰打趣道:“你放心,如果将军真的请我吃饭,我会用银针试吃的。刚好,现在我也饿了。”
段北辰和李莫两人离开了牢房,却是见齐磊赶了过来。李莫见齐磊的神色慌张,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齐磊从袖中取出了红色的名帖交给了李莫,李莫剑眉重重皱起,段北辰开玩笑道:“写了什么,是不是将军要宴请我们?”
李莫皱眉说道:“你猜对了。”
段北辰和李莫来到了将军府,站在将军府外穿黑衣的余飞将两人带入了府中。三人来到一间厢房,段北辰看到了木桌上的菜肴不过是寻常鸡鸭鱼肉,更是连酒都未有半坛,显然,刘怀远将军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位请等等,我去喊将军前来吃饭。”
余飞离开了,李莫四下打量着房间,见房中摆设寻常,只是有一张画着孔雀的八角屏风。李莫手按着刀柄走到屏风后,却是见屏风后只有一张空床。
“你是大理寺少卿,我是大理寺司正,将军要是动手也绝对不会在府上动手的。”
李莫扭头,便是看到了段北辰已经扯下了一个鸡腿,正在大嚼。李莫鄙夷的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根银针,试过了每一道菜,看到银针上并无异常,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轻咳声响起,穿着一件极为普通青衫的刘怀远大步走到了桌前入座,他的方正黑脸上满是坚毅神色,右手上拿着一个青瓷花瓶。
段北辰戏谑道:“将军莫不是要送我花瓶?”
刘怀远沉声道:“花瓶不是送你的,是送给李少卿的。”
刘怀远将花瓶递给了李莫,李莫小心的接过,便是将花瓶放在了地上。而段北辰伸出筷子夹起了两块肉片放入了嘴中,称赞道:“将军你家中的厨子真是不错,这肉片很嫩。”
刘怀远冷冷道:“我是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粗人,不懂什么客套和奉迎,我就直说了,段北辰,你将睚眦剑留下,离开长安。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李莫气得脸色铁青,他正要站起,却是被段北辰按住了肩膀。段北辰又夹了一块肉片放入了嘴中,他开口道:“不好意思,将军,这剑是家父留给我的,我不能丢下,还有我是不会离开长安的。”
“那看来是不用谈了,你可以走了。”
段北辰嘿嘿一笑,从烧鸡上又扯下了一个鸡腿。李莫和段北辰起身朝房外走去,刘怀远却是突然抓住了李莫的胳膊,沉声道:“段北辰你可以走了,李莫我还有其它事和你说。”
“好,那将军请保证余飞不会带人埋伏在院内。”
刘怀远点头,段北辰走出了房门,便是听到了瓷瓶摔碎的声音。段北辰懒得理会,他坐在了院子中开始啃鸡腿,地面猛地开始颤动,段北辰快步朝将军府外走去,他刚踏出将军府的门槛,便是看到长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