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在了一条长街上,去啄草席旁的米粒,却不想草席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一只麻雀。一个小乞丐从另一张草席中钻出,他拍手道:“哥哥你太厉害了。”
段北辰潇洒一笑道:“那是当然,我之前在落霞村可是猎人,捕猎能力可是数一数二的。”
段北辰抬头,看着土墙上的三张缉捕图无奈的笑了。缉捕图的第二张上画着一位眉目清朗的少年,那正是他,不过,此时他脸上满是泥污,即便是熟人也无法认出他了,而他的衣服上也破出了几个洞,和乞丐无异。
“京兆府的效率还真快,看来柳桢死后,新上任的府尹也是一个急脾气。”
段北辰将麻雀的毛拔掉,而后又将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递给了小乞丐。他朝小乞丐说道:“你去买两个包子,顺便帮我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一户叫陈方的人家,住在这附近。”
小乞丐高兴的接过铜板,很快便是回来了。他两手拿着三个热包子,分给了段北辰两个。段北辰笑道:“哥哥不饿,你还小,多吃点。”
段北辰将一个包子递给了小乞丐,小乞丐眼睛眯起,开心的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段北辰摸了摸他草窝一般的头发,问道:“店家怎么说?”
小乞丐将手向前一指道:“店家说不认识陈方。”
段北辰无奈摇头,小乞丐开心的吃掉了两个包子,打了一个饱嗝。段北辰开口问道:“小家伙,你长大想做什么?”
小乞丐大声道:“我以后要做大将军,指挥兵士杀死那些抢粮食和牛羊的突厥人。”
段北辰疑惑道:“你不是长安人?”
小乞丐嘿嘿一笑,他拉扯着段北辰的袖子道:“哥哥你就别问了,谢谢你的包子,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段北辰无奈道:“哥哥还要去找一个人,很忙的,有空再陪你玩。”
小乞丐吐了吐舌头道:“我家旁边有一个木匠就叫陈方,我叫他陈叔叔,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段北辰苦笑了一声,只得无奈的随小乞丐前去了。这里是长安万年县的云安坊,街道两旁,放眼望去全是低矮的木屋,和破烂的竹篱笆院门,而街道上铺着的青砖也是破出了不少,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脏兮兮的水洼。
小乞丐带段北辰来到了第三间木屋,他推开了竹篱笆门,一条黑狗摇着尾巴朝小乞丐跑去,小乞丐弯腰抱起了黑狗,大声叫道:“陈叔,有人来找你了。”
木门吱嘎响了一声开了,推门而出的是一个满脸毒疮,身影佝偻的男子。段北辰无奈的摇头,这人和英俊高大的陈方相差太大,显然小乞丐是认错了人。段北辰正要离开,却是将院子中有一个小土丘,土丘上竖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亡妇苏蓉之墓。”
段北辰轻轻拍了拍小乞丐的头,笑道:“谢谢你,人我已经找到了,你去其它地方玩,我和你陈叔叔闲叙一会儿。”
小乞丐离开了,陈方用力的去搓脸,脸上便是掉下了不少烂皮,很快,露出了一张英俊却分外憔悴的脸。而他也不再弯腰,身形变得挺拔而高大。
段北辰拔出睚眦剑,缓缓道:“陈方,你逃不掉了,那具奇怪的木偶究竟是何物,我看得出它不是你能够操纵的木偶。”
陈方冷冷一笑道:“你是在嘲笑大唐的傀儡师吗?”
陈方从袖中掏出了两个铁戒指,分别戴在了两手的食指上。段北辰挥动睚眦剑朝陈方刺去,陈方后退一步,两只手猛地向前一抓,菜地中便是飞出了两具长达一丈的铁线木偶,两具铁线木偶手上分别拿有狼牙棒,和唐刀。
“段北辰,你死定了。”
拿狼牙棒的铁线木偶突兀跳起朝段北辰当头砸去,段北辰高举睚眦剑格挡,睚眦剑却是被打落在地,而段北辰的右手虎口也裂开流出了血。
在段北辰背后拿着唐刀的铁线木偶挥动唐刀朝段北辰刺去,段北辰用力在木偶身上一踩,随后用手去夺铁线木偶手中的唐刀,铁线木偶手腕古怪一转,便是射出了十根毒针。
段北辰情急之下,只得拔出了土丘上刻着苏蓉之名的木牌抵挡,毒针射在了木牌上。陈方怒吼了一声,他发疯似的手舞足蹈,使用狼牙棒的木偶手臂和手脚便是骤然分裂了开去,而另一个木偶却是突然停止不动,头颅掉落,形成了一个木柱。
“这是什么!”
段北辰惊呼声刚落,狼牙棒木偶的木手和木腿中便是飞射出了四条铁链将段北辰绑在了木柱上。段北辰用力去挣脱,然而,铁链却是缠得更加紧了。
陈方弯腰捡起了狼牙棒,他拖着狼牙棒走到了段北辰面前。陈方目光中满是对段北辰的嘲弄,他大笑道:“段北辰,你太弱了,和我们作对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你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罢了。”
“我虽然是小丑,可你却是‘棋子’。 ”
陈方听到段北辰的话,突兀的怪笑,随后便是用一只手拉开了短衣胸襟,他的胸前是两条交错的长达一尺的可怕疤痕。陈方朝段北辰大声咆哮道:“多年前,家父在宫中表演木偶戏,因为失误而被唐皇斩了头,我陈家衰落,而我娘子为了贴补家用不得已去崔严府上做了婢女,三年后,崔严纳了苏蓉为妾。”
陈方嘴角狠狠一抽,他继续说道:“苏蓉是我娘子,我怎么容忍崔严来玷污她。一月后,我去了突厥,发誓一定要学最厉害的木偶术回来对付崔严。而等我回来后,我主动找到崔严府假意和他称兄道弟,而崔严的母亲十分喜欢看木偶戏,我经常去他家表演木偶戏。一次,遇到了他和苏蓉吵架,他打了苏蓉,随后邀我一起喝酒,他才说出了真相。”
陈方嘴角又开始怪异的抽动,他将头上的玉簪狠狠扔在地上,披散着头发,怒吼道:“家父和我以及我娘子经常会在宫中表演木偶戏,几次表演之后,崔严这恶贼看上了我家娘子。他算计了家父,偷换了木偶,为的便是得到她,为此不惜害死家父。我大怒,本想当夜杀死崔严,可惜这厮平常都是会带两三金吾卫,因此只得作罢,某一日,遇到了在突厥时见过的木偶师,他技艺之高,我平生都未见。他所操纵的木偶根本不需要铁线或者是木括相联,便可奔走,打斗,乃至杀人。他传给了我一副木偶,又让我给他引见了杖头木偶师薛万。而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和我娘子利用木偶杀死了崔严,我娘子却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陈方的双目变得血红,段北辰淡淡的答道:“苏蓉不是我杀的。”
陈方大叫道:“为了活命,你倒是什么都可以说。实话告诉你,我后来去了崔严府,问了平日交好的金吾卫,他和我说当时房内的人除了你和卢瑶外都死了,难道我妻子是自杀不成?”
段北辰摇头道:“她是被木偶杀死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他身上的伤。”
陈方闻言一愣,随后便疯狂的用手扒开了土丘,他去看苏蓉的尸体,果然看到了胸口贯穿着可怕的刀伤。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死灰,狼狈的向后摔倒在地。
段北辰见陈方状如疯癫,口中说着胡话,他看到睚眦剑就落在一旁,便是用脚猛地踢起睚眦剑,睚眦剑刺入了陈方的肩膀。陈方痛叫了一声,用另外一只手捡起了狼牙棒,狠狠的朝段北辰的头颅挥去,段北辰急忙转身,狼牙棒打在了绑着段北辰的木柱上。木柱咔嚓一声折断了,段北辰轻巧转身,右手向前一抓,便是抓中了睚眦剑的剑柄。
陈方绝望的闭上了眼,然而却是感到伤口处一阵冰凉。他睁开眼,却是吃惊的看到段北辰在帮他敷药。段北辰开口道:“别动,马上就好了。”
陈方冷哼一声道:“虚情假意,我是不会告诉你突厥木偶师是谁的。”
段北辰轻轻一笑道:“无所谓,反正我是会查出来的。”
段北辰撕下了一角衣衫,给陈方包扎了胳膊,陈方面色复杂的看着他,问道:“我刚刚可是要杀你,你救了我,我还会杀你!”
段北辰在陈方的伤口用力一按,陈方发出了一声痛叫。段北辰笑道:“你现在可杀不了我,行了,我走了,你保重。最后,我劝你最好去京兆府或者大理寺投案。”
段北辰起身便要走,陈方却是突然喊住了他,陈方开口道:“我知道那人在东密教中被称为咒师,他能用符咒控制木偶,至于他现在在何处我并不知道。对了,红叶寺……”
陈方的身子倒在了地上,段北辰急走上前,扶起了陈方,看到了他的后背上插了一把匕首。
段北辰叹息一声,他朝屋顶看去,木屋上只有几根杂草在轻轻飘荡。想必,杀害陈方的人早已逃走了。
段北辰将陈方和苏蓉埋在了一起,而后走入了陈方生前所住的木屋中,木屋中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仅此而已。段北辰记得陈方生前曾说过,他有一具阴木偶,段北辰走至床边,翻开了被褥,他推动床板,床板并无什么异动。
“不管了,先睡一觉等天黑再行动。”
段北辰十分惬意的躺在了床上,他去拿被子,青巾被子中却是滚出了一枚黑色戒指。段北辰用手掂量戒指,疑惑道:“这戒指好沉。”
戒指古怪的在段北辰手心移动了半分,段北辰眉头一皱,他拿睚眦剑靠近戒指。“铛”的一声响,戒指便是狠狠的贴在了睚眦剑上。段北辰黑亮眼眸中出现了夺目光彩,他飞快下床,掀开了被褥,而后将戒指放在了床板的中央。
异变突然发生,床板裂为了四块,猛地陷落,段北辰抓中了一块木板,这才看到木板后牵连着三根铁丝,原来刚刚是磁石牵引了铁丝,而床板本就是由四块连接着的木板拼成,倚靠铁丝加固,磁石吸引了铁丝,故床板“碎裂”了开去。
段北辰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纵身跃入了床下的深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