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鞠躬朝段北辰和李莫行礼,而后问道:“两位贵客要找什么?”
段北辰刚要回答,却是听到远处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兽吼。段北辰扭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正被一只鞭子给抽打的鲜血淋漓。挥动鞭子的大汉赤裸着上身,后背上纹着一个狰狞凶恶的狼头。
白虎的叫声,引来了很多身穿锦衣的手拿折扇的公子前去观看,其中更是有一个胆大的将口中的枣核,吐在了白虎的头上。白虎张牙舞爪要扑,却是被大汉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了肚子上,而后白虎便如同猫一般蜷缩了起来,围观的公子纷纷朝大汉鼓掌叫好。只是,大汉抽动鞭子虽然厉害,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去买他的白虎。
“找到了。”
李莫挑出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刻着红雀,李莫翻至木牌背面,上面写着三个歪歪斜斜的汉字,李莫仔细的辨识汉字,而后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真会做买卖,一只小麻雀也会卖三金。”
突厥人轻轻拍手,很快一名仆役便是将一个蒙着黑布的金丝鸟笼递向了他。段北辰看着鸟笼中奇特的红光,便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难怪方诩会说珠子飞了,他那日看到的不是夜明珠,而是这只怪鸟。”
突厥人轻轻拉开了黑布,鸟笼中的红雀正在啄羽毛,它的眼睛,羽毛都是红色,如同沐浴过鲜血一般,看上去竟是比寻常美丽的鸟多了几分恐怖。李莫咳了一声道:“段北辰兄,我们走,我看这小雀除了羽毛好看,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
段北辰急配合李莫道:“说的对,我看我家院子中便是有几十只和这一样的麻雀。”
段北辰和李莫转身便走,突厥人却是急急拦下了两人,大声道:“这不是麻雀,是红雀,一只老虎都斗它不过咧。”
李莫不屑道:“它有翅膀,老虎想打也打不了。”
突厥人见段北辰和李莫俱是一脸不信,他朝远处的大汉喊道:“赤木尔,让你的白虎和它斗一斗,我给你十钱。”
“好的,老爷。”
突厥人小心的打开了鸟笼,红雀飞在了他的肩膀上。赤木尔搬过几个空铁笼围成了一圈空地,又将一只活鸡扔在了空地上。他狠狠一甩鞭子,白虎咆哮一声,便是威风凛凛的扑向活鸡,活鸡立时被白虎咬掉了半边身体。
突厥人轻轻一笑,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竹笛吹了一声,红雀便是扑棱着翅膀,摇摇晃晃的飞向了白虎。
围观的贵族公子脸上纷纷出现了戏谑的表情,有一个穿红色锦衣的公子大喊道:“这没有巴掌大的小鸟,恐怕还不够让百兽之王塞牙缝呢。”
哄笑声响起,白虎的耳朵猛地一动,它抬头盯着红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兽吼,而红雀歪着头看了白虎一眼,白虎便古怪的用双爪抱住了虎头,不断的开始后退,任凭大汉挥在它身上数十鞭子,白虎也不敢再抬头,竟像是猫一般蜷缩畏惧。
突厥人哈哈大笑道:“公子,现在它可否值三金。”
“值。”
李莫解下钱袋,从钱袋中拿出三锭金子递给了突厥人,突厥人将红雀和鸟笼递给了李莫,李莫又要去拿钱,突厥人摇头说道:“不用了,这鸟笼是送你的。”
段北辰问道:“白虎为什么怕红雀?”
突厥人大笑道:“这种鸟原来自吐蕃,是吐蕃国的贵族们用来围猎虎狼的,你们看它的眼睛,是血一样的红色,任何可怕凶残的动物只要看到它的眼睛便会软的像是绵羊一般,从无例外。”
段北辰又问道:“那如果是人看到它的眼睛呢?”
突厥人皱眉道:“这个问的很好,红雀是凶兽的克星,对人却是无用的,否者我们刚刚都被它给盯死了。”
“原来如此。”
段北辰和李莫走出了突厥瓦楼,李莫提着鸟笼,看着里面扑棱着翅膀的红雀,他无奈问道:“红雀是找到了,可它并不能吓死人,只对动物有效,又白忙一场了。”
段北辰开口道:“此红雀非彼红雀。”
“你的意思是有一只红雀误食了妖骨,发生了变化。”
李莫的话刚一落,段北辰便是用手敲了敲金丝鸟笼,而后打开鸟笼将红雀抓在了手上,李莫吃惊道:“你在做什么?”
“做一个标记。”
段北辰从衣衫上撕下了一小片布条系在了红雀的爪子上,随后放飞了红雀。李莫问道:“下一步怎么办?”
段北辰思考了片刻,而后答道:“去卢府,凶手肯定还会用红雀杀人的,咱们要找出他。”
卢府院内已经设了灵堂,卢立升请了一帮僧人为他死去的女儿超度。黑木棺下的炭火炉内燃着黄色的纸钱,而全身缟素头上扎着白巾的卢琼正跪在草席上,双目无神的盯着黑色的木棺。
一只手将她扶起,卢琼擦掉脸上的泪,抬头便是看到了段北辰和李莫。
段北辰朝卢琼问道:“你父亲呢?”
卢琼狠狠的甩开袖子,生气道:“我可不知道,大概他是死了。”
段北辰哈哈笑了笑,卢琼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就是那颗拿到夜明珠的人?”
段北辰点头,卢琼却是冷哼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段北辰并不恼怒,却是问道:“卢小姐,想必是早有意中人了吧?”
卢琼本就无神的眼中,突然冒出了奇异的光彩。她开口道:“不错,我的良人叫张丰,他的学识很渊博,我很爱他尊敬他,可惜,天妒英才,一年前,他得瘟疫死了,我今生只爱他一人。”
两道清泪从卢琼的脸上滑出,段北辰给卢琼递过了一片手帕,卢琼却是伸手将手帕打在了地上。
她冷冷笑道:“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如果我爹非要招你入赘到我家,我宁可自杀。”
段北辰轻轻笑了笑,他开口道:“你不用自杀,我从未想过娶你。”
卢琼憔悴疲倦的脸,绽放出了一个美丽笑容。段北辰问道:“不知张丰生前是否喜欢养雀?”
卢琼摇头道:“他最怕小鸟了,不过,我伯伯卢骁生前喜欢养雀,可惜他得瘟疫死了。他下葬那日,我还看到有小鸟停在了他的棺木上,啾啾叫着,像是招魂一般。”
“原来如此,不知你伯伯葬在何处?”
“太安坊,墓群里有石人雕像的便是我伯伯的墓。”
“多谢姑娘了。”
段北辰和李莫离开了,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一只红雀便是飞入了卢府,停在了卢琼的棺木上。
房门推门的声音吱嘎响起,卢立升拿出了一串钱赏给了众僧人,僧人离去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冷清,卢立升背着手慢慢的走到了卢琼身旁,他用一种十分颤抖的声音说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卢琼冷冷笑道:“活着,他早被你害死了。”
卢立升听到卢琼的话,反而是镇定了下来。他犹豫再三还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绢帛交给了卢琼,绢帛上绣着两只比翼双飞的蝴蝶,卢琼紧紧抓着绢帛,一滴泪落下滴落在了绢帛上。
卢立升叹息一声道:“后面有字。”
卢琼急忙翻至绢帛的背面,绢帛上写着四个清晰隽永的墨字,是“杀光卢家”。
卢琼抓紧绢帛大声道:“这肯定不是他写的,他连杀一只鸡都不敢。”
卢立升没有说话,他看着他唯一的女儿欲言又止。红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卢琼将绢帛小心的收入了袖中,卢立升表情阴晴不定的看了卢琼一眼,他将两手背在身后道:“王福不见了,等下午葬了你姐姐,你离开长安吧,咱们卢家不能再死人了。”
卢琼没有回答,她将纸钱放入了炭火炉中,看着飞升的青烟,狠狠的咬住了嘴唇。
段北辰和李莫骑着快马来到了太安坊,太安坊里有十条石子道,分别通往长安十家大户的墓陵。其中,卢家墓陵的占地最广,段北辰和李莫翻身下马,在众多石墙围着的陵墓中,离得很远,便是看到了一个残破高三丈的巨大石人,石人的右手早已断裂,而左手上高举着石匣,似是要将石匣砸入坟墓中。
段北辰和李莫走到坟墓前,这才看到石人后有一个矮小木屋。段北辰和李莫推门走入木屋,见木屋中只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积着不少灰尘,显然房屋主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
段北辰和李莫看到墙角扔着两把铲子,两人拿出铲子,走出了房中,便开始掘墓。
“我堂堂大理寺少卿竟然在这里挖墓,要是被人当做盗墓贼可就惨了。”
“真相都是要挖出来的,但愿,卢琼没有说谎。”
段北辰和李莫足足挖了两个时辰,掘出了三车的土,才看到了漆黑的棺材。两人合力将盖着的棺材板推开,便是看到了一具穿着锦衣的骷髅,骷髅的右手上放着一根金杖,金杖上描着十只鸟,正是红雀。段北辰无奈笑道:“他已经死了,那么凶手肯定不是卢琼的伯伯。”
李莫开口道:“会不会是王福?”
段北辰摇头说道:“王福没有理由杀死卢瑶和刀疤男子。”
段北辰猛地一怔,李莫急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段北辰答道:“之前卢琼说到了张丰是得瘟疫死了,长安一年前有爆发疫病吗?”
李莫开口道:“长安一年前,没有发生过瘟灾。”
“你是说凶手是张丰?”
“他有很大可能,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只有卢立升知道。出殡的人来了,我们先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