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和李莫躲入了木屋中,便是见卢府的十五名穿着白色丧服的家丁抬着棺材朝这边走来,而走在最前的是拿着乌木灵牌的卢琼,在她后面是微微气喘的卢立升。
卢琼尖叫一声,灵牌落在了地上。而十五名家丁也放下了棺材,均是吃惊的看着裸露在外的泥土和一口漆黑棺材,卢立升破口大骂道:“死强盗,死盗墓贼,真是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你们快将棺材放入土中,快些让死者入土为安,女儿,我累了,先去木屋休息了。”
卢琼没有去看卢立升,卢立升在心里叹息一声,推门走进了木屋。他看到段北辰和李莫微微吃惊了一声,而段北辰和李莫亦是同样吃惊,半日未见,卢立升苍老了许多,他额头紧皱着川字,而眼睛中也满是血丝,全然无半分平日的精神矍铄。
段北辰开口问道:“卢老板,你是生病了吗?”
卢立升轻轻摇头,然后扑通一声,竟是跪倒在了地上。段北辰和李莫面面相觑,卢立升颤声道:“有人要灭我卢家,请两位务必救下我女儿。”
卢立升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他额头上有鲜血流出。段北辰急扶起卢立升说道:“我会救你女儿,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和张丰有什么矛盾?”
卢立升微感惊讶,他从袖中取出了绢帛交给了段北辰。段北辰看到绢帛上写着“杀光卢家”四个墨字。
卢立升开口道:“张丰是小女卢琼的丈夫,但是他好逸恶劳,一天只知道摆弄花鸟鱼虫,我气不过便是叫王福带人将他打了一顿,没想到王福出手不知轻重,竟是将张丰打成了残废,他的一条腿瘸了。”
卢立升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怕事情传出去对我卢家不利,便是叫张丰去酒楼喝酒,给他赔礼道歉。谁知,张丰竟敢借机讹诈我三百金锭,还要让我提拔他做卢家的账房先生,我卢家怎么允许旁人插手生意,于是我便将一包毒药放入了他的酒杯中,他晕倒在地,我又将他投入了湖中,可现在他却变成了厉鬼,来找我卢家算账了。”
段北辰无奈说道:“鬼神之说是不能信的,卢老板我看你还是……”
段北辰的话还没说完,便是听到木屋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惨叫。
段北辰和李莫小心的推开门,便是看到了四个家丁互相纠缠着扼死了对方,而在他们的头上飞着一只红雀。
卢立升大叫道:“我女儿卢琼还在外面,我要去救她。”
卢立升快步朝木门跑去,却是被段北辰一拳打晕,段北辰朝李莫说道:“我去救卢琼,你负责接应我。”
李莫点头,段北辰拔出睚眦剑,急窜了出去,他看到石人的双脚上是大片飞溅的血花,而七具家丁的尸体横躺在地上,脑浆流出,死状极惨。
一声凄厉的痛叫声响起,又有一名家丁狠狠的用头朝石人砸去,段北辰脚步一点,便是挡在了他和石人之间。家丁全身抖动如筛糠一般,他口中不断的在喃喃自语。段北辰在他耳边大吼道:“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幻相,是你头脑中想象出来的,这都不是真的。”
段北辰的话刚落下,家丁古怪的笑了笑,随后身子猛地向前倾,睚眦剑便是穿透了家丁的身体。
段北辰不敢相信的扭头,看到最后的七名家丁正怪吼着朝石人撞去,卢琼瘫坐在棺材旁,美丽脸上是一脸泪痕,她虚弱的朝段北辰说道:“你救不了他们的性命,这是卢府应得的报应,我爹伤了他,他现在不过是讨回公道而已。”
卢琼的面色十分苍白,她看着石人头上的红雀又流出了两行清泪。段北辰后退了两步,他双手握紧睚眦剑淡淡开口道:“卢姑娘你说错了,肆意的杀戮可不是讨公道。”
段北辰右脚用力在地上一踩,身子旋转一周,睚眦剑尖便是飞出了一道绚烂之极的青色剑芒,剑芒如电光般飞向石人的头颅,卢琼冷冷开口道:“就算你打碎了石人,他们心中的恐惧还是不会散的,红雀还在,他们被红雀盯着还是难逃一死。”
“你说的对,可我本来想要斩杀的便是红雀。”
青光闪过,几十根红色的鸟羽落地,红雀和石人头颅一起落在了地上,卢琼惊讶的起身去看,便是见红雀的小腹上有道一寸长的伤口,而幸存的七名家丁均是十分茫然的看着段北辰,以及在地上无力扑棱着翅膀的红雀。
段北辰弯腰捡起红雀,红雀用力啄在了他的手背上,段北辰痛的咧嘴,却是听卢琼惊奇道:“它没有流血。”
“看来,第二块妖骨要找到了。”
红雀的头垂下,似乎是死掉了。段北辰用手指去翻红雀的伤口,却是被卢琼狠狠的打在了头上。卢琼的眼睛湿润,像是要急哭一般,她大叫道:“它都死了,你就不要折磨它了。”
段北辰为之哑然,红雀却是突然睁开了芝麻大小的猩红鸟眼,原来它之前是在装死。段北辰惊骇的退后一步,身后响起了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段北辰。”
段北辰手上的睚眦剑掉落在了地上,他扭头看到了穿青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鹅蛋脸,细长眼睛,笑的云淡风轻,正是段北辰的母亲楚落梅。
段北辰自言自语道:“这一切都是红雀营造的幻相,不是真实的。”
楚落梅的手触碰在了段北辰的脸上,段北辰感受着迟到多年的温暖,一滴泪从他眼中落下,楚落梅掏出了一面手帕擦掉了段北辰脸上的泪痕。她柔声说道:“对不起,我早该去看你和你父亲的。”
段北辰伸手抱住了楚落梅,楚落梅轻拍他的头。段北辰小声道:“母亲,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找到你了,段北辰。”
斗笠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楚落梅身后,他伸手将长长的倭刀刺入了楚落梅的身体,有血飞溅在了段北辰的身上,段北辰身体狠狠颤栗了一下,随后大叫道:“不,我要杀了你。”
段北辰狠狠用睚眦剑刺向斗笠人,一道鲜血飞溅在了石人脚上,斗笠人和楚落梅突然消失不见,而段北辰惊愕的看到卢琼的胳膊上流出了血,而睚眦剑也落在了她的脚下。
卢琼咬紧红唇,狠狠瞪了段北辰一眼道:“你刚刚拿睚眦剑刺自己胸口,我去拦你,便是被你刺了胳膊,而后我只能夺了你的剑。”
段北辰一脸迷茫的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女子?她是我母亲楚落梅,鹅蛋脸,眼睛和我一样。”
卢琼用力在段北辰头上拍了一记,冷笑道:“你刚刚抱着石人喊母亲,还对石人说带现在带它回去,真是可笑。”
段北辰暗暗叹息,清秀面上多了几分疲倦。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刚刚刺的斗笠人其实是他自己,想到这里,段北辰整理了一下衣衫,认真的朝卢琼行了一礼。
“卢小姐,多谢你了。”
“我从来不是谁家的大小姐,叫我卢琼便可。”
卢琼眼神一黯,段北辰抬头向四周看去,红雀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地上的尸体却是多了七具,七具尸体的脸上都是十分惊恐的神色,想来在死前也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幻相。
木门吱嘎一声开了,李莫和卢立升走出了房屋,李莫脸色铁青,而卢立升面色煞白,全身都在狠狠颤抖,他慢慢走到黑棺前,颤声说:“这十五名家丁都是我特意挑来护院的,他们都曾经在沙场作战,可现在却敌不过红雀‘一眼’,他实在是太可怕了,卢琼回去告诉你母亲,我们离开长安。”
说到这里,卢立升脸上的皱纹更深,而一骑黑马却是从远处奔来,齐磊翻身下马道:“李少卿,卢立升的夫人,和三个小妾上吊自杀了,我在死者房间找到了这张绢帛。”
齐磊将绢帛拿给了李莫看,李莫看到绢帛上写着四字“杀光卢家”,他拿出另外一张写着“杀光卢家”的绢帛,两相比对,发现两张绢帛上的字迹一致。
李莫大怒道:“他真是疯子,齐磊你调五十名番役去保护卢老板和卢小姐。”
齐磊点头,段北辰却是突然开口道:“没用的,他们只要看到红雀便会死在恐惧之下,只有抓到用红雀作恶的张丰才行。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卢立升死灰的脸上复生出了希望,他急问道:“是什么办法?”
段北辰答道:“卢琼刚刚并没有中红雀的幻术,可见张丰对你女儿还是有几分情谊的,我想,他最想杀的肯定是你,你如果‘死了’,他必然会来卢府探查,到时候可在食物中混入蒙汗药,便可将他擒获。齐磊,你带几名番役去布置,再让一人将卢立升生病暴死的消息传出去。”
齐磊领命离开了,卢琼咬紧红唇低声说道:“如果你们抓到了他,请让他和我见一面。”
卢琼搀着卢立升的手臂离开了。段北辰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无头的石人,他慢慢走到了石人身前,用手去拍石人,冰冷的感觉传至他的手心,段北辰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悲凉神色。
李莫问道:“你怎么了?”
段北辰将睚眦剑收回剑鞘,洒脱的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不值一哂的往事。等找到所有的妖骨后,我会去找我母亲的,她肯定还在长安。”
李莫将唐刀环抱在胸前说道:“我会帮你的。”
段北辰弯腰捡起了一颗小石头放入了袖中,他云淡风轻的笑道:“走吧,我们去抓‘兔子’。”
段北辰和李莫离开了,而在他们离开后,一条胳膊的彦田从一座坟墓中钻出,他口中衔着一截很短的空竹管,身上全是泥土。彦田拍落身上的泥土,将竹管放入了袖中。脚步声响起,彦田的耳朵猛地一动,便是转身拔出了背在身后的倭刀。
站在彦田身后的是穿着黑衫的小佐一郎,他冷冷盯着彦田,嘴角不住在抽动,显然极为生气。而站在小佐一郎身旁的是突厥咒师阿史那金,阿史那金戴着大竹斗笠,背负着双手,身子像是标枪一般挺直。
彦田收起倭刀,他朝小佐一郎说道:“首领,段北辰和李莫要行动了。”
阿史那金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红色符纸,彦田惊骇的退后了一步。小佐一郎大骂道:“彦田你实在是太蠢了,为什么要私自离开道观?”
彦田不忿的说道:“段北辰砍了我一条胳膊,我要杀了他。”
小佐一郎大怒道:“你杀了他,谁来替我们找妖骨?”
彦田羞恼的低头,阿史那金将右手松开,红色符纸便是诡异的悬停在了他面前。彦田脸上出了不少冷汗,他颤声道:“咒师,我以后不会私自行动了。”
“晚了,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红色符纸飞在了无头石人身上,地面狠狠一颤,无头石人竟是复活了。它两手高举起装卢瑶的棺材扔向了彦田,彦田早已被异象吓得无法动弹,整个胸骨都被棺材砸碎,鲜血从棺材下渗出,阿史那金将右手一招,红色符纸飞回了他的手上。
阿史那金平静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我要出城去找一个人,抢夺妖骨就由你带一队人行动,若是抢不下就立刻撤回道观。”
小佐一郎急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