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和上官燕均是一脸疑惑,段北辰走到了池塘边,池塘中的百条约莫两个巴掌大小的怪异金鱼正在欢快游动,段北辰轻轻笑道:“道长,你的意思是这池塘中的四尾金鱼均是杀人的怪鱼是吗?”
商纪见段北辰不信,他轻轻拍手,两名道童便是提了一只箩筐,箩筐中放有小块的牛羊肉,两名道童合力将牛羊肉倒入了池塘中,很快上百条金鱼便是犹如一团金云般卷向了牛羊肉,牛羊肉很快便被吃掉了,一个肉片也没有剩下。
上官燕和李莫吃惊的看着池塘,李莫冷冷道:“商道长,既然知道怪鱼食人,为何还饲养它们?”
商纪苦笑道:“那日我见这两只金鱼还小,便是有了怜悯之心,将它们养入了池塘中,可谁知它们繁衍的很快,一年后,便是有了一池金鱼。不过,它们无法从池塘脱困,倒也无法伤人。”
李莫冷冷一哼道:“商道长,说笑了,我们找到符的时候,符可是在一只断手上,而断手在怪鱼肚中。”
商纪无奈道:“鱼全在水池中,它们难不成会飞着去杀人吗?”
李莫朝段北辰瞥了一眼道:“他是大理寺司正,昨日用水符,引出了一条四尾金鱼,四尾金鱼中内有你师兄的断手,而在长安中养有四尾金鱼的道观只有两座,一座是紫阳真人的青龙观,而另一座便是你的紫云观,我和段北辰已经查实他观中的金鱼并不食人,而你观中的金鱼却是以肉为食,事实俱在,你还如何狡辩?”
商纪将身上的道袍理了理,他说道:“一年前我在长安城外送我的师兄商珞,我观中的弟子均是见证,若是我杀了他,那么他又怎能够出城?还有,池水清澈透亮,可见底部。若真是我将我师兄扔入了鱼池,鱼池内当有骸骨。”
李莫眉头一皱,而段北辰则在池塘边,怔怔看着金鱼,似乎想要从它们身上发现什么秘密一般。
上官燕冷冷笑道:“两位还真是会断案,断来断去,反而是断成了无头公案,众弟子,带上内堂堂主的尸首我们走。”
上官燕和白云帮众弟子离开了,段北辰脱下衣服外袍,扔入了池塘中。池塘内的上百金鱼忽地远远避开,段北辰轻轻一怔,他问商纪道:“道长,可知徐青家现在在何处?”
商纪淡淡道:“徐青家住在平乐坊最后一条横街的第三家便是。”
李莫手握唐刀大步朝商纪走去,商纪退后几步,大叫道:“李少卿难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我告诉你,我可没有杀害我师兄。”
段北辰猛地抓住了李莫的手,李莫知他意思,便是收起了唐刀。段北辰朝商纪行了一礼道:“商道长,告辞了。”
段北辰和李莫离开了紫云观,两人各骑了一匹快马,便是朝平乐坊飞奔而去。
长街上不少行人远远躲开,李莫朝段北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段北辰将马鞭高高挥起,他开口道:“他是紫云观的道长,可他却连道符都不会用这很奇怪,还有,我之前一直在观察池塘中的奇怪金鱼,我将衣袍扔入池塘内,它们却是害怕的躲开,说明它们是怕人的,牛羊肉却是不怕。”
李莫皱眉道:“可卢家旧宅中怪金鱼体内的断手又作何解释?”
段北辰用力一夹马背说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昨日用水符引出的鱼是一条死鱼?”
李莫微微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金鱼并不是食人,它没有妖骨的力量,而是被人抛开鱼肚,塞入了手?”
段北辰点头,两人来到了平乐坊徐青的家宅。徐青家门前是一片荒草,段北辰和李莫翻身下马,三个蹲在徐青家门口的乞丐,立刻拿了破碗朝段北辰和李莫讨钱。
段北辰从身上摸出了一串铜钱,用力一抛,三个乞丐高高跳起去抢,不想段北辰的另一只手已经接住了铜钱。段北辰轻轻一笑道:“我是徐青的一个远房亲戚,你们谁告诉我他……”
三个乞丐中个子最高的乞丐,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徐青一年前他夫人死于瘟疫,他带他女儿搬走了。”
李莫惊奇道:“你是说徐青现在还活着?”
乞丐不屑道:“他是开玉店的老板,又不像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当然活的很好。你们要见他也方便,他每个月初一都会去紫云观上香的,明日,便是初一了。”
段北辰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他家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乞丐朝四周看了看,他凑近段北辰耳边说道:“他夫人死后,他请紫云观的道士做了场法事,可不知为何却是死人了。”
段北辰吃惊道:“可他不是带着他女儿离开了吗?”
乞丐怪笑了一声,说道:“死的是两个道童,据说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段北辰伸手将一串钱交给了高个子乞丐,高个子乞丐急忙转身逃跑,而另外两个乞丐便是拿着破碗去追他了。
段北辰拔出睚眦剑,斩落了门上的铜锁,推门走入宅中,便是看到了长满青苔的小院和五间古旧的房屋,每间房屋的门上都贴着一道朱砂道符,上面写着:“妖魔退却,”正是商纪道长的笔迹。
段北辰轻轻摇头,他和李莫走到井边,朝下看去,看到井只有约一丈深,井内却是有两具骸骨。
段北辰跳入井中,他在骸骨上轻轻一踩,骸骨碎裂,整个骨架倒地,段北辰便是取了骸骨的手骨,随即跳出了井。
段北辰拿手骨放在了自己手掌上,手骨明显比他的手掌小了很多。段北辰开口道:“果然,死的是道童。”
李莫疑惑道:“那如此说来,商纪道长是撒谎了,可是为什么他要撒谎?”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一声野猫的叫声从房门中响起,段北辰推开门,看到了野猫正叼着一根鱼骨。地上还有些鱼骨,和普通的鱼骨无异。段北辰弯腰从鱼骨上拔下了一根鱼刺,他拿去剔牙。李莫忍不住抱怨道:“看来,今日又是白忙了,那断手也只是……”
段北辰拿鱼刺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急声道:“快回紫云观。”
李莫疑惑道:“怎么了?”
段北辰答道:“他还要杀人。”
段北辰和李莫走出徐宅,两人飞身上马,奔过了两条横街来到了紫云观。紫云观的石门前,停着三辆马车,三辆马车上装着不少木箱,而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前,商纪正和一名马夫讨价还价。
马夫一脸苦笑道:“道长,你的货很沉,又是运往长安城外,三十文可不够。”
商纪用手摸了摸自己灰白头发,额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将只剩下柄的拂尘,轻轻在马夫胸前一点道:“贫道虽然是长安最大道观的观长,可是并无多少金银,这马车上装着的俱是道家典籍,还请……”
一个木箱突然掉落在地,滚出了不少金锭和珍珠,商纪目光凶狠的抬头,见是李莫和段北辰,急忙换了一副笑脸。而马车夫在看到穿着大理寺官服的李莫后,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急忙跪地道:“官爷,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车金银都是商纪道长让我运的。”
“为虎作伥,滚!”
马车夫苦着脸走开了,不少过路的行人停下好奇张望,商纪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他极其无奈道:“无论如何,我现在还是长安第一大观的观主,能不能请两位到我观中一谈。”
段北辰和李莫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两人跟随着商纪来到了三清殿,三清殿内供奉着的三尊彩色塑像分别是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彩色塑像上无半分灰尘,显得擦拭极为用心。塑像前是一张香桌,香桌上放着十个青花碗盘,碗盘内满是瓜果,正中有一铜兽香炉,刻有三朵祥云,香炉内插着三根手指大小的粗香。
商纪抬头看着最左边的元始天尊塑像,缓缓道:“既然你们都去过徐青家了,那么想必也看到了井中的骸骨。我和我师兄犯下大错,可惜,再也无法赎罪了。”
商纪点了一根香,而后将香插入了香炉中,跪倒在了地上。段北辰看着他颓然而又无奈的背影,他开口道:“那么,你师兄商珞现在在何处?”
商纪的后背轻轻一抖,他将眼睛闭上道:“我师兄一年前,就走了,至今也没有回紫云观,我又如何知道他在何处?”
段北辰走到商纪的背后,低声道:“你和商珞为了敛财不惜害死两名道童,故意借怪鱼,来恐吓徐青。徐青被吓得搬走,而后他每月来上香,交给你金银。商珞一年前离开,根本不是去外云游,而是怕事情败露,这才远走高飞。几日前他回到了紫云观找你,却不想你竟是斩了他的手,而后囚禁了他。”
商纪挥手驱铜香炉中的烟雾,又跪下重重朝塑像磕头。他的头发灰白,一脸愁苦,若不是一身干净的道袍,真要让人误认为他是长安某一条横街上的老乞丐了。
青烟袅袅,商纪将手用力一挥,像是在驱赶苍蝇一般,他缓缓说道:“段司正若是强词夺理,那我无话可说。不过,若你所说,我真的囚禁了我师兄,那么我问你,我将他囚禁在了何处?”
李莫冷冷一哼道:“商道长,我现在就去找,你最好求神灵让我不要找到商珞。”
李莫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商纪慢慢转身朝段北辰瞥了一眼,那一眼中有疑惑,也有惊奇,最后却是化为了深深的无奈。他怅然说道:“难怪国师会收你做弟子,只是,长安大难,你又能改变什么。”
段北辰疑惑道:“商道长,你说的大难指什么?”
商纪突然冷冷笑了一声,李莫推门入内,他的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头发上也落满了不少水珠。李莫气愤的一脚踢开商纪,大叫道:“臭道士,道观中每一处房屋我都搜查了,还有池塘也搜过了,你究竟将商珞藏什么地方了?”
商纪轻轻摇头,李莫将唐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商纪脸上却是无半分恐惧神色,相反,他却是将两根手指搭在了锋利的唐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