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没有理会老道士,他用手朝蜘蛛拍去,手心突然一麻,而后整个身子便摔倒在了地上,蜘蛛顺着墙角爬走了,段北辰快步走到李莫身旁,他拿起李莫的手,看到他手心已经红肿,鼓起了一个小包,段北辰朝李莫的手臂摸去,李莫的手冰的厉害,他牙齿打着冷颤道:“冷,……冷死了。”
“我去给你拿被子。”
李莫点头,而后口中竟是呼出了一团寒气,他用两手抱着胳膊,整个身子都蜷缩着在狠狠发抖。段北辰拿了一床被子,裹在了李莫身上,李莫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而他的手心中也凝出了一颗血珠,段北辰眼瞳一缩,看到血珠滚落在了地上,啪的碎了。
老道士冷冷一哼道:“这蜘蛛是妖物,咬人后,人的全身血液会凝固,身体会被冻僵,不出半个时辰必死。”
老道士将桃木剑悬在了腰上,段北辰朝老道士行了一礼道:“还请紫阳真人救他一命。”
老道士用他脏兮兮的衣袖,去擦鼻子,而后缓缓说道:“他不敬鬼神,合该有此报应,贫道也无计可施。”
“那既然如此得罪了。”
段北辰抽出睚眦剑朝老道士刺去,老道士拿桃木剑朝他的手臂一刺,段北辰出剑快,老道士出剑慢,然而段北辰在要刺中老道士肩膀时,手却是怪异一缩。
睚眦剑掉落在地,段北辰愣神了片刻,老道士的桃木剑便是指在了他的鼻尖。
“剑术不错,可惜,不够狠辣。”
紫阳真人将大袖一挥,收起了桃木剑。段北辰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符,符上写着一个苍穹有力的“金”字,紫阳真人目光变得炽热,他惊叫道:“你怎么会有五行符,慧远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父。”
紫阳真人悠悠叹息道:“慧远虽修佛,道术上也是有一番造诣。只是,修佛斩红尘,除六根,他本身就在红尘之中,又是唐皇的心腹。此心,已经被尘世所染,又怎能保持清净?”
“我和你师父是故交,小道友,他既是你的朋友,我就帮你救他了,你去取一碗水来。”
段北辰迅速离开,而后拿了一碗清水进门。紫阳真人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红符,放入了水中。他口中念诵着奇怪的咒语,随后将红符放入了水中,红符便是怪异的消融。
紫阳真人拿手指在水中一搅,捏着李莫的鼻子让他喝下了符水。很快,李莫苏醒,他用力咳嗽出几团白气,说道:“这具尸体,我一定要带走,道长和吴老板请不要阻拦我大理寺查案。”
吴方一脸苦色的跑入房中,他朝李莫恳求道:“李少卿,我娘子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你……”
李莫将唐刀用力一握,他冷冷说道:“你不让我带走尸体,是不是你杀了你娘子?”
吴方脸色一白,他狠狠摇头。李莫走出院子,看到三名大理寺番役正在巡街,便是让他们找了一辆马车带走了女尸。紫阳真人脸色铁青,他冷冷道:“像你这般不敬死者,不崇鬼神,迟早会遭大难的。”
李莫大怒道:“臭道士,你知不知道你是在……”
段北辰拍了拍李莫肩膀,他小声在李莫耳边说了几句。李莫怪异的看了紫阳真人一眼,紫阳真人又用袖子去擦鼻子,段北辰笑着问道:“道长,可有什么办法抓到妖蜘蛛?”
紫阳真人皱眉,他认真答道:“这蜘蛛太过古怪,不结网,也不吃小虫和蚊子,反而是猎食人,不过,依贫道所想,它应该还在胜德坊。”
段北辰问道:“道长可有什么依据?”
紫阳真人说道:“胜德坊是长安一百零八坊中的第三大坊,除非它会飞,否者决计逃不出胜德坊。”
段北辰和李莫面面相觑,段北辰轻轻笑道:“道长,主意不错,可是豆子一般大小的蜘蛛如何找,那岂不是相当于大海捞针吗?”
紫阳真人点头称是,吴方却是急说道:“道长,不抓到那妖蜘蛛,若是再死人,我们又如何心安?”
“不错,你说的对,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办法了。”紫阳真人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空白黄符,他朝吴方说道:“吴方你去找一支毛笔和朱砂。”
很快,吴方拿了一个铁盒和毛笔走入房中,铁盒中装满了朱砂。紫阳真人拿毛笔沾了朱砂,在黄符上写下了,“敕令,妖魔退散,”五个龙飞凤舞的血红大字。他将符递给了吴方道:“你将此符贴于大门外,妖蜘蛛必然不敢进你家的门。我符纸不够了,我回道观去拿符,你让胜德坊其他人到我道观领符,胜德坊便可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吴方小心的接过符,认真的放入了袖中。段北辰拿出乌木,递给了紫阳真人,他问道:“道长,可知乌木上的符是长安哪位道友所写?”
紫阳真人轻扫了乌木一眼,看到符上写着:“敕令,水魔退却,”乌木上又画着八卦图。紫阳真人在八卦上轻轻一按道:“每字朱砂所用极为均衡,又不用符纸,这是紫云观的道长商纪所做。”
段北辰点头又问道:“商纪道长很出名吗?”
紫阳真人答道:“紫云观是长安十五座道观中最大的一座,商纪道法一般,可他的师兄商珞道法却是很高明,若不是他远走海外,云游四方,国师就该是他来当了,又岂会轮到慧远老和尚。贫道还要去画符,就先告辞了。”
紫阳真人离开了,李莫皱眉道:“你觉得那老道说的话可信吗?”
段北辰看着铁盒中的朱砂,回答道:“他说的话我难以分辨真假,不过他弟子的手段不错。”
李莫点头,却是见一名矮胖番役急急跑入了房中。
矮胖番役朝李莫行了一礼,而后大叫道:“李少卿,白云帮的人在紫云观找到了戚云的尸体,现在白云帮的人在和紫云观的道士打斗,已经有两名道士受重伤了。”
李莫疑问道:“戚云的尸体在紫云观,他会不会是在紫云观有所发现,却是被凶手给杀人灭口了?”
段北辰将桌上的朱砂铁盒,放入了袖中,他开口道:“总之,去了就清楚了。”
紫云观是在万年县的昌盛坊,昌盛坊是长安第一大坊,离皇城很远,所居有千人。坊内有一处人工湖泊,湖水碧蓝,被唤为镜湖。
镜湖上有三座朴实无华的石桥,通向紫云观的三个拱形门洞,而正中的门洞上悬有一木匾,木匾上写着“长安第一观”,笔力雄浑有力,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紫云观内有五座大殿,居中的是三清殿,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彩色塑像,其它的殿供奉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在三清殿前有一处白石围栏的池塘,池塘内游着许多金鱼,每一只都足有两只手掌大小,色彩艳丽,极为怪异。
尖叫声响起,三名道士被六名白云帮弟子抛入了水中,金鱼倏忽散开,道士狼狈的在水中挣扎,白云帮弟子纷纷大笑,更有一人捡起了石子,打在了一名道士的头上。
远处,三十多名道士如羊羔般被捆着身子,狼狈的倒在地上,青色道袍上满是脚印,而他们手背上,脸上也多有淤青,显得,颇为狼狈。
一百名穿青衫的精壮白云帮弟子包围着道士,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雪亮的大刀,脸上俱是愤怒不已,他们均是内堂弟子,是戚云的手下,若不是上官燕命令不准杀人,他们早就将一众道士砍为齑粉了。
“商纪,我最后问一遍,戚云是谁杀的?”
上官燕和一名道士站在三清殿下,道士的须发皆白,双眼浑浊,看上去像是得了重病,道士的右手拿着一根拂尘,头戴着香叶冠,他正是紫云观的观主商纪。
商纪朝三清殿中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看了一眼,淡淡道:“贫道并不知道,这具尸体是一早小道童在门口发现的,贫道正想救治他,不想你们却是闯了进来。”
上官燕冷冷道:“臭道士,凭你在他身上贴着的几张鬼画符怎么能救他?戚云身上中五十处刀伤,他是被一个十分凶残的人给杀死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上官燕气恼的拔出了剑,商纪道长一脸愁苦说道:“帮主,你一定是误会了,若是我真杀了戚云,又怎会带他入道观。”
上官燕冷冷笑道:“你们这些臭道士一向行事诡秘,戚云生前他留了一张绢帛,绢帛上画着葫芦,葫芦可是你们道教的法器,他又死在了你的道观,你怎么解释?”
商纪白眉紧皱道:“葫芦在东市上便有商贩售卖,长安每家每户也都会悬挂葫芦辟邪驱病,上官帮主,如此说来,长安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杀了戚云。”
上官燕冷冷一笑,手在腰间轻轻一弹,软剑便如毒蛇般朝商纪刺去。商纪急用拂尘去挡,拂尘卷在了软剑上,上官燕感觉一阵大力袭来,她退后了半步,手腕猛地一抖,软剑瞬间刺击了上百下,商纪手上的银白拂尘,千根兽毛被斩落,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长柄。
商纪叹息道:“罢了,罢了,他既然死在了我的道门下,我也有一分罪业,还望,我死后上官帮主不要为难我观中的道士。”
商纪闭上了眼,上官燕却是收回了剑。她冷冷道:“戚云的武功比我差不了多少,凭你是杀不了他的。你们将戚云堂主的尸体抬回去,厚葬了。”
一百名白云帮弟子齐齐将刀收入了刀鞘中,四名弟子去抬戚云的尸体,却是见有两人已经站在了尸体前,正是李莫和段北辰。段北辰掀开了白布,看到了戚云身上的白袍血迹斑斑,全身有着五十多处伤口,死状极惨。
上官燕走上前,讥讽道:“他已经死了,两位来的还真是及时。”
段北辰不做理会,他去翻戚云的尸体,看到戚云左右手手心各有一个肿包,像是被马蜂蜇了一般,正如吴方夫人的死状一模一样,李莫皱眉道:“他是不是被妖蜘蛛给咬了?”
段北辰用睚眦剑挑破了戚云小腹处的一道伤口,几百颗米粒大小的血珠从戚云身体中滚出,上官燕惊骇的后退了一步,而商纪道长从袖中取出了一道黄符,他大声道:“敕令,尔等妖魔退却。”
黄符轻飘飘的落在了戚云的脸上,戚云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商纪额头上出现了一大片汗珠,段北辰从袖中将写有“敕令,水妖退却”的符纸递给了商纪,他问道:“道长,可认识此符?”
商纪沟壑纵横的脸上滚出了一滴泪珠,他悠悠说道:“一年前,长安平乐坊徐青一家三口被‘鱼怪’所杀,我和我师兄商珞带两个童子去徐青家做法事,不想一名童子失足掉入井中,另外一名童子跳入井中相救,却是发出了一声惨呼。”
商纪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和我师兄赶至井旁,看到井水中血水翻涌,三条四尾金鱼在游曳,我便是做了此驱魔符,杀死了一条金鱼,而后将两条金鱼养入了池塘中,便有了这一池金鱼。师兄见自己术法不精,便是离开了紫云观,去了天竺云游。辞别那日,正是我送了他这张驱魔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