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朱七和空闻从屋顶跳下,又跃过了几间房屋,便是来到了靠近皇宫的骁骑卫驻地北衙。
北衙有三花厅,十二间厢房,花厅供议事所用,厢房则是供出入长安派出的骁骑卫休息所用。在厢房后是一片开阔的演武场,演武场上立着几十个人形木头做的标靶,供骑兵操练用,而在演武场的右侧有一排低矮木屋,左侧是一大片的马棚。
朱七顺着柱子滑落,他手拍在了一匹黑马头上。黑马去贴他的脸,朱七哈哈一笑,却是听得“砰”的一声响,重物落在了地上。胖和尚空闻吐出了一根草,脚踩在了马粪上,显得,颇为狼狈。
“你功夫落下了不少。”
“少废话了,办正事要紧。”
朱七和空闻抽出了唐刀,快步朝木屋走去。不想,身后的马棚却是发出了一声轻响,两人回头,朱七手中的唐刀便是被吓得落在了地上。
蒙着黑巾的男子正骑着一匹骏马,诡异的停在草棚上,他的右手上拿着一支玄铁长枪,枪柄是诡异的红色。
朱七脸上落出了不少冷汗,而空闻握唐刀的手却在狠狠颤抖,朱七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黑袍人没有回答,他一拉马缰绳,马如飞龙般踏在了地面上,而黑袍人也将手上的长枪掷出,朱七急用唐刀格挡,唐刀被长枪砸落,朱七的虎口震裂,他朝空闻做了一个手势,空闻飞身跳在了一匹黑马背上,夺路而逃。而朱七却是被黑袍人一枪刺中了胳膊,狼狈摔倒在地。
黑袍人正要去追空闻,瘦高的朱七却是滚在了马背下,抬左手射出了一支袖箭,袖箭射掉了黑袍人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俊朗毫无血色的脸。
朱七吃惊的叫道:“你你还活着……”
黑袍人用力拉起马缰绳,骏马高高抬起前蹄,狠狠的踏在了朱七的胸口上。朱七的胸骨碎裂,倒地而死。
木屋开了,九十八名穿着黑色铠甲的兵士走出了木屋,黑袍人用力拉动马缰,骏马跳在了草棚上,而后高高一跃,便是消失在了围墙后。
许邵只觉得一阵恍惚,一名士兵问道:“许都尉还要不要追?”
许邵朝尸体看了一眼,说道:“不必追了,尸体晦气,将尸体烧了。”
许邵冷冷说完,立时便有两名兵士点了火把,扔在了朱七的尸体上。尸体的腿和身子开始燃烧,红色的火焰映红了许邵冰冷黝黑的脸,他握玄铁枪的手紧了几分,忽地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暴喝。
“住手。”
李莫急走上前,去拍打尸体上的火焰。一根玄铁枪却是刺向了他的腰间,李莫退后两步躲过,尸体上的火焰燃烧更盛,段北辰见状,他拔出睚眦剑,朝一名握着玄铁长枪兵士的手削去。
士兵松手,玄铁长枪落在了段北辰手上,段北辰用力拿长枪刺入土中,而后用力一挑,大片的泥土飞出,盖灭了尸体上的火焰。
上官燕朝玄甲军看去,只见每名玄甲军面色均是十分冷峻,手上都握着玄铁长枪,长枪头在月光下泛出寒光,军威甚重。上官燕心想:“难怪,唐皇要将立过重功的一千玄甲军外调,只留了一百留守长安。这一千铁骑若在,要是为敌人所用,那可就极难对付了。”
段北辰和李莫走到尸体前,段北辰弯腰小心的将尸体上的泥土拍掉,看到了一张干瘦的黑脸,以及散乱的黑发,段北辰说道:“他有头发,不是空闻。”
一名兵士退后一步,不由得惊叫道:“朱琦。”
许邵用眼神示意他,兵士立刻闭嘴不言。李莫急问道:“你认识他?”
黑瘦兵士摇头,脸上却是惊慌失措。李莫正想讯问,许邵却是挡在了他和兵士的身前。
许邵面无表情的说道:“李少卿,你怎么不问我,是谁杀了他?”
李莫眉毛一挑,问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许邵缓缓说道:“他穿的寒酸,应该是一名偷马贼,你知道我们骁骑卫的马,都是从突厥买的千里马,市上能卖十金。他刚刚想要偷马,却是失手从马棚摔落,胸骨都摔碎了。”
李莫听许邵说的荒唐,他铁青着脸,便要发怒,却是听到上官燕咳嗽了一声。
“既然这样,许都尉告辞了。”
许邵抱拳,而后便是带兵士们回木屋了。李莫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段北辰呢?”
“段北辰已经混进去了。”
木屋中,许邵脱下身上厚重的黑甲,冷冷说道:“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要说出去,违令者斩!”
众兵士纷纷高声喊“是”,许邵将玄铁枪放在墙边,回五间木屋中最里的一间睡去了,而其他兵士也熄灭了灯烛,沉沉睡去。
子时,一颗石子打在了玄铁长枪上,长枪落地,发出了沉重的一声响。两名穿灰衫的兵士咒骂着醒来,其中一名清瘦兵士开口道:“真是怪了,朱琦是不是招鬼了?”
另外一名兵士急捂住清瘦兵士嘴说道:“别乱说,朱琦可是前玄甲军左都尉,杀死他用铁枪的黑袍人也真厉害,竟然用马踩碎了他的胸骨,又骑马逃了出去。”
“厉害,未必,我看他就不是许都尉的对手。”
“那是,许都尉可是做过折冲都尉陈舜的副手,可惜陈都尉死的太早,不然,咱们也就不用呆在长安这鬼地方,早就和其他兄弟一起去突厥杀敌了。”
“陈舜是怎么死的?”
兵士正要回答,一只脚却是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背上。他扭头便是看到了烛光下,一张凶恶的黑脸,正是凶神恶煞的许邵。
“赶紧睡,明日还要巡城。”
兵士急忙躺下,许邵拿灯烛一晃,照在了另一名清瘦兵士脸上。他冷冷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清瘦兵士哈哈一笑,却是突然伸手,打翻了许邵手上的灯烛。木屋瞬间变得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一声痛呼从门口响起,清瘦兵士摸过一根玄铁长枪,而后迅疾关门,将长枪斜插入门中,而后铁枪又刺入了地面一尺,深陷于地中。
段北辰微感惊讶,他并没用多大力气,长枪却是深陷入了地下,显然,长枪极其锋利。众多兵士挤作一团,却是无法踢开木门,只能大声喊叫。
段北辰哈哈一笑,他翻过了围墙,早有上官燕和李莫在长街上等候。李莫将睚眦剑扔给了段北辰,问道:“查的怎么样?”
段北辰回答道:“死的人叫朱琦,是前玄甲军左都尉,他是被骑马的黑袍人杀的,黑袍人用的也是玄铁长枪。对了,他还提到了一个人陈舜。”
上官燕猛地抬头,说道:“陈舜是前玄甲军折冲都尉,在玄甲军被唐皇拆分后,他任骁骑卫副军头,三年前,因在四方馆酒醉杀死五名波斯使臣而被关在了大理寺狱,而后逃出监狱不知所踪。”
李莫惊疑道:“大理寺狱守卫森严,他是如何逃出的?”
上官燕冷冷道:“他用玄铁枪杀死了十二名番役,逃出了大理寺而后便失踪了。”
李莫又问道:“他既然被关在了大理寺狱,怎么会拿到玄铁枪?”
上官燕气恼道:“李少卿,我又不在大理寺做差事,这个你去查案宗,我又怎么会知道。”
段北辰见李莫和上官燕便要争执,劝道:“先查眼下的案子。”
李莫和上官燕均是偏过了头,不再说话。
月光清寒,段北辰看着天上的圆月开口道:“演武场中落着一把唐刀,应该是朱琦用过的,他深夜潜入北衙,肯定想杀掉玄甲军的某人,却不想被黑袍人发现,反而是被黑袍人所杀。至于华严寺死掉的两名僧人,应该也是黑袍人动的手。”
李莫问道:“你是说这两个案子有联系?”
段北辰点头,他走到墙角,撕下了一张缉捕画像,画像上画着圆脸胖和尚,正是和尚空闻。段北辰将画像,拿给了上官燕,上官燕将缉捕画像扫了一眼道:“一个和尚,需要我武威卫来查吗?”
“能打伤两名大理寺番役,并不是普通的和尚。”
上官燕将一纸画像收入袖中,转身便是离开了。
李莫问道:“你说黑袍人会不会是陈舜?”
段北辰答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陈舜,不过兵士说看到黑袍人用的兵器是玄铁枪,想必以前是玄甲军的一员。对了,我刚刚用了玄铁枪,玄铁枪既能刺入泥土一尺,刺破青铜佛像也不是什么难事,看来,这案子是和妖骨无关了。”
李莫叹息了一声,段北辰安慰道:“若不是妖骨,寻常的案子定然很好破了。”
李莫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杀了华严寺的和尚以及朱琦。”
“等明日上官燕查出空闻是谁,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段北辰和李莫回大理寺了,而在离他们不远的胜安坊,高大石坊门上挂着两盏大红绢帛所造的灯笼,灯笼的光柔和。坊门下是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老乞丐光着脚,身上盖着一张草席,呼噜声大作。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老乞丐睁开了一只眼,看到了一个手拿戒刀的胖和尚,胖和尚正是空闻,而在空闻面前站着一个骑马的黑袍人,黑袍人手中拿着一根玄铁枪,十分威猛。
胖和尚怒吼了一声,他拿戒刀攻向了黑袍人,黑袍人猛地将玄铁枪探出,胖和尚侧身躲避,玄铁枪却是抖出了几十个枪花,很快,胖和尚全身便笼罩在了重重枪影中。
“铛”的一声响,戒刀被挑落在地,胖和尚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黑袍人却是收起了长枪。
老乞丐急忙闭眼,偷听两人的谈话。胖和尚咬牙,“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
“我求你放过我,我不要现在死,我还要为我大哥报仇。”
“曹黑,朱琦比你厉害都死了,你还怎么打算报仇?”
空闻猛地一怔,失声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