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舜沉默不答,李莫严厉说道:“陈舜,你可知现在长安已经有五人因你而死。”
陈舜冷冷答道:“老天安排他们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段北辰说道:“曹黑也死了。”
陈舜整个身子忽地僵住了,他强压着愤怒,问道:“是谁杀了他?”
段北辰答道:“一个假冒卢军头管家的人找到被关在大理寺狱的曹黑,当晚他便是死在了大理寺狱,杀他的是另外一名骑黑马的黑袍人。黑袍人从大理寺狱消失,李莫负伤。”
陈舜低头不语,段北辰继续说道:“陈都尉,我们合作如何?我帮你找到骑马的黑袍人,你告诉我当年四方馆波斯使臣被杀一案的真相。”
陈舜开口道:“几年前,董博恶贼给了我三百金,让我杀五个恶犯。我到四方馆杀死了五个波斯使臣,而后被关入了大理寺狱。董博恶贼早在监狱中放了玄铁枪和钥匙,我杀死几名番役后逃出,在离开长安前,我见了许邵,曹黑,朱琦,朱琦用毒针杀了我,我被埋入了棺材。”
陈舜声音突然变大,说道:“我的皮肤腐烂,脸上被钻入了虫子。有一天夜里,我听到了一声马鸣,我睁开眼,发现我来到了胜安坊,我骑在一匹黑马上,身上多了件黑袍,手中多了根长枪。”
“我骑马去了北衙,看到留在长安的玄甲军只有一百名,也看到了朱琦,我杀了他。”
陈舜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他的黑马也是发出了一声嘶鸣。
“我相信老天是为了让我报仇,才复活了我。我要亲手杀死我的所有仇人,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
李莫大叫道:“来人,将他押入大理寺狱好好看管。”
十名番役押送陈舜向大理寺去了,李莫走到段北辰身旁问道:“现在要不要找另外一名黑袍人?”
“不必了,我和你伪装成囚犯,看看他如何逃出大理寺狱。”
李莫惊疑道:“你是说陈舜就是从大理寺狱逃脱的骑马黑袍人?”
“不,我怀疑他的人和马也会神秘消失。”
长安靠近东市的一间矮房中,穿着紫色蟒袍官服的礼部尚书董博正在房间焦急走动。他的头发发白,驼着背,苍老的脸上,额头已是皱成了一个川字。
矮房中放着一张旧桌,两张木椅,桌上是铜烛台,烛台上的白蜡已经燃烧了半支。等白蜡快要燃尽时,门终于被一名老者推开了,老者的面色红润,穿着华丽的锦袍。
“久等了,董尚书。”
老者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董博讨好的笑道:“陈管家我也没等多久,我有一件事要报给……”
“我家主人已经知道了陈舜复活的事,你放心,他会派人杀死陈舜的。”
“那就好。”
“陈舜若是找到你,你会不会将我家主人供出去?”
“当然不会,我董博能够从侍郎升为尚书,全靠了你家主人,我是不会忘恩负义的。”
“那么现在你就回报他好了。”
陈管家的话刚落,一根长枪便是刺破木门,又刺穿了董博的身体。黑马嘶鸣声从房外响起,陈管家背着手走入房外,黑袍人收回滴着血的长枪,声音嘶哑的说道:“告诉你家主人,让他尽快找到陈舜。不然,我会要了他的命。”
黑袍人调转马头消失在了暗夜中,陈管家忍不住擦掉了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真可怕,也不知道主人是如何招揽了他。”
大理寺狱,齐磊推搡着两名长发披散遮着面,脚上缠着脚链的囚犯走入了囚牢。囚牢正对着关押陈舜的囚室,陈舜弯腰睡在马背上,他的黑马也直立着在睡觉。由于牢房比较矮,一人一马已是占了极大的空间。
一名长发披散的囚犯小声问道:“段北辰,他怎么睡觉也不下马?”
“我说过了,那匹马是和他连在一起的。”
两名囚犯正是段北辰和李莫,他们脚上的铁链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只要轻轻一拉,便会断裂。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陈舜那张骇人满是虫洞的脸上,李莫小声问道:“你觉得当年是谁指示了董博尚书,要杀掉陈舜?”
“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人在长安一定有很大的权力,黑马睁眼了。”
李莫抬头,果然看到黑马睁开眼,发出了一声嘶鸣。有红光照在了黑马脸上,黑马和陈舜的身体急速缩小,最后化为了人和马的剪纸,飞出了窗外。
李莫大叫道:“妖骨!”
段北辰和李莫急走出大理寺狱,陈舜和黑马的身影早已消失。李莫开口问道:“不见了,现在怎么办?”
“他一定会去杀董博尚书,我们赶去董府。”
段北辰和李莫换了衣服,拿了兵器,各骑了一匹马远去,两人来到了董博尚书府上,却是见府门紧闭。李莫急跳下马,敲门,好半天一个獐头鼠目的管家,拿着火烛,探出了头。
李莫说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我找董尚书有要事要谈。”
“董老爷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
管家关上了门,段北辰却是调转了马头。李莫开口问道:“段北辰,你去哪里?”
“妖骨不是剪纸,而是监狱窗外的红光。”
段北辰和李莫骑马来到了胜安坊,胜安坊的坊门关着。两个红纱灯笼挂在坊门上,其中一个在旋转,另外一个却是不动。旋转的纱灯上画着两只蝴蝶,随着纱灯的旋转,两只蝴蝶也像是在追逐一般。
段北辰看着旋转的纱灯,说道:“旋转的灯叫做转鹭灯。我家便有这样的灯笼,那次,骑马的黑袍人跳入胜安坊不见,应该是化为了转鹭灯上的图案。”
“你是如何推断而出的?”
“之前陈舜说他复活后,便是出现在了胜安坊。而他化为剪纸离开,让我想起了转鹭灯上贴着的图案。还有,之前骑马的黑袍人在胜安坊不见,上官燕派她的下属去查,却是没有查到。黑袍人藏在了转鹭灯上,即便是在胜安坊挖地三尺,又如何能寻到?”
“少年,你很聪明。”
马嘶鸣声响起,手拿着长枪的黑袍人骑马从长街走来,他的枪尖上还滴着鲜血,脸上蒙着黑巾。
“不过,你们的运气差,遇上了我。”
黑袍人骑马朝李莫冲去,李莫拔出唐刀,高高跳起劈向了马头。唐刀落在了马头上,却是像斩入了空气中。黑袍人将长枪急刺,李莫退守,黑袍人突然倒转长枪,急刺向了段北辰。
段北辰退后几步,手中扣紧一个石子,石子打在了转鹭灯上。转鹭灯落入他怀中,黑袍人急忙收枪,段北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准备烧向转鹭灯。一把长枪却是突然飞来,挑起了转鹭灯,陈舜顺手用长枪一挑,转鹭灯便掉在了马背上。
陈舜死死盯着黑袍人说道:“你是谁,是何人命令你杀掉董博的?”
黑袍人看到陈舜,却是古怪的笑了一声。他骑马挥动长枪朝陈舜刺去,陈舜弯腰躲过,将长枪当做棍棒横扫向黑袍人的腰。黑袍人的腰如折纸般弯折,也是将长枪横扫向了陈舜,陈舜的腰也是如折纸般突然弯折。
“你究竟是谁,怎么也会横扫千军?”
“一个要杀你的人。”
黑袍人的长枪如灵蛇般刺出百下,而陈舜的枪尖也是点点刺在黑袍人的枪头上。双方拆了三百招不分胜败,一个时辰后,天空出现了一层青色,天将明,几只雀鸟声响起,黑袍人和陈舜同时停手,陈舜开口道:“段北辰我和你合作,你不要烧了转鹭灯。”
陈舜和他的马缩小成了纸人形状,贴在了转鹭灯上,黑袍人也缩小成了纸人贴在了转鹭灯上。转鹭灯开始旋转,纱灯上两个骑马的黑袍人在追杀对方。李莫高举唐刀朝转鹭灯劈去,段北辰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莫不解问道:“毁了转鹭灯,一切就结束了,你拦我做什么?”
段北辰说道:“可如此,我们就不知道是谁命令黑袍人杀了董博尚书?”
李莫朝地上董博的尸体看去,他的胸口有一个血洞,是被长枪所刺。李莫无奈说道:“若是他们从转鹭灯出来,联手对付你我怎么办?”
“陈舜说了合作,我相信他。”
“那随你。”
“你先带转鹭灯回大理寺,我到东市去一趟。”
“好。”
东市的三条长街上,人头攒动,十分繁华。段北辰挤入人群,穿过了一条长街,来到了一处挂着各式灯笼的商坊,商坊内的三家店铺外都搭着数十根竹竿,竹竿上绑着铁丝,上面悬着各种花灯,有金鱼灯,荷花灯,也有龙灯。
段北辰走入一家花灯店,穿着灰衣有酒糟鼻的店主,正用竹子做着一个灯笼的框架,地上落满了纸做的小人。段北辰弯腰拿起一个小人,看到一个小人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而其它小人双手高举,姿态很是奇怪。
段北辰开口问道:“老板,这是什么灯?”
店主抬头,见段北辰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灰衫,不耐烦道:“客官要买便宜的灯可以去别家问,出去右面那一家白纸灯店,我看就不错。”
段北辰从袖中取出了一串钱,问道:“现在我可以问了吗?”
店主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眼睛似乎放出了光。他急说道:“公子我现在要做的是转鹭灯,这种灯精巧,不过也难不倒我陈钦,我家祖上都是做宫灯的,每年的上元节灯会宫中征集灯匠,我可是年年不落的。”
陈钦有心要展示手艺,他很快制好了一盏转鹭灯,陈钦拿一根点燃的红烛,小心的放入了灯笼中的木轴上,转鹭灯贴着的纸人开始旋转,段北辰这才看清楚原来纸做的童子举着手,是在追拿糖葫芦的童子。
段北辰轻轻一笑,他朝店家借了毛笔和蓝纸,画了两个骑马拿长枪的小人。
“店家,你帮我制一个转鹭灯,上面贴的小人要和我画的一般。”
段北辰将钱扔给了陈钦,陈钦便是动手制作转鹭灯了。段北辰走出门,却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穿黑甲的身影,正是玄甲军都尉许邵。许邵买了一盏出殡用的白灯笼,这种灯笼,制作很简单,又叫引魂灯。
“公子,制好了。”
红纱灯上贴着两个骑马的长枪小人,陈钦将蜡烛放入红纱灯中。红纱灯转动,两个骑马的小人便是相互追击,如同在战场厮杀一般。
“好,麻烦你帮我将转鹭灯送到大理寺,交给李莫。”
陈钦高兴应了一声,段北辰看到许邵要离开,他便跟在了许邵的身后。
许邵来到了北衙,快步走向了玄甲军所在的一排低矮木屋。他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便是走入了木屋,小心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