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刚起身,穿着灰衫笑容和蔼的卢方便是走入了厅中。他朝李莫和段北辰拱手道:“两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李莫也不客气,他直接说道:“卢军头,你府上的管家徐陌犯案了,齐磊你将案子和卢军头说一下。”
齐磊朝卢方行礼,他将在大理寺狱偷听到的徐陌和曹黑的谈话,告诉了卢方。卢方一言不发,他用手去敲桌子。李莫却是大声道:“卢军头,你若不信,可叫徐陌出来和齐磊对峙。”
卢方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他笑道:“李少卿,这里是卢府,可不是你大理寺狱。”
李莫直视着卢方军头说道:“我知道你是骁骑卫的军头,可我大理寺查案,查的又不是你,你何必那么生气,难不成是怕我们出什么别的东西?”
卢方冷冷一哼,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说道:“徐陌昨天陪我去东市买了件玉器,就是段司正手上的白玉老虎。番役,你确定看清楚了和曹黑在狱中谈话那人是我府上的管家徐陌?”
齐磊走上前,不卑不亢道:“卑职亲眼看到是您府上的管家徐陌,他威胁了曹黑,当晚曹黑便是死了,他手上戴着白玉扳指。”
李莫开口道:“齐磊亲眼所见,卢军头你又何必要撒谎?”
卢方见李莫将自己误认为杀人凶手,他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李莫,别以为你爹是齐王,便可以在长安肆意妄为,我卢方在战场杀敌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呢!”
李莫最恨别人说是因为自己父亲原因,才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他将唐刀拔出,冷冷开口道:“卢方,我敬你是老臣,你轻蔑我,可否和我手上的唐刀较量一场。”
卢方冷笑数声不答,段北辰拍李莫的肩膀,李莫便是刷的将唐刀收入刀鞘。
“好,我让徐陌和齐磊对峙,可如果不是他,又该如何?”
“我砍下这条用唐刀的手臂,给卢军头赔礼道歉。”
卢方轻轻拍手,徐陌走入了花厅中。齐磊一看到穿灰衫的徐陌,脸色便是变得惨白。狱中那人虽和徐陌十分相像,手上也戴着白玉扳指,可是他的右手却是缺了一指。齐磊惊叫道:“你的大拇指是什么时候没的?”
徐陌畏惧着说道:“小人自小便是缺了一指。”
徐陌说完,段北辰,李莫,齐磊三人神色大变。卢方摆手,徐陌退下了,卢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匕首,扔在了桌上,冷冷道:“唐刀太长,不好动手,我也不要你一条胳膊,你将匕首在你伤口上用力一刺便可。”
“是我的不对。”
李莫抓起匕首朝自己伤口刺去,段北辰却是伸手拍向了他的手腕,匕首落在了地上,卢方朝段北辰怒视,说道:“段司正,徐陌的大拇指是在和突厥人作战中丢的,无法拉弓。他曾经救过我一命,羞辱他,便是羞辱我。”
段北辰神色不变,他轻轻笑道:“一定是有人冒充了徐陌管家,卢军头胸怀宽广,就不必计较了。”
“段司正错了,我这个人一向睚眦必报,陈恭那老匹夫生前也是不敢得罪我的。”
段北辰眼睛一转,他走到了卢方身前,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卢方脸上的怒容顿消,说道:“段司正,那就谢过你了。我还有事处理,就不陪三位了。”
段北辰,李莫,齐磊走出了卢府,李莫问段北辰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卢军头喜欢古玩字画,我说我会送他一副张炜画师的画。反正张画师早已死了,我随便找人画一幅赝品便是了。”
李莫哑然,他拱手相谢段北辰,段北辰却是笑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请我喝酒好了。”
“少贫嘴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已经断了,接下去怎么查?”
“新案的线索断了,只能从旧案开始查了,许邵和曹黑都提到过陈舜当年是杀了波斯使臣才入狱的,只能先查旧案了。另外,他们都说过当年指示陈舜杀波斯使臣的人是董博侍郎,不妨找人暗中跟踪他。”
李莫眉头重重皱起,段北辰疑惑道:“刚刚你和卢军头差点打起来都没皱一下眉头,怎么现在却皱眉了?”
“你知道董博是谁吗?”
段北辰摇头,李莫说道:“董博几年前是礼部侍郎,现在是朝中二品大员,任礼部尚书,位高权重,大理寺没有确凿罪证,又怎么敢调番役跟踪他?”
段北辰低头思考了一瞬,开口道:“两个骑马的黑袍人,一个杀了两个和尚,另外的一个杀了老乞丐和朱琦。曹黑生前说有一个骑马黑袍人是‘陈舜’,陈舜杀了朱琦,为他自己报仇,那么他要是还要报仇,下一个死的便是当年曾指使他杀掉波斯使臣的董博尚书。”
“可他为什么要杀死曹黑?”
“杀死曹黑的不是陈舜,而是另外一名骑马的黑袍人,这也是我刚刚才想到的。他杀掉曹黑的师兄和方丈,恐怕原本就是为了杀掉曹黑。曹黑不死,他也不会露出马脚。”
“那么他是什么目的?”
“假冒徐陌管家的人在见了曹黑后,曹黑晚上便是被骑马的黑袍人杀了。我推断黑袍人是假徐陌派去的。曹黑之前又见过陈舜,所以我推测假徐陌是想要知道陈舜的藏身之地,曹黑没有说,假徐陌便是派骑马的黑袍人将曹黑杀了。”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那黑袍人是如何逃出大理寺狱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两个黑袍人每次出现都是在夜里,我要是猜的没错,骑马的黑袍人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杀掉陈舜,陈舜则一定会找董博尚书报仇。”
“你的意思是黑袍人和假徐陌是董尚书派出的?”
“不一定,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引出一名黑袍人。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抓住骑马的黑袍人。”
李莫狐疑问道:“你是想假扮骑马的黑袍人?”
段北辰轻轻笑道:“不错,刚好我会骑马,咱们也找到了一根玄铁枪。”
李莫坚决摇头道:“不行,那名骑马黑袍人武功不在你之下,太冒险了。”
“他的消失应该和妖骨有关,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对战,只是要将他引入一个地方。”
段北辰在李莫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李莫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
“没有其它办法吗?”
“若不想长安再出人命的话,恐怕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好,我到时候接应你,你可千万小心。”
“放心,我这人是蟑螂命,命硬的很。”
段北辰转身去了东市,买了黑马和黑袍。他又从大理寺取了玄铁枪,等到天黑,便是蒙上面巾,拿长枪直冲向了北衙。
北衙外,两名穿黑甲的玄甲军刚停下马,便见穿着黑袍,蒙着黑巾的段北辰挺枪急刺。两名玄甲军拿长枪格挡,段北辰手腕一收,他将玄铁枪当做棍棒扫向一名兵士,兵士摔倒在地,怪叫道:“这是横扫千军,陈都尉你回来了!”
随着兵士的声音落下,北衙的门开了,九十多名拿着长枪的玄甲军走出了门外,他们纷纷将玄铁枪扔在地上,半跪在地,齐声道:“陈都尉请带我等去云州驻守杀敌。”
段北辰默然,他本以为留在长安的玄甲军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却不想他们依旧渴望着杀敌,建功。段北辰想起了北衙演武场上的草人,心中生起了一股豪情,他将玄铁枪高高举起,一众玄甲军便是高高举起了长枪,高喊道:“去云州,去云州。”
士兵的喊声传遍了大半个长安,胜安坊前的红灯笼发着奇异的光亮,一骑黑马在月夜下奔跑如飞,骑在黑马上的正是黑袍人陈舜,他已经得知了曹黑遇害的消息,也知道长安还有一个和他相似的黑袍人蠢蠢欲动。
黑马像是一股黑色旋风,很快便来到了北衙。马蹄落地无声,陈舜拉起马缰,黑马的前蹄高高跃起,一众玄甲军便如呆鹅般立在了原地。
一名玄甲军惊叫道:“怎么会有两名陈都尉?”
陈舜骑马挥动长枪朝段北辰刺去,段北辰急转马头逃走,很快两人便消失在了茫茫月夜中,一众玄甲军怔怔出神,纷纷以为是做了一场怪异的梦,叹息着回木屋睡觉。
“阁下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冒充我折冲都尉的身份?”
陈舜的声音宛如雷吼,段北辰扭头见两人还差着一段距离,他大笑道:“我没冒充你,是他们认错了。”
陈舜听到段北辰话中满是讥讽之意,他狠狠咬牙说道:“要是让我抓到你,我要用长枪在你胸口扎一个大洞,为曹黑报仇。”
“好啊,可惜,你的马太慢了。”
段北辰将玄铁枪枪身拍在了马屁股上,黑马嘶鸣一声,奋力撒开四蹄狂奔,很快便是穿过了笔直的朱雀大街,奔向了长安县东。段北辰见身后的黑马消失不见,又穿过了一条横街,已是来到了朱琦宅子所在的长街,他便是放慢了马蹄,将玄铁枪扛在了自己肩上。
“小子,受死吧。”
声音不是从前后左右的方位传来的,而是从天上传来的。段北辰来不及看,他急忙跳下马背,黑马便被长枪刺中,暴毙身亡。
骑着黑马的陈舜从天而落,他吃惊的问道:“你怎么可能离开马背?”
段北辰轻笑道:“你的马被妖骨异化后都可以御风而飞,为什么我不能够离开马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舜调转马头,挥动长枪朝段北辰急刺而去,段北辰扔下玄铁枪,拔出睚眦剑,青光闪过,睚眦剑和长枪撞在了一起,陈舜手腕一收,长枪瞬间刺出百下,段北辰早有准备,反手一剑将玄铁枪挑起,砸向了陈舜。
陈舜的刺击全落在了玄铁枪上,段北辰哈哈一笑,施展轻功跳入了朱琦的院中,陈舜用手轻拍马颈,黑马高高跃起,也飞入了朱琦院中。
数十个火把高高亮起,三张渔网从房顶落下,网中了陈舜和黑马。站在屋顶上的李莫拉动弓箭朝黑马的脖颈射出一箭,箭矢穿过黑马身体,射在了木门上,黑马却毫发无损。
“杀不死,果然有古怪。”
十名番役后退,李莫扔给了段北辰一条铁链,两人各抓住铁链一头,铁链便是缠在了陈舜身上。陈舜不忿道:“原来是个圈套,你们是恶贼董博的人?”
李莫正要回答,蒙着面的段北辰却是大喊道:“不错,我们是董尚书的人,今天就是要杀你的。”
陈舜颇为不屑的笑了一声道:“我早就是一个死人了,你们又怎么能够杀的了我?”
段北辰用手指向院中的土坑,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是将你再埋一次罢了。”
陈舜气急的大叫道:“黑袍人,你回去告诉董博恶贼,虽然他现在贵为礼部尚书,不过,也是那人养的一条狗而已,他是逃不掉的!”
陈舜话一落,段北辰便是摘下了面巾。陈舜看着少年清秀的脸,知道自己上当,黑马也是发出了一声奇特的嘶鸣。
段北辰走上前,问道:“陈都尉,你口中的‘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