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尹清姸没有再见到顾承平,这无疑让她的心里稍微安定一些,这样她就不用一边把顾承平关在门外,一边内心煎熬了。
可是,当她看向敞开的大门,外面空无一人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心里仿佛也空荡荡的了。
义父端着药碗过来的时候,看见尹清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在意他,其实有没有孩子也是没关系的。”
尹清姸苦笑一声,摇头道:“义父,你不明白。我若想要与他长相厮守,孩子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可我看你似乎是怨他的,为什么有想要调理身子?”义父接着问。
“我想要自己身体健康,和他有什么关系吗?”尹清姸目光没有聚焦地看着远方:“他这样对我,难道我还要调理好身子送到他的面前去?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在说服谁一样。
义父摇摇头:“我真是弄不明白,你们到底在闹什么了。”
尹清姸也很想知道,他们现在究竟算什么。她把药碗接过来,将苦涩的药汁慢慢喝下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过,你们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他动不动就跑过来在门外守着,也不算是个事儿啊。”义父说道。
“我当然要和他说清楚的。”尹清姸说:“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承平此次来这里,是来处理流民的,有公务在身,肯定不会在她这里耽误太多的时间,她也不希望如此。朝廷里那些官员,要是知道了顾承平因为私事、还是因为尹清姸的事情耽误了正事,一定又要疯狂上折子了。
义父去一旁整理药材,一边整理一边和尹清姸说话。
“要说这事儿也真是巧了,怎么正好我们这边的流民就多起来了呢?好像是一夜之间就聚集起来的。”
尹清姸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并非一夜之间,而是酝酿已久。”
义父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眉望着尹清姸。
尹清姸失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这事还能是我做的?”她解释道:“我只是预见了今天的事情,所以才会过来的。不过当初事情还闹得不大,后来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无法收拾了。”
“你还能预见?”
“简单推断而已。”尹清姸道:“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正好过来散散心,他……也肯定会过来的。”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你早就想到的?”义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你是怎么预见的?”
于是尹清姸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她早在除夕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当时她一身平民的装束,实则是过来走访的。
细心的她注意到街上多了很多的乞丐,并且都是些生面孔,不像是本土的人。她心生疑窦,于是四处打听,有人对她说:“你去本地的茶楼听一听就知道了。”
那人还嘱咐道:“不过,你听了也最好不要外传,说书先生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说书啊。”
一开始尹清姸还不理解,不就是说书吗,怎么还能冒着生命危险?但是她去了茶楼,听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台上的说书先生须发皆白,拿着折扇的手都微微颤抖,然而声音却还是洪亮,保证茶楼里的每一个角落里的人都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大家都知京城富足,官僚是越来越多,卖官鬻爵的问题严重,一件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可以分给十三个人去完成,冗官严重!”他眉目皆是痛心:“太多的官僚造成许多乱象,腐败,奢靡,百姓被层层盘剥!大家应该注意到了,连我们这里都多了很多流民,那都是被逼无奈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啊!”
尹清姸出了茶楼之后,备了一些碎银揣在身上,然后找到了几个看起来像是异乡人的乞丐,问了他们一些事情,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在家乡被盘剥得厉害,才被迫逃到这里来的。
然而这里也是个小地方,各行各业都已经饱和了,哪里还能挤出一口饭给他们吃?所以,他们就只能行乞了。
尹清姸讲完之后,义父长舒一口气。
“这么看来的话,这里的流民之乱,的确是迟早都会发生。”
“是啊。”尹清姸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庭院,仿佛在想象顾承平站在那里的样子:“这次的问题这么严重,他亲自来处理,也是应该的。”
义父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你现在毕竟还是皇后,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去吧?他虽然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是你这样避而不见也不是个办法。”
尹清姸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会好好和他谈一谈。”
顾承平不愧是把计谋玩弄于心间的高手,不过半月,事情已经被他处理得差不多了。
尹清姸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高兴,既是为流民们高兴,也是为顾承平而骄傲。
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她又开始犹豫了。
考虑良久,尹清姸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去找顾承平的话,他也会主动找过来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尹清姸铺纸研磨写了一张小笺,托人送给顾承平,约他在后山见面。
即将见面的那一天,义父感觉到了尹清姸的踌躇和焦躁,心有不忍,于是说道:“你要是真的不想见他,也不用勉强自己的。”他道:“不如你把你要说的话告诉我,我替你传达。”
尹清姸摇头,坚决不肯:“有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做的。义父,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了,这件事就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义父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
尹清姸梳妆打扮一番,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憔悴,这才振作精神去了后山。
她先到达后山,站在一棵茂盛的榕树下等待,心里有些许期待,但是更多的,还是忐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后传来温润的呼唤:“清妍。”
尹清姸转过身去,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顾承平。
他好像清瘦了一些,但气质未改,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仰望,好像散发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