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她虽然比我小三个月但更像是我的姐姐,因为从小我就听她的。她有着一种魔性的支配能力,从小是支配我,然后是支配我们整个街坊的玩伴,再然后是支配更多的人,以及更多更多的人。小学时候她是体育委员,中学高中都是语文课代表。凭借着不知疲倦的口才及不屈不挠的思辨能力,她从小就掌握了以强势中带有合理性的方式说服他人屈从自己逻辑行事的本领,并且乐此不彼引以为傲。不管再怎么明显不成立的事情只要是她跟我说,到了最后我总会心甘情愿的以“嗯,有道理”或者“好,听你的”作为结尾。
跟她不熟悉的人会觉得这是个很难沟通的人,会发现她想的总是跟大家想的不一样。大家觉得很重要的事情她可能会觉得很无所谓,大家觉得无可厚非的约定俗成她会大声的反问一句为什么,大家觉得很在意该努力争取的目标她会说那并没有什么好的,凡事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体系。这么说是需要很多依据的,比如在我们九岁的时候,还都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那时候学校有一个叫鼓号队的组织是所有学生们争相参与的焦点,每周一鼓号队的同学会穿很隆重的衣服在升旗仪式上面演奏,市里面有活动的时候学校还会派鼓号队代表学校去表演,被这种荣誉感支配着大家都抢着报名,并觉得谁能被选中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于是我也想要拉着张芸芸一起报名参加。以下是发生在我们小学三年级时候的一段对话:
我:“芸芸,学校鼓号队在招队员呢,我也好想要去啊,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她:“为什么?鼓号队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大家都抢着报名呢,给发的那个衣服感觉好隆重啊。每个周一早上都能当着全校师生演奏,很开心啊。而且,市里面有什么需要咱们学校代表去表演的场合,也都是鼓号队去,多棒啊。”
她:“这有什么好的啊?早上得比别的同学都早到。冬天那么冷,夏天那么热,还要穿成那个样子站得笔直笔直的让那么多人盯着看,哪儿好啊。”
我:“可是,每周五下午排练,最后一节课就不用上了呢。而且据高年级的同学说,排练完指导老师每次都会给大家买雪糕吃呢。”
她:“就因为吃个雪糕,咱就打着鼓、吹着号一站四十五分钟?你就听说给买雪糕吃了,你没听说指导老师很严格的嘛,排练不好还会加练,晚放学半个小时都经常发生。有那个时间我给你买冰棍,咱俩跳绳踢毽子打沙包不好啊,那可是周五晚上诶,难得不用回家就写作业。”
我:“哦好吧,那听你的。不去了。”
从小的时候起她的在乎跟不在乎就有一套很是自我的逻辑体系在支撑,说服她的从来不是别人都在做或者别人都说好,说服她的向来都是这事儿会开心或者干起来很痛快,总之她乐意是前提。她的不在乎来的更是自成一派,不在乎别人的评论与看法,那都是跟她无关的事情。大家争着去参与的事情在她这是一脸的无所谓,大家都关注的排名,高了她会开心但低了却并不难过,旁人的情绪波动在她的淡然中显得突兀,她这种自成一派的喜恶很快被视为不合群。不合群的直接产物是被议论,每一次不从众的各色表现都会引来三五聚集的窃窃私语,而她却跟听不见似的丝毫不受影响。当窃窃私语发展成了小声议论,我问她“芸芸,总这样被同学们议论着你心里也不舒服吧?”她又一次用自己的逻辑给我解了迷“为什么啊?不是直接对我说的话就跟我无关,别人的说话内容,我为什么要在意?”言语的攻击性在她这失了效,背地议论她随即被大家当成了件没意思的事儿。窃窃私语到小声议论到实质攻击再到和解翻篇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十岁的那年,从不合群被讨厌到做自己被接受,十岁的我看到了她身上那股子不争斗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