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奖了，头奖没人中，也算是个好消息，呵呵，起码这块巨大的蛋糕还在那。奖池里的数字正在疯狂地滚动着，当它突然停下的时候，小华仔细地数着上面的位数，此刻已经累加到3亿电子币了。不过也有坏消息，那就是他连末等奖都没中，否则耳蜗传感器会自动传来消息。
恋爱三年了，这三年里除了女朋友以外，只有彩票站的大妈是他最熟悉的一位女性。而这三年中，小华只在两个月以前中过一次四等奖。扣掉税款以后，那些电子币只够两个月的临河公寓租金。想要买房？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他和自己的女朋友都有一颗奋斗的心，也都有一份中等收入的编程工作，可房子的价格仍然像天文数字一样不可企及。这也让他们那个拥有诱人薪酬的行业显得黯然失色，反而更加凸显出了它天生的悲催属性——加班。无休止的加班几乎掠夺了他所有的时间，没有浪漫的约会，没有阅读的快乐，没有静心的思考，没有恣意的闲游，甚至就连睡觉都成了一种奢侈。
于是经过慎重的思考，小华终于在半年前决定离开现在的岗位。工程项目岗竞争太激烈，他已经熬不下去了。经过企业内部的考核筛选，小华进入了公司最近新成立的部门，一个不那么追求效率的部门。如今这种部门在高科技企业里已经普遍存在了，它们都是政府着力扶植的项目，并不追求短期经济效益，主要专注于基础科研和尖端科技的实际应用。在这样的部门里，几乎所有的项目都由不同的大企业联合协作，项目资金大半来自行政拨款，最终要将各自取得的成果汇集在一起。科学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再也不是单打独斗，相互借鉴甚至是相互竞争才能快速获得突破。
于是以这份并不诱人的薪水为依托，他在繁华的闹市又支撑了一年，这是拮据的一年，却也是快乐而轻松的一年。终于有时间约会了，终于有时间阅读了，竟然又可以静心思考了，竟然又可以恣意闲游了。那消失已久的仿佛初恋一样的睡眠又跑来与他欢聚了，他真是庆幸自己做出了那次选择！但高昂的租金实在难以为继，最终小华只能搬离那个五光十色的临河街区，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小公寓里落脚。按理说边缘小镇的生活似乎更应该充满邻里间的热情与喧闹，但是急速的城市化进程改变了一切，此刻无数个边缘小镇更像是一座座空寂的鬼城，年轻人几乎全都奔向了大城市的中心地带，小镇里留下的只有孤独的老人、便宜的消费，还有无比便利的社会服务。没错，这个时代你根本不必出门就能解决一切生活所需。
几年前，借助全球领先的基础网络技术，整个国家完成了一体化超高速5G网络建设，即便是偏远的小镇也可以随时随地连上网络进行办公，真实的面对面的沟通已经变得没有那么必要了，真正实现了动一动鼠标就解决一切。渴了饿了？叫份外卖，你甚至能全程监控厨师给你做的那道菜。想看电影？全息投影能把全国所有的3D院线排片投到你家最大的那面墙壁上，付钱就看。身份证过期了？虚拟民政入口随时接待你，再也没有休息日不办公的情况。同学聚会没时间？老友乐APP会把所有在线同学的影像同时传回你的家里，你心心念念的班花可以一边辅导孩子做功课，一边举杯和你们庆祝。你想得到的一切，几乎都是呼之即来。然而当影像熄灭，一切又都是挥之即去。你失去了盼望和等待的过程，也失去了临别和离开之后的不舍。一切明明就发生在眼前，可就是那样的没有温度。长时间过着这样的生活，你往往都会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会怀疑除了自己所在的这间公寓，外面的世界是否还在？这时你就会夺门而出，当看到路上真的还有几个行人在盘桓的时候，一颗心才会踏实下来。
所以，小华仍然向往过去的闹市，总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彼时，每当他走出临河公寓，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店面总会带给人一种真实的存在感，那一间间小店中满面热情的店主和周围喧闹的顾客，比冷冷的智能语音应答系统更能给他带来温暖与安祥，那让人感觉周围的世界还在，自己......还活着。
“干杯！”长时间的编码让他头脑发呆，于是立刻连线小夏，热情地期待着他的回应。
“干！小华，你那组的模拟环境搭建好了吧，运行情况还好吗？”小夏一饮而尽，他还把手中的杯子倒过来示意自己喝得干干净净，那眼神充满了对杯中酒的回味。
“运行还算正常，前不久这个项目的款项才完全到位，目前正在升级调试硬件计算资源。但是本地的模拟已经进行了十几遍了，没有发现重大疏漏。不过小问题确实存在，现在就看这个项目的硬件基础建设力度了。”
“呵呵，还是那个样子，一旦上线，在正式计算环境下测试，就会有没完没了的问题。Loose，loose，relax！没什么大不了，时间会解决一切，生活就是如此。”小夏又把杯子斟满了，“嗯..........你估计什么时候能跟我们组的环境做一期融合？”
“可能还要再等一两个月，各个项目组的进度也是参差不齐的。不过我这里先得解决刚才说的那个小问题。这很奇快，某些东西似乎影响了两个进程之间的信息传递效果，虽然可以模拟完整的现实过程，但是......反正看了你就知道了！”小华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两个进程之间的反应延时吗？”小夏慢悠悠的将八个手指交叉在一起，剩下两个大拇指前后有规律的摆动着。
“动物进程，虚拟环境中的动物，它们的交流反馈还是能够看到不自然的停顿。”
“动物？”小夏的疑惑稍纵即逝，显然对小华的工作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对，你们组的测试有问题吗？”
“我们主要模拟大气，一切就像真的一样。”小夏懒散地抬起一只手，在自己的头顶上晃了一圈，双眼搜寻着身边的那些酒瓶。
“哦，看来我的代码有的改了。”
“呵呵，这还能难得住你啊？我们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能力啊，要不然怎么会把生物模拟的部分交给你们组呢？毕竟动物可是活物啊，哈哈！”小华的窘境显然激起了他的一丝兴奋。
“活物！等等，难道是.....”小华的酒醒了一大半，“意识！”
“你太敏感了，我们就连意识的定义都没有搞清楚，根本没有模型啊！”
“也对，我们只是粗苯地模拟了神经网络的反馈效果，根本不知道实现它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机制。这就像一个孩子能总结出一只钟表的运行规律，长时间的观察，他就能看出秒针走一圈，分针走一格。分针走一圈，时针走一格。可是它到底是怎样运转的呢？不打开表壳的话，永远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用的就是孩子的办法。”
“哇塞！形象的比喻。要不然你看看光合作用？对比一下，看看能发现什么。”小夏提出建议后，回身翻找着那些七扭八歪的空瓶子，他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公寓里还剩下几种酒精饮料。
“好吧，我还真没观察过，明天，不，待会儿我就试试。”
如果是几年前，这种交流一定是在闹市公寓外的小酒馆里进行的。但是现在，单人床的对面，一张圆圆的、脏兮兮的地毯上，三维成像的全息画面在一声提示音之后消失了，小夏也在并不遥远的另一个小镇上同时失去了小华的全息影像。
闷下一口啤酒之后，小华按动了眼镜上的智能家居按键，眼前凭空出现了几个按钮。其中一个写着：公共计算资源。在这个按钮显示出对焦成功之后，他懒洋洋地眨了两下眼，那个按钮像是被双击了一样塌陷了两下，随即在地毯上方又出现了全息画面。
在这个年代，那些不需要高分辨率的简单应用基本上已经不再需要个人电脑和高清显示设备了。除非你是一个发烧玩家，那么你还是得购买一套高配置个人主机和一台高清显示器，以便那些超大型的游戏客户端代码能够下载到本地，实现本地的必要计算，以便配合服务端共同完成实景展开与实时反馈等动作。而此刻小华只需要访问远端大型机房中的公共计算资源，就像过去流行的上网冲浪，其实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浏览器和运行这个浏览器所必需的计算资源。只不过如今已经没必要再花钱去买一台超级低配的上网本了。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特定服务账号和一副全功能智能眼镜。那些隐藏在镜框中的已经十分成熟的3纳米规格的集成电路，将会给你提供必要的本地操作功能。这个小东西的雏形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但是那个时候还是手机独霸天下的时代。
画面静静地悬浮在半空，没有过去熟悉的开机画面，因为公共计算资源始终在线运行。它的常规重启和运维都是在后台运行的，用户根本不必关心这些事情，就像你吃的外卖、喝的自来水，你也不用知道他们是怎么生产出来的，花钱直接买就对了。
小华拿着无线键盘，熟练地配置着各种运行前必须调试的参数，虽然智能眼镜的虚拟键盘也不错，但他还是喜欢这种操纵实体的感觉。按照操作规程一步步执行完毕后，右手食指悬停在回车键上，准备观察运行后产生的一切结果。
食指落下，画面出来了，浑浊的河水一下子漫过了头顶，小华立刻挣扎着双手想要抓住任何能够抓到的东西，但是身体一歪，还是仰面躺在了地毯上。天花板上的裂缝让他恢复了神智，原来刚才只是全息投影天生具备的3d效果，一旦退出那片投影区，一切又呈现出那种类似伪3d的样子。
“这他妈是谁码出来的环境视角模块，就不能把第一视角固定在俯视的位置上吗？每次都吓我一跳。”虽然这个环境他已经测试过十几次了，但是只要面对突发情况还是会反应不过来。
不过测试还要继续，为了体会尽可能真实的虚拟效果，测试人员必须置身其中，这样才能尽量详细地记录下测试人员对模拟环境的第一反应，于是他回到投影区之内重新坐好。这时一条小鱼正好从身边游过，小华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当小鱼绕着他游了很久之后，突然向着他的眼睛游来，并径直穿了过去，惊慌失措中的小华实在憋不住气了，于是站起来大口呼吸，在看到对面的墙壁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用憋气，于是第三次进入全息影像区。
这一次为了不再经受那种穿身而过的刺激，他把观察者的参数修改了一下，此后的观察者将会随机转变为虚拟环境中的固态景物，以便那些活物能够避开观察者所在的位置。这次就能踏实的测试了，水中的小鱼终于避开了自己的位置，各自惬意的游曳着。这时一条大鱼从远处游来，在它的对面一群小鱼相对游去，彼此交汇擦身而过，像是没有看到对方一样。但大鱼随即开始转身掉头，小鱼也像是发觉了危险，开始加速游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以外。小华从河流中向着岸边走去，视角转变为陆地，草丛中一只小兔子在啃食着什么，不远处一只狸子正在游荡，它不停地转过头来看着小兔子的方向，又不停地抬头看向四周，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压低了身体匍匐过来，慢慢接近自己的猎物。而兔子的头并没有转动，因为在现实中，它的视角几乎是360度的，可以同时看清身边的一切景物，而此时周围并没有什么遮挡物。理论上说，小兔子应该早就发现了这只狸猫，但它显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但最终小兔子还是发现了危险，于是在最后一刻逃脱了。看来观察结果还是那样，动物的反应出现了不自然或者说与现实世界有差别的停顿现象。
这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已经测试了很多次。虽然这并没有影响模拟环境的整体真实度，但还是让人觉得不能接受。于是他才想起这次测试的本来目的——刚刚小夏提出的光合作用。这就没有那么直观了，只能借助一个数据采集界面来做外部观察。键盘开始敲击，全息投影中突兀地悬停着一个平面，这和实景模拟太冲突了，于是他退出了投影区，那个平面也随着他的眼镜向后退——它自动地从全息投影转到了眼镜投影方式，早已成熟的石墨烯电池技术能让这副小小的眼镜支撑整整两天的低能耗操作，如果用它播放电影，也能坚持整整一天不必充电，借助电池技术的突破，这小小的眼镜已经大范围地取代了智能手机。现在，在地毯那块投影区之外，小华终于又找到了以往坐在工位上操作电脑的感觉了，仿佛这样的他才是一个传统的程序员——创造者置身其外。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相限中的曲线轨迹和柱状图显示，模拟的光合作用与真实世界中的光合作用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植物没有可见的思维反馈，这和动物的行为完全是两码事，这对比毫无用处。
“可儿，打扰你了吧！”小华连线接通了另一个城市中的女朋友。
“华，你怎么还没睡啊，这都几点啦？”可儿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弧面高清显示器，旁边还放着一台硕大的电脑主机，这是她制作游戏程序所必需的硬件配置。在小华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亲切。
“你不是也还没睡。”小华的视线从那堆价值不菲的硬件转向那个忙碌而曼妙的身姿。
“最近正在赶进度，这个游戏两周后就要上线了。有急事？”
“也不算急，就是有些疑惑。”
“说吧，科学家也要向我请教问题了，还真好奇呢，嘻嘻。”可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知道小华肯定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仍不忘调皮地戏谑几句。
“是这样，我觉得游戏中人物之间的反应速度似乎没有延迟和停顿。”
“怎么了，应该有吗？”
“不，当然不应该，怎么实现的？”
“路径选择呗。”
“选择？哦.....嗨....提前准备的路径条件。”小华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双眼紧闭，眉头皱在一起。
“当然啊！多简单，游戏嘛！情景分支肯定是有限的，路径多了，服务器哪受得了啊，怎么会问这个？”
“呵呵，看来是我想多了。确实如此，看来我离开常规项目的时间太长了，这该死的模拟。”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你遇到什么情况了？”
“我的虚拟动物，它们.....反应迟钝，反正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那样。”
“我没仔细研究过你的工作，但感觉像是把机械人工智能原样复制到模拟实景中，对吗？”
“差不多，应该说原理一样，只不过不必借助实体机械。对，就是你说的那样。”
“那不结了，机器学习不就是那个样子。”
“哎呀！对啊！初期的AI可不就是迟钝的嘛。”
“海量练习嘛，这不是早就总结出来的经验了吗？”可儿微笑着看着小华。
“是啊...............哎呀！你真不该去做游戏编程的。”
“我喜欢游戏，喜欢那种自编自导的感觉，不必费心考虑那些现实的逻辑。可以说这是逃避现实，但我就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是啊，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是一种幸运。谢谢你，你都快变成我的灵魂伴侣了，呵呵。”
“别，你还是管理好自己的身材，保持住身体的健康吧，我可不需要一个大腹便便的灵魂伴侣，嘻嘻。”
“要不，让你看看我现在的身材怎么样？”小华坏笑着就要脱衣服。
“今天不看，”可儿也坏笑了一下，“这个游戏交不了差可就完蛋了，我还要赶进度呢，两周以后我去找你吧，那时候我就解放了，好了，不说了。”全息影像又消失了。
欲望的小火苗被扑灭了，小华又陷入了思考。可儿说的对，海量学习还没有进行，怎么能指望那些进程们一开始就活灵活现呢，竟然忘记了工程的总体进度。现在只是刚刚建立了模型，而海量学习确实不是自己负责的，因为这一部分的实现对不同虚拟生物来说区别并不大，所以就统一安排给别的项目组了！
可是如果各地大量的模拟环境不能连网融合，想要模拟真正自然环境下的海量学习根本就不可能，虽然可以人为灌输各种生存经验样本，但是那就失去了这次模拟的意义——完全自行演化。
“杨教授，您怎么不直接告诉工程师们？”一个中年人提问。
“你说动物模拟的事？”
“对啊。”
“我不太懂编程的事，但我知道切身体验的重要性。”
“明白了，现成的东西不能激发深层的思考。”另一个中年人说道。
“咱们必须找到一条最便捷有效的途径，来和工程们进行沟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找到新的突破方向时，迅速抓住想要实现的重点逻辑问题，所以，他们就要受点折磨了。”
“如果一切顺利，虚拟地球环境能够在新型计算机上模拟成功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打开宇宙的表壳？”
“打不开。打开表壳从逻辑上说就是不可能的，诸位又忘了我们探索宇宙的基本手段。”
“是啊，探测基本粒子的手段已经用光了，还拿什么去凿开那层壳呢！”
“不过，想要看到表壳里的结构，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不过却是个最笨的办法！”
这段对话并不是在全息投影下进行的，两位主抓试验工程的总监和一位理论物理教授的薪酬完全可以让他们在任何环境下生活，此刻他们正坐在某个沙龙里，手里也许正端着价格如其年份数字一般的各式红酒。对他们这样的阶层来说，生存本身只是一件平淡无奇的琐事，只有思想，高深的思想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小夏，好消息！融合成功了，明天一早就能进行融合测试了。”
“这么快！那我的旅行又泡汤了，唉！刚刚才订的机票。”
“海量学习就要进行了，你不兴奋吗？”
“呵呵，没你那么兴奋。算了，项目完成了再说吧，我的诗和远方啊！”
“哎呀，做这样的项目已经很轻松了，你怎么不知足呢？”
“你错了，我非常知足，也明白这样的工作很难得。所以才要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啊，懂吗？”
在全息投影中他们畅谈了整整一晚，小夏勉强附和着我激动的思绪，但每每总是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几杯酒下肚之后，他就聊起了美丽的青海。阿尼玛卿雪山神圣庄严，可可西里辽阔静谧，茶卡盐湖蓝天碧水，金银滩草原一望无际。那片土地上的人就像是生活在多彩的油画里，让远来的客人流连忘返。当人们离开的时候，那画中的油彩就已经涂抹在他们的心里，鲜艳夺目，挥之不去。小夏的诗和远方也让我沉醉了，不知不觉中我们全都醉醺醺的睡去，以至于醒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对方的影像。再过一个小时测试环境就完全连通了，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统一调试，电子公示栏中全国几十个重要节点的绿色信号正在逐一点亮。
终于，绿色信号全部点亮，现在就算没有进入模拟实景，也能在反馈界面中看到初期模拟的数值反馈图表。各种样本生物的生命活动曲线正在不停地变化，不久之后就超过了预先设定的生存常数阈值，也就是说海量学习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可以进入模拟环境实地观察了。
果不其然，不同的动物都呈现出了现实中本该有的机警模样，整个虚拟世界活了起来。
“小夏，这是不是太快了，海量学习难道不需要大量的时间积累吗？”
“也许是计算资源的升级和调优导致的，我们很难想象这个虚拟环境背后的超级计算机是怎样的庞大，这可是国家项目。如果不计成本的堆叠3纳米集成电路芯片，你想想那会是什么样的计算规模。”
“.......太棒了，没想到我竟然能参与到这么难得的项目中来。”
正当小华兴奋地谈论着技术细节的时候，全息投影出现了一次短暂的定格，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小夏问道，项目开始以来，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专注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边的电力系统出了问题。不对啊，其他电子设备很正常啊。”
“小华？”
此时声音又没了，只剩下活动的图像。小华只能看到小夏在断续地挥动着手掌，时而低头操作几下键盘，从小夏的口型来看，他应该正在喊自己的名字。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全息投影像一幕早已消失的哑剧在地毯上方默默地上演着。
“小夏，你能听到吗？”
“可以了，可以了，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你..........”
这次就连全息影像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纯蓝色的背景。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让他发蒙了，于是赶紧按动眼镜上的智能按钮，打算调用公共计算资源进行实时通话，但是根本不能打开登录界面。于是只能尝试最后的办法，拨通小夏的身份识别号码，此时的身份识别号码可以直接联系到本人的耳蜗设备，但是沟通方式只能是语音，也就是电话。不能看到影像的联络方式早就没人使用了，但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在吗？”
“在，小华，你还能打开公共计算资源吗？我刚刚试过，打不开了。”
“当然打不开，不然怎么会打电话呢。”我彻底地不知所措了。
“别急，我问问项目总监。”小夏挂起他的通话线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很长时间以后，挂起的线路又接通了。
“能听见吗？”
“快说，怎么回事？”小华焦急地问。
“模拟环境的资源池溢出了，和我猜的一样。”
“什么？”
“具体情况还没有搞清楚，据说硬件组正在调试，等消息吧。”
挂断了电话，思绪仍在纷乱地寻找着答案。海量学习确实占用计算资源，但是环境中的模拟生物种类很少，每一类生物的数量最多也只在十万级别以下，食物链顶级生物就更是少得可怜。这不是大型的项目吗？难道还支撑不了这个数量规模？一小时后，耳朵里终于又响起了提示音。
“小华，在吗？”
“在，有消息了？”
“打开公共计算资源，自己看吧。”
“恢复了？”
“模拟环境仍然宕机，重启之后内存很快就会溢出，硬件组只能重新划分资源池，将用于调试的公共计算资源锁定到一个恒定值，不再随需漂移给模拟环境，这才勉强恢复了外部调试功能，还是自己看吧。”
小华重新输入项目账号，登陆了自己的计算资源界面，调出模拟环境的反馈记录之后，一切都清楚了。
反馈结果显示，在模拟环境完全开启后的几十秒之内，恢复机制使所有的进程从断点处继续执行，生物海量学习的进程立刻占据了全部计算资源，几乎是瞬间填满了缓存，随即内存也被耗干。
“有没有办法终止海量学习的进程？”
“从外部？估计可以，但是很费时间，硬件组没有代码的维护文档，而且还要设置必要的中断。”
“是啊，太慢了...........”
“对了，有更简单的办法。”小夏突然想到了。这个在工作上漫不经心，一心享受生活的人，思维却出奇地敏锐。
“什么？”
“先减少生物数量。这个参数很容易找。”
“对啊！快告诉硬件组的人，代码位置我这就发给你。”
三十分钟之后，模拟环境终于可以登录了。这次只留下了必要的生物数量，小华迅速清空了之前的生物学习经验。一切从头开始了。
反馈界面上各种结果快速的传递过来，那些结果也自动地实时传回了公共计算资源这边。然后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模拟环境再一次宕机了。在隐隐的感觉中，他们觉得自己提出的解决方案进行得过于顺利了。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如此昂贵的硬件环境应该不会允许被这样轻率地用来尝试那些临时想出来的解决办法，进而一次次地使它陷入宕机状态，项目测试不应该如此草率才对，这相当不正常。
“小夏，原因找到了。”
“说说看。”
“生物的海量学习完全正常，如果资源够用的话，它们完全可以像机械AI那样学会正常的反应机制。但是......”
“什么？”
“但是，生物之间的连接几乎是指数级上升的，两个生物要建立两条连接，三个生物要建立六条连接，四个生物要建立十二条连接。不同种类的生物之间，学习模式的区别又会叠加。而且海量学习需要大量样本案例，单一的体验不能建立学习范式。也就是说一条小鱼要想学会熟练地躲避一种大鱼的攻击，就要遭遇数十次或者数百次这个种类的大鱼，而在遇到其他种类的生物时，它还要重新学习新的避险方式。就算通过算法避免类似重复的情况，也是不容易的。针对不同生物的种类也要建立相应的学习方法，冷血动物有自己的求存方法，恒温动物又是另一种求存方式，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总之想要一切自然发生，就不能设置太多的人为干预。”
“明白了，计算资源根本不够用！”
“就算模拟一个局部的真实世界，所需的资源也是难以想象的。而且，想要实现预设的生物数量级别的模拟，恐怕能源的消耗和硬件的支持也会增长到难以承受的地步。而且，还有一个我们没来得及看到的问题。”
“什么？”
“学习所耗费的时间。前面的宕机还只是资源匮乏造成的，我觉得就算资源够用，那耗费的时间也是天文数字。”
“......................这方法行不通啊！”
“是啊，恐怕我们从根本上就找错了方法。”
突然间地毯上的全息影像改变了。
“大家辛苦了，这里是项目协调组，诸位相互见个面吧，看看各位的庐山真面目，相信对于今后真正的测试会有帮助的。”
“我们是海量学习组。”
“我是地质组，负责地壳、地幔与地核的模拟。”
“我是河流海洋组，负责环流与深海压力模拟。”
“我是地磁组，负责地球磁场模拟。”
“我是恒星组，主要模拟聚变能量释放，不要问我超新星爆发能不能实现，杨教授也没有给我具体的数学模型，呵呵。”
“因为我根本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超新星这种天体，呵呵！好了，我是这个项目的理论物理顾问，杨诚。”
全息影像逐渐变换着背景和人物，最终留在影像中的正是杨教授。
“杨教授，你已经知道了吧？”小华急匆匆地问。
“当然，而且是在测试之前。”
“啊？怎么回事？”小华有些气恼，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你怎么知道？”
“因为纯理论研究早就开始在不同领域显现出指数级增长的灾难性后果，并且在中等规模的机械AI 研究实验中，我们也发现了这个倾向，只不过不能像虚拟环境那样能够有数量上的支撑，所以实际效果只能靠你们来验证。”
“既然早就知道此路不通，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完全可以进行小规模验证，为什么还要不惜把超级计算机搞瘫痪呢？”
“为了体验，真实的体验，这样才能有所感受，这也是此次模拟的主旨——真实。”
“看来海量学习并不能模拟真实场景了，从根儿上就错了。”许多参会人员都意识到了这点。
“不，海量学习没有错，但...............这么说吧，以往的试验表明，机械可以通过一段时间的海量学习完成特定的任务，并且达到了可以乱真的程度，在人机交互中似乎也通过了图灵测试。但是如果把这台无生命机械放入真实复杂的生活环境中，它看上去仍然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就算给它足够的计算资源，它仍然会长期处于木讷迟缓的状态之中，而来不及对外界做出像样的反应。”
“因为它始终在不停地学习。”小华接着教授的话说道。
“是的，学习时间是难以承受的。所以，当今的主流计算环境恐怕就是海量学习的瓶颈。”杨教授最后说道。
一阵沉默，参会的人全都在迅速思考着其他的办法。
“能源方面就不说了，毕竟那还是有方向和办法去解决的。不过，种种迹象表明思维运转似乎是在量子层面展开的，而生命科学目前仍然停留在分子层面，”杨教授继续说着，“所以就算有足够的计算资源，我们的模拟方式似乎也走错了方向，这也许就是关键所在。”
“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些？”小夏问道。
“工程师们，请问当今提升计算速度的方法是什么？”
“提高振荡频率，还要充分利用CPU的空闲时间。”一个项目组的人回答。
“没错，但是恐怕这两者早就逼近了理论上限。振荡频率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质的提升，CPU空闲时间也要为无数的中断信号保留必要的时段。Intel的神经网络芯片虽然提升了千倍的计算速度，但那仍然是非1即0的传统结构。简单的说，那仍然是串行计算方式，我们需要真正的并行运算结构——量子的叠加态。”
“您是不是想说量子计算机？”
“目前这是理论上唯一的突破口。所谓的计算资源不足还不是根本问题，重点是计算时间的缓慢，即便是传统结构的超算也不能满足我们的项目需求。如果有足够的硬件资源，理论上它能算出结果，但我们等不了。”
“量子计算已经研究了几十年，但是结果并不明朗。”小华感叹了一下。
“是啊，各个国家都在着力研究，刚开始的十几年间，各种突破还时常能够见诸报导，比如那个著名的D-WAVE2000已经进入了商用型阶段，但是随后就没有多少进展了。而且近年来还兴起了生物计算机的概念，却更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夏显然对这些前沿领域也非常关注。
“因为量子计算的进展实在太过惊人，所有前沿的科学家都早已讳莫如深，不敢轻易吐露实情了。”杨教授说道。
“您是说这几十年来，量子计算已经...........”在场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的科学院士已经成功实现了上百量子比特的纠缠。大洋彼岸也是如此。”
“这么说，您的理论终于得到验证了？”
“是修正，这是几十位科学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量子理论并非是某一个人可以完善的，我的作用微乎其微。”
“杨教授，据我所知，当量子位增加到300个的时候，理论上就能存储比宇宙中所有原子数还多的数字？”
“理论上是的，所以目前我们几乎已经实现了存储自由，存储并运行咱们这样的项目不成问题。但更重要的是，量子计算还天然具备速度上的优势。”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实现了有效的并行计算？”
“是的。而且小范围的测试表明，量子并行算法已经成功取代了传统的函数循环算法，也就是说大大缩短了运算时间，与传统电子计算机的耗时算法拉开了巨大的鸿沟。”
“那我们的代码？”
“代码只是存在于中间层，相对于底层指令是透明的。只要逻辑正确，稍作修改就能通过最新的编译器顺利移植。”
“量子计算机就是黑箱。”小夏说道。
“是的，就像大家熟悉的接口程序那样，你们可以直接使用。”
“那我们之前的工作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吗？”小华说道。
“不，模拟生物的反馈模式，也就是思维模拟仍然不是量子态的，必须做出改变。必要的尝试就是为了理清思路，时间并没有浪费，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您有新的模型？”小华问道。
“有，脑科学专家组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但是在传统计算机上无法验证，正因为如此，我才瞒着大家，让诸位，哦，主要是这位工程师，让您辛苦了。但是请相信，这对您今后实现新的思维模式编码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我对专家组有绝对的信心，不过杨教授，还有一个问题。”小华问道。
“您说。”
“模拟环境实现以后，这个项目的成果，我说的不是应用层面的成果，在纯理论上有没有您期待的东西？”小华感觉这样规模的项目，还动用了最新的量子计算机，必定要在理论上寻找突破性的成果。就像大型对撞机能够带来诺贝尔物理学奖一样，不计成本的投入，一定是要取得根本性的突破。
“您很敏感。没错，量子计算的实现只是孤立的和小范围试验性的，如果这个地球生态模拟环境能够成功运行，那就标志着我们对量子的认识又提高了一个层次，也就是说远远超过了国际认知水平。这个模拟环境的目的就是想测试和验证量子计算的能力水平。”
“验证以后呢？最终目的呢？”
“寻找统一理论。”
“超弦？”在场的很多人都问道。
“看来咱们的大学教育还是很成功的，诸位几乎都是搞应用研究的人才，没想到大家对纯理论也有这样的认识。是的，目前看来，超弦似乎只是我们这些盲人科学家摸到的一条象腿。它也许只是统一理论的一部分，又或者不是。总之还没有定论。”
“您预感在那个最终目的的探寻过程中会发现什么？”小华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完全不知道，但这是一个还没有尝试的方向，仅此而已。理论物理已经遇到了瓶颈，或者可以说似乎已经摸到了理论验证的天花板。”
“您是说弦理论的不可验证吧？”小夏问道。
“宇宙是一只打不开表壳的钟，你只能隔着外壳去探究它的运行原理。”
“这好像是爱因斯坦说的吧？我觉得这只是一种悲观的说法。”像小华这样不深谙理论的工程师似乎都有一种天然的乐观态度。他虽然赞许这个比喻，但仍然坚信一切理论都可以证明或者证伪，他决不相信会有一种理论是不能用实践去检验的。
“也许吧，但弦的概念确实就是一种猜测，它是假设的任何粒子的基础结构。这么说吧，你没有手段去接触它，它是理论上最小的结构，所以这表壳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大家知道，核子对撞机是无数高精技术的集合体，凭借它我们已经发现了数不清的微观结构。但静下心来你会发现，它仍旧像是原始人拿着一把锤子，在不停地砸碎果壳，费力的寻找着里面一层层的结构。但是现在，果壳中只剩下一堆粉末，我们再也砸不出更小的微粒了，即便砸开了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看不到？”众人疑惑。
“对，看不到，我想这的确需要解释一下了。之前为了教学，我制作了一个动画讲义，没想到今天能够用上，请大家稍等，我找一找。”
杨教授搜索到那份讲义，在投影区打开，动画开始了。
一根细线悬吊着一枚核桃出现在画面中间，然后立刻被阴影遮挡，只能看到那根细线。这时一只乒乓球突然飞进画面，轻轻地撞进阴影区域又反弹回去。那根细线也轻轻地摇摆了几下。随后很多只乒乓球陆续飞来撞进阴影区，并且全都反弹回去。一段时间以后，画面转变，跳出一副模糊的不规则形状的图案，比阴影后面的核桃大了许多，同时响起一阵画外音。
“如果我们看不到核桃的形状，仅凭乒乓球撞击它，再将所有反弹回来的角度和轨迹进行综合计算，那么我们看到的核桃就是这个模糊的样子。”
画面一转，模糊的不规则图形消失，那片阴影和那根细线又回到画面中间，画外音说道：“现在我们改用黄豆作为探测手段。”
继而，无数颗黄豆飞来，撞向了阴影区域里面，同时也都反弹回去，那细线摆动的幅度也略微小了一些。这次，画面中出现的物体更加接近那颗实物核桃的大小，那是一个有些不规则的坑坑洼洼的球状物体的轮廓。
“大家看到了，该用更小的探测物，我们得到的被测物体形状更加接近原貌了。”
画外音落下，画面再一转，闯进阴影区域里的东西变成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细线根本看不到摆动了。
“这次是该用芝麻来探测核桃的形状，大家看。”
这次探测所呈现出来的形状已经可以粗略地看出是一枚核桃的样子了，它那蜿蜒曲折的表面纹路开始显现，大小也几乎完全一致。
“现在我们改用光子来探测这枚核桃，准备好了吗？”
话音一落，阴影区域立刻消失，核桃就摆在画面中间。
“好了，这就是光子探测的结果。”
“哦............”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的眼睛就是探测的手段，光子探测就是用眼睛直接观看。
杨教授关闭了动画，接着说道：“所以你的探测粒子越小，你要探测的对象就越清晰。”
大家全神贯注在杨教授的讲解之中，却还是没有理解为什么看不到更小的物质结构。
“既然可以凭借光子探测物质结构，还有什么是看不到的呢？”人们问道。
“我们要探测的是一根弦，它是理论上最小的物质结构。光子也只是它的宏观表现，它甚至只有长度而没有宽度，是一维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找不到比他更小的物质去轰击它，或者说探测它。”
“而且，即便能够找到一种物质去轰击，一次撞击之后就会...........不知所踪？”小夏说道。
“就是这样，但是我们找不到比弦更小的结构了，任何基础粒子对一根弦的撞击都像是卡车撞上了鸡蛋，鸡蛋无疑会被撞飞，这就是那根摇摆的细线告诉我们的，而我们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形状。即便有那么小的探测粒子，大家也看到了，乒乓球跟核桃大小相当，但我们却得不到清晰的结构，所以至今我们也还没有可行的办法。”
“那么即使在模拟环境下，弦仍然是不可接触的啊？”
“只能尝试使它宏观起来。”杨教授说道。
“您是说不做探测，而是根据理论模拟出一根可以被观察的弦？”
“对，就是用最笨的方法——海量试错。理论假设告诉我们，弦的不同振动模式塑造了不同基础粒子，但是振动模式几乎是无限多的。”
“也就是说，如果量子计算机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地球环境的模拟，它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测试超大规模的振动模式。您最终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的尝试不同的振动模式，观察它到底能形成什么样的基础粒子？”
“不！”杨教授回答。
“不？您指的是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是说那还不是我的最终目的，因为科学家们已经计算出了部分结果，某些振动模式确实可以形成特定的基础粒子，这是当今的常规超算技术就可以完成的。”
“那最终目的是？”
“如果顺利的话，找到所有形成基础粒子的振动模式，然后再以这些粒子为基础去重新模拟地球环境。接着就可以模拟整个太阳系，包括其他行星环境。最终............”
“最终..........会模拟出一个真正的.............宇宙？！”
“对！我们不必砸开表壳，我们要尝试所有可能的结构去重建一只钟表。”
会后，整个项目组将所有程序正式迁移到量子计算资源中，经过一段时间的组织和编写，新的思维模式立刻被定义成代码，试验正式开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