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正室范儿
真的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由远及近,眼看就要进来,心也提到嗓子眼。还是第一次因为见女人而如此紧张,听着优雅的足音,脑中又闪现一幅幅秦域和她的亲热的画面,只是想象,却抓心挠肝,险些咬破了唇。
想象是件可怕的事,据说人只会被自己吓死,真是至理名言。
一线光透进来,紧接着变粗,背光的菱妃先是在门槛边停了停,接着缓步而入。阳光刺眼,整个人只呈现模糊而优美的轮廓。这个轮廓迅速搜索到我的位置,并未跪拜,只是行了个常礼,“见过皇后。”
早就坐在梨花桌旁,闲情逸趣伸着腿,两脚搭在一起,露出精致的绣鞋,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着,显得很是无聊。手中一杯清茶,乳白色的热气袅袅升腾,先是抿了一口,过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不必多礼。”
菱妃的身子直起来,背挺得像一支笔直的玉簪,如果不是这略显夸张的动作,整个人是比我还要悠然的。也许她并非有意如此,人对敌人总是不经意地剑拔弩张。
不断告诉自己,要不怒自威,用气质压垮对方,不要轻易露出心事,更不要先急起来,有失风范。这次交锋的目的是为弄清这女人的虚实,知道她玩什么花样,才好奉陪到底,最终的目的,是把那死男人拉回来,按在脚下,按得死死的,才好保证本宫优越的一生有始有终。不要激动,嗯,不要激动,虽然现在就想过去掐着她纤细的脖子,使劲扯她乌黑的头发,抓破她白玉似的脸。
今天才发现,她居然是一副让人心疼的长相,若是挂上一滴泪,简直是见者心碎,坚硬之物的克星,再恶毒的人也什么都不想跟她计较……秦域那死男人,还就喜欢这个调调,纵观世上男子,很少有不喜欢这种小女人的。
正内心发狂,只听菱妃道:“皇后娘娘委实沉得住气,佩服。”
“彼此。”好,上来就亮家伙,老娘喜欢!男人的心思时而猜不透,女人心中所想却明镜也似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最好的结果是她只是用了一次我的男人,最坏的结果是用了之后还留下个小尾巴。她还能怎样?最多指着肚子说,我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当着我洋洋得意炫耀一番。如果这是最坏的,那么我已经装备完善,你们伤不到我,伤不到我。
“其中种种,想必娘娘已经知道了吧。”她挺了挺胸,后背越发直了。
我一笑,“难为你记挂,怎么,还有补充吗?”
“皇上与我恩爱多年,娘娘更应该清楚,这么多年了,对我始终未能忘情,只因怜悯,才勉强施舍于你。昨儿她去我那儿,还说与你之间早成鸡肋,难道他没同你说吗?”菱妃尖声道,“你们之间没有真情,他不过是敷衍你,他爱的是我,这么多年爱的一直是我!”
好险,不是玳玳从后头暗中扶我一把,早气得倒仰,跌个四脚朝天。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才目能见物,呼吸也畅通了,胸口也不憋得疼了,也能说话了:“深宫寂寥,编一套戏文逗自己开心,心里头是不是好受些,上官菱?”
“我是编造?”她一连串地冷笑,“只怕自欺欺人的人是你!他对你早就厌烦,只是你还不死心,纠缠他,让他痛苦,他早已恨透了你!”
你大爷的,本来不想爆粗口,忍来忍去,忍无可忍呐!果然是平时不挑事的挑起事来就是个小鬼难缠,一指菱妃刚想开口,玳玳掐了我一下,看口型是:跟她吵没用。虽然快气死了,不得不承认的确没用,除了惹一肚子气,关键是秦域,他怎么表态,一切是非曲直都在于他,就算现在抖出我国母威风用个不敬之罪惩戒菱妃,也是于事无补,到头来落个残暴的名声。这年头,谁装可怜谁有理,就看你会不会装。
“近来天干物燥,虽比不上油菜花开的季节那么容易招人疯癫,到底是地方大了什么怪事儿都有,干柴和干柴都能擦出火星,还是得去燥啊,一不小心引火烧身后悔莫及。上官菱,你够操心的,不过皇上有手有脚,一张嘴也齐全,用不着你好心替他分忧,至于你,这就不送了。”甩袖,看都不看她,径自进了内室,转身的时候还听她嚷什么你们之间完蛋了,让我放过他之类的,若不是太监已经开始挟着这女人出去,真恨不能上去踹一脚,对,就踹在她屁股上,一个月下不了床。
恨死了恨死了!
满腔怒气无处发泄,非得毁灭什么才舒服,正好,一进屋就看到鸳鸯帐里的红绫被,还爱巢?还温馨?还浪漫?使出吃奶的劲,“嗷”的一声就上去撕开了,眼一闭心一横,只管用锦缎破裂声缓解心头的灼痛,待全身乏力,终于榨不出一丝力气时,睁眼再看,好好的被面已经被撕成破布条子,兀自飘零,棉絮也被连累,雪花一样飞散四处,床上就剩个桃红的枕头安然无恙。
“给。”玳玳及时出现,递过一把剪刀。
“把他叫来,把他叫来,我要杀了他!”我夺过剪子,这才发现一双手不住打颤,原来这就叫失控,“不剪了他的小JJ誓不为人!”
玳玳摸摸我,“还没下朝呢,待会儿给你叫去啊。”
“太过分了,偷食就算了,还让我受这种气!皇帝了不起啊,老娘不干了,这皇后谁爱当谁当,没这么欺负人的,呜……”
“好了好了,快点儿哭完,好好收拾一通臭屁孩,马上还有场大仗要打,咱得养精蓄锐啊。”玳玳吩咐人伺候梳洗,铜盆拧了把手巾递给我,一面缓缓道:“我知道你不会放着皇后不做让给菱妃,眼睁睁看着她骑到你头上,对不对?娘娘就是气头上不顾后果了些……唉,怎么说别人我就能这么冷静,看来真是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现在的我就很迷惑,如果菱妃所言不是编造,秦域当真是因为可怜才对我……不会的,这才走了没一会儿,刚才还因为我要出去找男人而跳脚呢,难道这么多年,他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我有什么值得他去装模作样?哪怕是同情,也是短暂的,时间是什么东西?可以摧毁一切的啊。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勉强相爱,绝对没有。
这一切太过古怪,太多的不合常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秦域揪来,从头到尾问个清楚。
今天运气不错,没等多久,外头就喊起皇上驾到,坐在破被败絮中听着快而沉重的脚步声,珠帘甩动的声音,还有他的自言自语:“那疯子,那疯子真疯了,那疯女人!”一踏进卧室,再一看满地破布,倒抽一口冷气,“这儿还有一个。”
发生的一切,这厮心里有数,我要做的只是解开所有令人心情欠佳的扣锁,所以冷冷地盯着他,不答话。
“小凤凰受气了吧?”良久,他见我总不出声,环顾一周,长叹道:“力气该用在打我上啊,撕了这么多布条子,累坏了如何是好?”
这样避重就轻,撇清责任,典型的秦氏太极,可惜我没兴趣同他推手,横眉冷对,“你爱人家啊,很爱很爱啊,人家对你可痴迷了,苦口婆心劝我放过你。秦域,我这就放过你,从此自由自在,可好?”
“理那疯女人做甚。”他五官顿时皱在一起,又是摇头又是跺脚,配合无辜表情,来来回回折腾个没完。
“别演戏了,向人家倒苦水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吧?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深爱着你的菱妃,啧啧,我觉得我特作孽,这不拆散鸳鸯吗?你快救救我,快废了我,免得损我阴德。”
他闻言立即不蹦了,改为蹲倒抱头,“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哇,你信她……你居然信她,这疯女人,她什么说不出来?小凤凰你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我对你真心假意,当真一点看不出来?”
无关乎信谁,就是生气,生老了气!随手拿过枕头,狠狠丢向他,心中遗憾砸出去的若是花瓶就好了,砸他个头破血流。不,流血不足以抚平心中怨恨,还是拿剪刀制裁那万恶的作案工具,连根剪掉!
“你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虽然可爱,但是伤身啊,久气伤肝。”他挪近了几步,“你就当她是个疯子,其实我也一直怀疑她是不是疯了。很早以前不是这样,这几年越发古怪,没想到今天来你这儿唱了这么一出。回头让太医给她看看,真是癔症,送回家去得了。”
可笑,男人在一个女人跟前说另一个女人,统统这副嘴脸,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哄骗的对象心里就能舒服。可他忘了我早已不是妙龄少女,三十岁的女人,真要信这个简直白活,“一百个看不上,还能和人家上床,皇上天赋异禀啊,岂止龙体异于常人。”
他急得甩手,“你看你看,怎么解释你都不信,我……我没和她……这其中有你不知道的缘故,说一千道一万,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
“既然没做贼,为何还没开审就承认?我可没屈打成招,也不是母夜叉,别说你是被我吓的。”
“你当然不是母夜叉……”他本是和我一样蹲着,趁机又近了几步,先是装作“不小心”碰了碰我的头发,看我没反应,遂凑上来,大脑袋抵上我的鼻头,“小凤凰还没消气?原想着你哭闹一阵也就完事,没想到你气性如此之大哎。”
那你就太低估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了,你以为只有男人有占有欲?霍然站起,背过身,看都懒得看他。窗外阳光正好,屋内阴云密布,心里也是。看着这好日头,真不相信正在经历着欺骗与背叛,正在伤心,灰心失望。如果这些都不曾闯入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愿意用折寿来交换。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也没了声息,不动声色地留意倾听,一点动静都没有。咦,走了?
“逮到啦……”刚回头,便听他一声轻喝,随之绽放温暖纯真的笑容,“你还是爱我的,还是怕我离开……”
大爷的,原谅我,今天骂了两次相同的话,太没技术含量。见他还小狗一样蹲着,气不打一处来,两步走到他跟前,叉着腰,居高临下,“继续解释啊,我要听你和她上床全过程,外加心路历程!”
他仰着头,张了半天嘴,就是没发声,半晌,“嘿。”
“说?不说?不说就不说,没人求着你。”踢地上的布条一脚,狠狠甩下一句:“滚蛋,我们完了,再也不是夫妻。”
“好狠的心。”他歪着头看我一会儿,悻悻地拿下飞在头上的布条。缓缓起身,整个人松松垮垮,语调也不死不活。
不做夫妻都不能让他说出原因,到底什么事儿重要到这种地步?和菱妃又有什么直接联系?该死的,这厮一字不吐,恐怕拎着他的脑袋撞墙也无济于事吧?事到如今,不解释就意味着彻底地玩完,话已出口,他就是那么不肯给我个台阶……哪怕扯谎也行啊。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前因后果到底是怎样的。”内心怆然,觉得自己太通情达理了,简直到了圣母娘娘的境界,不过,要让我知道他俩真的有奸情,而且是板上钉钉实实在在的那种,就绝对没有这种耐心了。秦域啊,你就松松口吧,哪怕给我个真是的离开的理由,也比稀里糊涂被一个女人毙掉的好。
“小凤凰,我不会说的,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爱你,就永远不会告诉你。”他苦笑,“你就当我对不起你好了,至于其他,千万别搅进来,百害而无一利。”
问来问去还是一无所知,有我这么失败的大老婆吗?泣血!
“我不怕搅进来,什么都不怕,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哪怕死了我也愿意。”人被逼成这样,真是不如一头撞死,虽说稀里糊涂的死总比计算着死期对自己仁慈,可我已经知道我要死了,给我个期限不过分吧?
“这不是家事,也不是小事,更不是你女人争风吃醋的芝麻绿豆事,凤凰,你给我省省心吧。”他苦着脸,一字一顿地说。
我闹腾?我不懂事?我小不忍乱大谋?明明是他偷吃嘛!我不管我不管,“你以为你不说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想的永远是你和别人做的那些事,你又什么都不肯说。一无所知,成天自己瞎琢磨,这滋味太难受了,咱们今后怎么做夫妻?难道我得天天悬着颗心,担心你和别人的女人……今后过的是这种日子,不如现在就分开,我也省心。”
“分开?”他茫然地望着我,十足白痴相。
“不弄个水落石出就分开!”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对男人就得软硬兼施,虽然对这厮一向是软多硬少,把他宠坏。
“不要分开……”他沉默许久,忽而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一咬牙,“也不能水落石出。”
那你死去吧。我决绝地转身,“你别后悔。”
他凝视我的眼睛,用一种平缓而低沉的语调说:“别赌气了,小凤凰。”
“不是赌气,是死心。”狠狠跺脚,跺到脚心发麻,顿时给了自己勇气似的,头也不会地走开。
能去哪儿呢?心情这样糟糕,也不能去看孩子,龙葵这臭小子,平时就够让人费心,米米又和哥哥亲密无间,两个孩子好得跟一个似的,就不打扰他们兄妹情深了。去太后那儿散散心吧,她说话一句话能胜过十个笑话。
可惜太后的地方早有人占了,还没进门就听里头笑声阵阵,太后独特的嗲声嗲气和一种平缓的男中音,千珏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宫人答:“有一个时辰了。”
人倒霉起来不喝水都塞牙,想找个人说笑都这么难,没一件事让我顺心,正要走,身后一串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千珏。
“皇后娘娘来了,真巧。”倒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明媚的阳光和少年人堪比阳光的笑,即使是客套也显得那样赏心悦目。
我只得驻足笑道:“听说你大喜呀。”
“再不把婚事办了,皇祖母该不认我这孙儿了。”说着顿了顿,瞅着我,“她老人家总是怪我迟迟不娶王妃,我和她说,皇上也是我这岁数娶的皇后,想觅贤妻,可不就要越迟越好。”
真会说话,比秦域讨喜多了,做人就得这样,锦上添花必不可少,别人也偏偏爱这一套,多多益善。前些年还一副天下人债主的模样,瞅谁谁不顺眼,苦大仇深,不过数年光景,悄无声息就成熟了,岁月真是助人。
又客套几句,便借故离开,他们祖孙和乐,也懒得掺和,再者千珏这小子,眼睛毒着呢,脸上的愁苦之色倘若一不小心没掩住,被他察觉端倪,宫里嘛,又是帝后之间,这种事情烂在肚里只和秦域消受当然最好。
“太后年事已高,恐不能主持大典,不知皇后娘娘……”
“那是自然,原想着一份贺礼不成敬意,皇上也着实为你高兴,我与他必定为你主婚。”
他一笑,即道:“眼看婚期将近,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可有空闲,有些琐事须得商议。”
虽然不怎么和他打交道,听这话音多少有些打蛇随棍上的意思,不免犹疑了一下,只听他低声道:“也有些琐事以外的事儿……”这就是了,看来我还没蠢到极致,可他和我能有什么事儿需要这等隐秘?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十六竿子也打不出一丝联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和他坐在御花园石桌旁,本想避人,想想实在没必要,欲盖弥彰就不好了,刚一坐定,便见他微微一笑,“龙葵越发精神了,只是相貌性情,都不太像皇上。”
“咚”一声,我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到深井里的声响,沉闷而悠远,人也跟着一震,做贼心虚真是不假,稍稍被戳一下,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向全世界摇手,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骗人,“是吗,龙葵这孩子,倒像我小时候,也是被我惯坏了,不过话说回来,哪个父母不惯孩子,多多少少总是有的。看他那么小,那么可怜巴巴地瞅着你,真要硬下心肠可不容易呢。”
他笑了笑,一手摸着杯口,不紧不慢地说:“想来当年去柳城行宫的路上生下龙葵,也很辛苦吧?”
不对劲啊,越来越不对劲,身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寒了个透,脸偏是一下接一下地发热,小贼被当场捉拿似的。这千珏,这千珏为什么这样怪腔怪调,又显得这样十拿九稳?他知道了什么?如果他知道了哪怕一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怎么,这还没大婚呢,就为未来王妃生世子考虑了?”
“真是瞒不了婶婶。”他笑着,却不看我,目光始终都是漂浮不定的,多少又有些像高瞡……其实他们不像,偏让人有这种错觉。
也许自从看清了高瞡真面目,对这一类型的男人始终存了防心,越是看他们在笑,越是想象他们杀人的样子,是不是同样悬挂这样无懈可击的笑容?他们都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太知道别人要什么,所以每每利用他人,百发百中。他们要的其实也是普通人想要的,区别仅仅在于谁狠,万事再艰难,抵不过一个狠字,哪怕是坚持,也是狠字当头,看谁能忍,谁最后放弃,谁就成功。可以看出千珏一直在坚持,痛失皇位之后的这些年,一定夜夜咬牙度过,等待时机致命一击。的确不甘心呐,换作谁谁能甘心?即使是没有野心,也被坐上皇位的叔叔防范这么多年,原先不在京师,还有点儿自由,靠近了权力漩涡,身不由己,和被软禁有什么区别?
真羡慕年轻人野心勃勃,生机无限,可是你的野心触及我的身家性命,就容不得你放肆了,“你叔叔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人才,原该堪当大任,只是身份难免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借此挑拨离间,叔侄反目,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婶婶一向不理朝政,今日竟当起了说客。”他沉默一会儿,修长的手指只管敲着光亮的桌面,慢悠悠地说:“叔叔那样对你,也能让你无怨无悔,真是不简单……叔叔不简单,您更不简单。”
好了吧,我简单死了,跟你说话几乎耗尽了我的精血。咬牙,坚持,打死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虽然可能已经破绽百出,“说到皇上,对我真是没话说,哪怕是外人,没有不说他好的,有时也颇觉无以为报,只盼龙葵长大替他分忧吧。”
他一探身,凑近了些许,轻声道:“说了这么多,婶婶就不想知道那琐事以外的事是什么?”
想说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给他一个淡笑,“哦?可是传授育子经验?”
他看着我,挺直身子,淡淡地说:“婶婶不必耍太极,当年的那些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我是知道一些,就不兜圈子了。试想若是一不小心闹得众人皆知,也无趣,我没这个闲心。想和您说的是,既然叔叔和菱妃旧情复燃,您这个后位也坐不太稳,与其今后孤家寡人,不如眼下早做打算,反正龙葵……都说母子连心,少了这层障碍,为将来谋划岂非更加顺理成章 ?”
天哪,他是怎么知道的?天哪,还知道我和秦域闹崩了!此人不是人,是猫,只有猫耳朵才能如此敏锐,脚步如此轻不可闻,你都不知道他走了几步,就已靠近,利齿咬住你咽喉,咬得紧紧的,“龙葵是我亲生骨肉,皇上与我亲密无间,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孩子,回去睡一觉吧,你累了。”
“婶婶何必如此,今日所言,你可以考虑,我有的是时间,等多久也无妨。只有一句,若是事成,婶婶现在有的,一样不少,这位子,你却是想坐多久坐多久,少了菱妃这眼中钉,说得肉麻点儿,简直是唯我独尊。”
为什么都要算计我?一边算计,一边利用,最后连一小块立足之地也不给我,推我下万丈深渊。高瞡是这样,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这样,好吧,我承认他比高瞡高尚,至少许下个什么“唯我独尊”的宏愿。我看起来就像那种被人利用然后一脚踹之的可怜虫?也许是的,不然千珏也不会用这小儿科的好处诱惑我。
我摇头,笑了再笑,“小爷啊,你是想那椅子想疯了?助你我是皇后,不助你,我也是皇后,何必费那个劲。如今我是皇上的女人,怎么说我都是他女人,龙葵长大,说句犯忌的话,江山都是我儿子的,何必大费周折除去秦域又来助你,你是否过河拆桥还难说,羽翼未丰,只怕不是你叔叔的对手。”
“婶婶真以为叔叔对您一心一意?”他冷笑,“那菱妃,您就真的一无所知?”
从秦域那儿得不到的答案,从这里倒是可以得到,先别管真实与否,当下轻蔑地说:“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
他笑了笑,目光又开始漂浮,悠悠道:“龙葵不是皇上的儿子?他就是皇上的儿子,亲生儿子。婶婶你好傻,帮人家养了这么多年野种,还宝贝得什么似的,江山是你儿子的?到时只怕轮不到你,人家生母在前头等着呢。”
太荒谬了,叫我如何不发笑?我觉得我笑得像鸭子,“她的生母可就不是我,孩子你确实该好好休息。”
“我是男人,换作是我,宁愿换个老婆,也绝不会替别人养儿子,何况将来继承我的大业。婶婶,说句不好听的,你太易信人,运气好是傻人傻福,运气不好,譬如遇到叔叔这样的,免不了当了冤大头。”他开了扇子,摇得那叫个风生水起。
气死我也!我霍然站起,顾不得风度,抖着手指指着他,“你想当皇帝想疯了!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证据,但我是男人,也知道男人,婶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有朝一日菱妃骑到你的头上,你会想起我的。我等婶婶,多久都等。”说完,依然摇着扇子,面带微笑地起身,再也不看我一眼,往荷塘走去。
等你个头哇,没被这群臭男人气死就要念佛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闹玩出轨闹孩子,这么一闹,再看身边,竟无一个可信之人,人生成了他人嫁衣裳,何其悲壮。
跌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无限凄楚,到底谁走漏了风声,千珏到底怎么知道龙葵不是我生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