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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主母难当

“小姐,天都黑了,我们进去等吧?要不然我在这儿等,他们一回来我就去告诉您?”蓝雀拿着蒲扇扇着四下的蚊子,“表少爷都十三了,脑袋又机灵,肯定出不了事。”她会错了意,还以为我在等薛启。

想跟她纠正,忽听山道上隐约有马蹄声,应该是他们回来了,深呼一口气,我可有话要问那位大少爷,一来他欠钱的事,二来是这里四处环山,哪里可以买到粮食,家里这么多张嘴,总不能什么办法也不想,等着饿死吧?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蓝雀刚打起灯笼,马蹄声也到了跟前。

“二姐!快……”薛启一个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神情很是慌张。

“怎么了?”紧步上前,正好那位大少爷也从马上下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大肚子女人。

“快去准备一下,她要生了!”眼神中的严肃表明事态紧急,实在顾不上多问,赶紧招呼蓝雀把府里的女眷召集到前院。

家里有接生经验的就只有厨房的王嫂跟李嫂,要命的是她们俩跟两个护院去林子里拾柴火去了,还没回来,再有就是二夫人生过孩子,不过下午被那些难民吓昏了过去,现在还迷迷瞪瞪的,根本派不上用场,剩下的都是些大姑娘,谁也没生过孩子。

“没时间等了,你快进去帮忙!”这位大少爷一把扯了我的袖子,将我推到门口。

“我不会!”那可是两条人命,万一做错什么可没有后悔药吃。

“总不能让我们进去吧!”

是啊,总不能让这些男人进去帮忙吧,只得招呼了同样战战兢兢的蓝雀跟两个丫头一并进去。

关上门,走到床前,一看到那满身是汗的妇人,我腿都软了,“你……别紧张。”抖着双手安抚一下她。

“夫人,剪刀。”丫头把剪刀递给我,有那么一刹那,我脑子完全空白,根本不知道拿剪刀要干吗。

“热水!”醒过神来后,想着得用热水洗手,因为脑子太混乱,手竟然直接伸到热水里,吓得蓝雀一声大叫,我反倒没觉着烫,只是手被烫得跟红萝卜似的。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对那个孕妇做了些什么,只等到孩子的啼哭声出来,我才瘫坐到地上,手上全是血。

这时,王嫂、李嫂也匆匆赶了回来,剩下的事都交给了她们,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出了房门,谁说话都没听到,这是过了一天还是一年?怎么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发生?

“小姐,别动,我给你涂药,手上都被烫出血泡了。”

“蓝雀,我们现在在哪儿?”我有点迷糊,今天真是发生太多事了。

“小姐,你是不是累坏了?”

“二姐,你真厉害!”薛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坐在桌前大口扒着碗里的饭,坐在他旁边的还有申屠家那位嫡长孙……申屠破虏,此刻双目正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一般我将带这种笑意的人都归结为不正经的浪荡公子。

“孩子怎么样?”懒得理他们俩。

蓝雀替我包好白纱,“小姐放心,母子平安,只是……王嫂说那妇人太瘦弱了,可能会没什么奶水。”

奶水?这下子我可真是无能为力了,来土匪我可以用钱打发,来难民顶多奉上粮食,婴孩我可真一点办法也没了。

“我们刚猎了头母鹿,在后院的栅栏里。”申屠破虏插进来一句。

“是啊,二姐,我们用昨天捉的野蜂逮了一头母鹿。”

好,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实在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我要好好消化一下今天所发生的事,起身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儿?”

回头,见三人神色各异,看看周围,才发现这是我的房间,“你们两个怎么在我房里?”

“大少爷的房间不是给那个妇人占了嘛!”薛启咬着馒头,大快朵颐。

“庄子里那么多房间,随便住哪边都行。”随便一摆手,今天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经历这么多事,实在是有点眩晕。

薛启嘎嘎大笑,“二姐,你真给吓傻了!庄子里不都住满了嘛,哪里还有空房间?”

“什么?不是就五十几个人吗?”

“我跟大少爷还带来那么多,你没看见?”

足足愣了有半刻,这下好了,连担心都省了,再不济就是住满嘛,“你们吃完就出去!”

“二姐,我也要出去啊?”

“出去!”

第一次觉得接下申屠家这副担子是个错误,我在娘家自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主,如今却要负责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甚至人身安全,真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等一下。”在申屠破虏经过面前时,伸手拦住他,“你欠那些土匪的钱,最好自己摆平,不要再让他们找上门来,家里女眷不少,你得替她们想想!”

“我没办法。”那么俯视过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种话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有多么无能。

“……反正我不想再见到他们!”用力仰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事实上是连生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两,我就让他们不要再来!”

我真想问他,他到底是不是申屠家的人,怎么面对这种事,他不但不急,还可以说得这么从容?“这可是你惹出来的事,不能让全家人跟着你一起担惊受怕!”这是什么逆子!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住这里,住这里也可以,要么付钱,要么替我管家!”

“好!我们十四个人一共需要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钱!”

他转眼看看夜空,又笑着转过眼,“我在想,好像让你管家对我更好,你比我有钱。”

我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老爷子会让这个孙子独自分家出去,他根本就是个十足的大无赖。

“那你是说,只要我出钱,这个庄子就只听我一个人的?”

“算是吧,不过是暂时的。”

“行。”匆匆走进屋内,不顾蓝雀的阻止,从床底拉出箱子,将首饰一股脑地扔到床上。蓝雀忙不迭地用毯子包住,从小到大,难得见我发疯的时候,今天真是受了刺激,本就已经筋疲力尽,又被这个无赖一激,火气完全窜了上来,根本没力气控制。

人一生气,力气也会随着火气飙升,竟然将偌大的箱子拽到了外屋,蓝雀招呼薛启把房门关上,怕露财招灾。

打开箱子,五十两一锭的凤印元宝整齐地排在箱底,“这里起码也有三千两,都给你,不过你必须想办法供应整个庄子人的吃食,还有,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我们!”

三人都痴愣愣地呆在当下,估计都觉得我在痴人说梦,我心里其实也不是全然失去了理智,这无赖定然是认为我这里有足够的银子,才会赖上我,谁知道他到底欠多少人的钱,万一都归到我的头上,到时可就不只这么多钱了,更重要的是庄子里这么多人的口粮,我根本一筹莫展,这里我又不熟悉,靠他总比自己来好那么一点。

“你的嫁妆?”他却先问了这么一句。

“凤印子的元宝,一看就知道是嫁妆嘛!”蓝雀比我还心疼,她最是替我的将来着想,像我这样一没丈夫,二没孩子的女人,唯一能做就是多存些钱防老。

“这怎么好意思,要是连你的嫁妆都拿了……”食指抓抓眉毛,“申屠家穷到了这种地步了?”

我心想,有你们这种子孙,申屠家早晚穷得连饭都吃不上。

蓝雀将箱子盖上,“不要更好!”

没理蓝雀的举动,只是笑着俯视我这边,“不怕我拿了银子就跑?”

“你要是跑了,我就死在这儿!”第一次说出这么没本事的话,真是给气昏了,确实心血冲脑,真没想过他会拿了银子逃跑。

他竟然笑了出来,“我看着办吧,钱不够可不能怪我。”他的力气还真大,那么重的箱子,竟然那么轻易就提了起来。

望着他脚上那双破败不堪的靴子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竟然觉得他的话有那么点可信,不过转念就后悔了,这个人还是多注意为好,遂嘱咐薛启一定要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真不知道我的哪个决定更错!

这一天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不禁坐在门槛上叹息,我都做了些什么……

二爷的一子一女是龙凤一胞兄妹,一个叫明清,一个叫明华,去年就过了双十。在帛城时,也有不少乡绅家请人上门说媒,虽说申屠家势败了没错,可申屠姓氏的宗亲在京城做官的仍不少,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申屠家结亲,对于普通的乡绅家族来说,还是件高不可攀的事,尽管这一双儿女的年纪是大了点,但只要他们身后这个家族够体面就行。奇怪的就是二爷这夫妻俩,根本不管这对儿女的婚嫁,万事都由儿女自己做主。老爷子在世时,也曾给这对孙子、孙女亲自保媒,可惜仍然拗不过自己的二儿子,有时我在想,这一家人其实都是怪脾气,只不过怪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算起来,明华整整大我一岁零三个月,可论辈分,她还是要叫我婶娘。在帛城时,除了一家人用餐才有幸跟她聊上几句,平时根本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今日出奇,她到亲自来岚院看我,而且早得有点出奇,天才刚蒙蒙亮。

昨晚因为想的事太多,到半夜才睡着,一大早还没来得及起床,她便到了。

申屠家的人都长得不错,毕竟是大富大贵过数代的人家,子孙们自然有能耐娶到美貌女子,一代代下来,想丑也不容易。这位申屠家的大小姐论长相,绝不输我那玉人一样的大姐,只可惜大姐眉宇间没有这般的贵气。

我们苏家虽是数代门第书香,可也只是州府里的普通人家,想一下子孕育出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说实在的,很难,所以父亲始终对我们三姐妹的表现都不怎么满意,他倒忘了,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气度,怎么可能教导三个诰命夫人来!

“婶娘睡得可好?”不亲切,但也绝对不生分,语气刚刚好。

只可惜我就差了点,刚刚起床,尚未洗漱,一脸的困倦,加上梦里都在愁庄子里的琐事,脸色跟声音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起得这么早。”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好的语速,人嘛,或多或少,总是有那么点虚荣,在这么一位贵气的大家闺秀面前,自然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糟。

蓝雀递过来茶碗,我早上有喝茶的习惯。

“看婶娘气色,多半胃有寒凉,绿茶性寒,空腹饮,有伤身体,不如换些普洱吧,或者白菊。”坐到书案旁,随手拿了本书,有意无意说了这么一句。

茶到嘴边,她这么一说,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我那里还有些普洱,让丫头去跟婉儿说一句,让她给你拿过来。”

平时不结交的人突然变得这么殷勤,让人有点心虚。

“不用了,昨晚上火,想喝茶消消火气而已。”

听我这么说,她也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什么,兀自坐到桌案前看起书来,反倒让我有点不知所措,这么一大早跑过来,不是就为了看书吧?

蓝雀正好打来清水,随手洗漱完毕,再回头,她仍坐在案前看书,并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真是……让人好奇又心闷,她来这儿到底是为什么事呢?

一直到日头升起,孙管家过来跟我报备庄子里一共住进了多少难民时,这位明华大小姐依然拿着我那本《方生杂谈》闲看。

“小姐……”正当我要跟孙管家到前院时,蓝雀对我努努嘴,示意屋子里还有个人,我这才想起来这位大小姐还没走。

“……明华。”迟疑了半天还是决定这么叫她,“你要不先待在这儿?”

抬头看我,随手合上书,放回原处,很明显,她要跟我到前院。我这才有点明白,她这么大早过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等着我一道去前院吧?想到昨天二夫人被难民吓昏,猜想也许二夫人不同意她到前院来,所以才找我一道?但是,至于吗,连婚嫁这等大事都可以自己做主,这么点小事不会还要守规矩吧?

孙管家仍然一副老态龙钟,走路时,双手还有点微颤,绝对与逃难路上那个腿脚麻利的人不一样,这家的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奇怪。

一路到了前院,就见厨房外早已被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大多都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是逃难的百姓,两个厨娘忙得跟陀螺似的,几个护院也帮着里外打点,小二子站在厨房门前的一块磨石上,指挥着众人不要拥挤,远远地瞧见我们,跳下磨石跑过来。

“夫人,人越来越多,咱们家的存粮不够啊。”

大清早的,一听这话,心里真有点堵得慌,侧目看看孙管家,老头子低着眼皮,哆嗦着双手,很明显没有插手的意思。

一转眼,正见薛启跟申屠破虏从厨房走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两只大馒头,吃得正欢,馋得两旁的饥民直盯着他们的馒头看。

“大哥。”明华到是先开了口,语气明显亲切得很。

“吃早饭了吗?”递过一只馒头给我身旁这位豪门大小姐,而且让人吃惊的,她竟然接了。

“小婶娘,早啊!”特意凑近我身边叫了声婶娘,而且语气听起来也很有玩乐的意味。

“大少爷早啊。”我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这时,庄子大门也正好打开,就见门外早已围满了人,到底是谁传出去山上还有这么个庄子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上哪里能养活的了!

护院的一开门,就再也关不上,外面的人见里面人正在开饭,当然是要冲进来,里面的人见外面又来了人,自然怕僧多肉少,也一个劲地往厨房里冲,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两百多人一起往偌大的门里挤,没几下,厨房门就被挤掉了,幸亏厨娘、护院跑得快,否则弄不好要出人命。

“小二子,快点让护院的把人群分开,伤了人就麻烦了。”伤了人还要医治,更麻烦,赶快让人去控制局面。

小二子招呼了几个护院上前,可惜那些人都饿红了眼,哪里肯听人劝,饭就那么多,谁先抢到谁吃饱,抢不到怪自己没本事。

“二姐,你别过去!”急得往前上,却被薛启拽住了袖子,“你这么点力气,上去也没用,我去!”

“你给我待一旁不许动!”看这小子一脸兴奋,明显就是想上前凑热闹,哪里是去解决问题,纯粹就是跟着添乱的,“大少爷,你去帮个忙吧!”这么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等他们抢完就没事了。”这是人话吗?

看一圈四周,孙管家依旧在哆嗦着,明华大小姐正小块撕着馒头往嘴里送,申屠破虏边吃馒头边好笑地看着我,唯独薛启跃跃欲试,我却还不能让他过去。

算了,这家人没一个能帮上忙的!指使人不如自己去!

愤愤地走上前,蓝雀也跟在我身旁卷袖子,这丫头自小就是我往哪儿走,她肯定跟做先锋。

“让开,让开,挤什么!”蓝雀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混在嘈杂声中,就像丝竹声淹进了鼓声里,没什么特别的效力。

见我们被众人推挤,小二子他们几个想上前帮忙,可根本走不动。没几下我跟蓝雀就被人挤到,腿上还被人踩了好几脚,心里又气又急,做好事做到这个份上,真有点悲凉。

蓝雀倒真是护着我,奋力用身子护着我的上身,防止被人踩到,嘴上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地骂起人来,还好那位大少爷良心发现,拨开人群将我们两个提了起来,而后一脚踢倒了厨房雨檐的立柱,呼啦啦,雨檐倒塌,众人抱头躲开,一下子,四下出奇地安静,众人视线都看向我们这边。

“老幼妇孺到前面去,还想吃下顿的,都站好!”他的声音并不很大,却极有号召力,众人悄悄自成两队。

我偷瞧他一眼,若严肃起来,这人还算是个不错的正常人,甚至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可靠。

这一眼却正好被他捕捉到,本还严肃的双目陡然变出一抹笑,一下破坏了那一刹那的好感,“这位是申屠夫人!”把我往众人面前一推,我心知这无赖弄不好又想出什么无聊的点子,“只要你们在这里守规矩,申屠夫人肯定不会赶你们走,一天三顿保证你们能吃饱!”

若不是从小被教导女儿家不可轻言诳语,我还真想找几个恶毒词骂骂这个无赖,我上哪里变出那么多粮食来!

众人一听他的话,自然是对我又叩又谢,说什么好话的都有……

我真是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跟我较上劲?我又没得罪他!何况他还是申屠家的嫡长孙,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真要是把家底子都败光了,家里人还怎么活,而且眼下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能有太平日子还不知道,万一帛城真被乱军给占了,申屠家的房产、田产可就全完了,只能靠这点带出来的细软过日子,他这一做好人不要紧,全家都得跟着饿肚子。虽然我也不是不同情难民,可是同样,我们也是难民,而且我还算是一家之主,总归也要考虑怎么不让家里人挨饿吧,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妇人,谈不上什么家国天下,只要保住这个家的人,就算是对家国最好的报答了,我的能力仅只于此!

“家里没存粮了,不是说钱给你,这些事都由你办?”撇开众人的视线,赶紧拦住他,这人一走就找不到踪影,我可没那么傻,让他趁乱溜出去。

“不出去怎么帮你找粮食?”提提马缰,破靴子在马背上荡来荡去,碍眼得很。

“二姐,我跟着大哥,你放心好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连辈分都不分了。

“你今天哪里都不许去!跟小二子到厨房里劈柴去!”听蓝雀说他昨天夜里跑到后山一夜,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我不去!家里那么多人,干吗让我劈柴!”

“下来!”从舅母过世后他就一直跟在我和大姐身边,硬起脸来,还是能听话的,虽然很不情愿。

“不是你让我跟着大哥,别让他有空跑嘛!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账!”这小子真是一点秘密也守不住,当着众人面就拆穿我。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护院贾义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进来,正好打破我的困窘,不过他这一叫喊不要紧,院子里倏然静得出奇,所有人的视线都瞅着我们这边。

“慢点说。”心想再坏也不过就是乱军来了。

“那些土匪又来了!”

在场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异样,除了那位申屠大少爷。

这事是他大少爷惹出来的,我自然不会引这个头自己找事,转身看他,他倒也自觉,什么话也没说便出去了。

“小二子,把庄子里的青壮男子都叫到门口去。”小二子点头,尽管这事是大少爷一个人的事,但倘若他摆不平,遭殃的还是大家,虽说真打起来,这些难民未必是那些土匪的对手,可总归也能仗点人势,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小二子吆喝着招呼正在吃饭的难民们,这些人一听说有土匪,自然是吓得不敢上前,可这种时候不进则退,时势造英雄,也壮怂人胆,逼急了平民百姓,谁能说出不了一两个孤胆英雄!

这厢小二子刚招呼出来几十个壮丁,就见土匪已经进了庄门,在前的正是前日那个光头中年人,他身旁是一个青衫书生模样的人,而我们那位大少爷似乎跟这位青衫书生交好得很……

“嚯,大哥,两天没来,庄子里聚了这么多人!”光头土匪冲申屠破虏叫唤一声,叉起腰往众人面前一站,胯上的刀环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他这声大哥叫得我僵在原处,他们这么熟悉?!那就是说前天的事根本就是场骗局了?紧盯着申屠破虏,这个人竟然联合土匪威胁自己的家人,骗自己家人的钱财……那昨晚那些银子肯定也是白白交给这些土匪了。

真是后悔,干吗要相信这么一个无赖,还满心以为他会保护全家人!

“蓝雀,到后院去,让二爷他们赶快收拾一下细软。”压下愤怒,低声交待蓝雀。

蓝雀机灵得很,应声隐到明华跟孙管家的身后,慢慢往后院挪。见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再抬头,微微凑近孙管家,我想确定他有没有把申屠家的老底告诉这个吃里爬外的大少爷,“孙管家,凤家票据的事,可曾跟大少爷说过?”

孙管家哆嗦着抬眼看我,那眼神似乎正在辨析我的意图,不过很快他轻摇头。我心里便也有了底,凤家是绝对信誉的商家,因为娘家的关系,我深知凤家的保险,这才敢将一些贵重东西交给他们保管。申屠家的人都想知道家底子到底还有多少,但知道的人仅只有我一个人,而知道我将一些贵重东西寄存在凤家的人只有孙管家,因为老爷子辞世时说过,孙管家最可以信任。

“方大哥。”众人到了跟前,明华上前对那个青衫书生微微一福礼,似乎跟这人很熟悉。

那姓方的书生笑着点点头,视线掠过我这边时,我只得轻微一低头,算是打了招呼。

“哈哈,这位就是小婶娘了吧,那天怪我放肆,口无遮拦,小婶娘不要怪罪啊。”那光头土匪来到近前,对我作揖。

我微微后退一步,什么也没说,转过脸看一旁的申屠破虏,相信我的怒气都写在眼里,不怕他看不出来。

“大哥,你看,真生气了,你快点给我解释解释啊。”光头捅捅申屠破虏的胳膊。

“光头,你先带兄弟们到厨房里找点吃的,明华,你带方兄到书房等我。”这人的神色较之前两天正常不少,不过还是显得有些随意,而且嘴角那丝笑意让人看了十分碍眼。

众人都散开,方圆几丈内只余我们两个,小二子领着那帮难民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我这边。

“大少爷果然是有魄力啊,连自家人都不放过!”虽然也明知道他不会还。

“那些钱对你可能很有用,但是你不觉得对他们来说更重要?”视线从远处那些难民的身上转到我的脸上。

“这就是你欺骗亲人的借口?跟土匪联合威胁自己的家人,讹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如果我直接开口跟你要,你会给吗?”笑得张狂。

“会,但肯定不是给你和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转身就走,不想跟这种人再去理论什么,我所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份承诺,尽我最大的力量,这也许是我人生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保护一个看上去与我并没有太多感情的家。

“不是说请我保护这些人,怎么,这么快就想自己先溜了?”慢吞吞地跟在我身后。

懒得再跟这种人做任何辩解,那些钱就算是送给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了,我已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乱世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能自求多福了。这么说虽然很没人情味,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我很想帮人,可关键可能连自己的人都帮不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战争从来不是普通人能发动得起来的,但却是普通人必须承受的,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人。

拐到去马厩的木廊,我要确定我们的车马都还在,他依然跟在身后,看着我解马缰,看着我艰难地拉着马往车辕上绑,竟倚在廊柱上看笑话。

“老爷子让你管家,还真是没找错人!”笑着上前帮我把缰绳套到马上,“这么多年,你还是申屠家第一个这么抠门的人!”套完马缰,拍拍马脖子,“山外乱得很,带那么多珠宝在身上不安全,要不然把你那些珠宝首饰都留下来,我替你保管吧?”

拉过马缰,往后院牵,心想天色尚早,下了山往南还能走个十几里地,我记得那附近有个小镇子,可以暂时借住,如今之计,看来只能到京城投奔父亲跟大姐了,虽然知道父亲肯定会不高兴,但起码京城很安全。

正想着到了京城怎么跟父亲说,马却突然不动了,回身看,他正抓了马车的车驾。

“要是还念着自己曾是申屠家的人,就放手,别忘了,这些人里有你的至亲。”

“就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我才不能让你们下山。”眼神变得严肃,“颖川已经被乱军占了,山外到处都是土匪,你们这么出去,根本走不出十里路就会被抢劫一空。”

直觉是他又在骗人,看他一眼,“你不就是土匪嘛!”甩下马缰,“如果颖川被占了,我们现在还能安闲地站在这里说话吗?为什么乱军没来这里!”别以为我能被唬住。

“你信不信都行,反正这里只许进不许出!”

“我今天还偏就要出去!”推开他的手,拉着马快步往前走,没走几步,腰就被一双大手举了起来。

“放我下来!”又羞又恼,这个无赖不但不尊长辈,还不顾及男女之防!

院子里除了我抓狂的叫喊,再就是栅栏里的鹿鸣。因为身子腾空,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拼命抠他的手,可惜也是白费。

一直到了木廊外,他才将我放下来,一下来我便狠狠挥去一掌。自小到大还真是没遇到过这种无理的人,那一掌自然是打不中的,被他闪了过去。再想打时,双手已经被他逮到身前,正巧这时小二子跟孙管家刚好穿过院门,正见我们俩这奇怪的动作,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竟愣在了当下傻看着他们俩。他们俩也只能同等惊异地看过来,然后有意地别开眼。我这才想起双拳还在他的手里,狠狠地抽出双手,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刚刚用力过猛,头发有些松散。

径直来到院门口,小二子跟孙管家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事?”我也觉得双颊微热,虽然什么也没做。

“大少爷的那些朋友想要开饭!”小二子低头回禀。

“让王嫂她们做吧。”

“可……没米了。”这才是重点。

是啊,昨晚我就为这事愁了一晚,现在庄子里有好几百人,粮食却没了,该怎么办?又一想,这应该不算我的事,不禁回头看那个无赖。

“小二子,找三十个壮实点的,到后门等我。”看了孙管家一眼,视线却停在我的脸上,“孙管家,你去告诉我那些兄弟,让他们到山下点把火,把那座曹陆桥给烧了,免得有些人想偷跑。”

孙管家看看我,再看他,“真烧了?”

“烧了,越干净越好!”笑笑,转身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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