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夷御下辅神,应龙与黄乘,皆为上古神龙。此刻黄乘正在巡都,小幺眼中的那碧衣少年便是应龙。应龙司掌云雨川渎,遇胜等六水神便为其所辖。
说起应龙,最令人称道的是十数万年前他与水帝的那场战斗。
应龙并非三界元始生化之龙,其本为虺虫。
虺虫经五万年方能化为蛟,蛟经五万年方能蜕变成龙,龙再经五万年的修炼方能变为角龙,角龙再经过五万年方能终成应龙。
而在此数十万年漫长的历程中,自是物竞天择,适者得生。能化为龙者已是凤毛麟角。应龙,在这八紘九野只此唯一。
凡大成者,多会经历一个膨胀的阶段,应龙也没能例外。他怀着满腔的自负的来到归墟向冰夷发起挑战,且扬言战必胜,将取其水帝之位而代之。一连数月,冰夷对其理之未理。
他便又来到归墟所辖的五神山外,每日呼战,折腾得岱舆、员峤、方壶、蓬莱、瀛洲仙神不胜其烦。水帝座下两螭龙气盛,请战冰夷,欲与那应龙一决生死。冰夷淡淡一句,你们不是他对手,莫白折了灵。遂接下了应龙的战帖。
鲲山,冰夷与应龙大战,亦化作冰龙。归墟五神山仙神皆来观战,为水帝站脚助威。
二龙在山巅飞舞,不时传来轰鸣的巨大响声,震耳欲聋。大战持续整整了三天三夜后归于平静。
第四日,仙神在鲲山下的冰海中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冰川,应龙被封印在其中。
冰夷并未伤应龙毫发,七日后,冰夷为其解了封禁。
那应龙被冰夷宏大的灵力与气度其折服,倒头便拜,愿甘做冰夷守侍,任凭驱使。
冰夷对他的本事和方刚都看在眼里,对其当众封神,与黄乘一文一武随己亲掌归墟。既用了他的本事,又全了他的颜面。
应龙这灵力,众神及二螭龙皆是亲眼目睹。他虽然不及冰夷,但众神却是望尘莫及,便无有不服。
这自有三界起,便被奉为盘祖长子的冰夷,至此又添羽翼。
黄乘、应龙两大神君并二螭龙能文能战,秉兼内外。天上地下,连同天帝在内,谁不叹服。
冰夷每年来此归墟之都,从极渊沙渚观潮数日。为的是准备下月的水天大事,天汉归流。每晚都在渚尾滩上歇息,已便赶上潮头,那小幺又怎会得知。
不想今日却碰上天界的仙姬误入归墟。当时他正化鱼探看水眼,想也未想便化鱼吞那女娃入腹,只想着不要让她坠入这归墟水眼,寻常仙神若坠入水眼,必将万劫不复。可后来吐她上渚时,便知其必不是寻常仙神。
逢着他这灵息不稳的特殊时节,今日他却做了自己也匪夷所思的事情。若在旁时,他定是理也不理。
可就在他护那女娃吞其入腹的一刻,他的双目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百骸更是通透畅快,连灵息也比前几日稳了不少。
那两位仙姬不知,对今日发生之事,百思不得其解的岂止她们......
这俩女娃虽是神体,而他吞吐间,不过须臾功夫。凭她二人的灵力,自然无法看到他的变化,这三界中能看得到他变化的,除去他自己,也就剩那四位原始尊神了。
那鸾鸟自觉变化不得,在他这归墟,外神的灵力怎会让她施展得出来。
冰夷思忖间,正值应龙送人回来:“陆吾神君果然护短,寻常仙姬,也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不会是对那两仙姬有所神思吧。”冰夷瞪他一眼,他马上住了嘴。
过了半晌,冰夷飘出一句:“难道你看不出,那二仙姬名为姐妹,实为主仆。”还有一句他没说,他吞下的那女娃,幼时他是见的,一只雏鴢。这是她向他施礼时他才忆起的。
小幺和雪鸾刚入了天界就见陆吾已等候在那里,束发已被风微微拂乱,他一向爱洁,也不知在此等了多久。
身后小僮托着一个盖着罩子的盘子,看着极为小心,不知罩在里面的是什么。
小幺回来后,就一声不吭的闷在那里,似有所思。陆吾检查了一下阿雪的脚踝,确定已无大碍,叮嘱她定要静养七日。
见小幺不言语,雪鸾便从溜出青要山开始,把经过从头至尾和陆吾讲了,又道出了她当时灵力全失的心中所惑。
陆吾倒是平静得很,“那是水界设下的水障——漾波幻,归墟水障大半都是水帝冰夷亲自设的,天地仙神到了那里自是灵力全无了,何况小幺落下漩涡所在,极有可能是归墟的水眼。”
“水眼?”阿雪不解。
“嗯,你知道每年天汉归流,那天汉最终流入的地方就是水眼。”
“至于你们在归墟见到的那两人是谁,外神对水界内务知之甚少,日后我倒是可以问问禺强。”虽两人交好,可若事关归墟灵障布防,禺强也未见得透露。
见小幺一直闷闷不乐,陆吾招呼她:“小幺过来,先把这宝贝服了。”那是小童一直托着的盘子。
雪鸾不免咋舌,九天之上及诸神之贡,陆吾神君什么宝贝不曾见过,他说是宝贝那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你先放在那里,我明日再服。”小幺没动。
“听话,我看着你服下再走。”看他的样子是急着要走。
“我想明日再服,可以吗?”陆吾终于看出来小幺情绪的不对。
他看向雪鸾,雪鸾一向最不擅察言观色,也是不明就里,马上摇了摇头。明明在她给小幺讲那水界之事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后来自己小睡了一觉起来,小幺就这样了。
陆吾使了下眼色,雪鸾和小僮退了出去。陆吾走到小幺跟前,拂了下小幺的发顶轻声道:“现在能说了吗?”
“我没什么。”她还是怏怏的。
“不想告诉你的陆吾?”他也不恼。
“不是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得是实话。
“那你先告诉我,有没有被吓到?”他见小幺轻轻摇了下头,一直紧着的神经松了下来,现下多问反倒适得其反。
“小幺你可知道这罩子里面盛的是什么?”陆吾拿过那盘子。
“不知道”。小幺当下兴趣缺缺。
“你可听过鹏山沙棠木?”陆吾问。
“嗯,可做舟船,游于天河,小时候听英招说过。”
“哪里只是听说,你在襁褓之时,我带你乘过。”这倒是真的。
“哦,”她还是提不起兴趣。
“那你可知那沙棠木会结出果子吗?其木便可浮于天汉,若吃了那果子又将如何?”陆吾卖起了关子,不怕她不求着来拿。
“又将如何?嗯?你是说,你是说它结出了果子,这个就是,这是给我的?”小幺慢慢反应过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要去揭那盘上的罩子。
“你不是说明日再服嘛,那我且明日再给你送来,反正多放我那里一日而已,这宝贝又个搁不坏。”
“陆吾哥哥,我改变主意了,不劳你再跑一趟,我马上服了。”她转得倒快。
“别勉强哦。”
“半点也不勉强。”
“那声哥哥再叫来听听。”
“好陆吾,好哥哥!”
“刚才那句。”
“陆吾哥哥,你最好了!”
陆吾轻叹了口气,知她一时半晌情绪也不会彻底扭转,转身将那盘子递给她。
小幺将那罩子刚刚掀了条缝,里面的香气已溢满整个屋子。这沙棠果好似木香、又似果香,幽幽淡淡、若有若无。
盘子里是一枚如李子般大小红色的浆果,珠圆玉润,晶莹剔透,隔着薄薄的皮竟似要滴出水来,小幺小心得轻轻拿起,生怕捏破了它,然后整个放入口里。
“味道可还满意?”陆吾笑问。
小幺仰头亦俏皮一笑:“微酸,没有果核。不过什么味道都好,下次我再也不怕会沉入水底了。”这才是她的目的。
“我巴巴的赶着给你送来,你倒吃的轻松。”看俏皮她的样子,陆吾心头一动,掩盖了方才因她不在乎的一点小失落。
陆吾又告诉小幺刚才有人在时他没说出的话,以她的元灵,能拉着雪鸾落入归墟,不足为奇。毕竟这世间再厉害的灵障亦有微小漏隙。小幺点点头算是默认。
临走时陆吾问她为何半夜溜出去,她实话实说,说想吃新摘的棪果。之前父帝拿来的那一篮她尽数留给英招了,算是感谢英招这么多年待她的情意。陆吾扔下一句“:明后两日我有要事,你且休息两天,三日后我送你去。”
三日后寅时刚过,陆吾便已早早的等在都外前殿,小幺问他:“为何不带雪鸾同行,她脚伤已经无碍了。”“你忘了,后日是这青要山密都开山之日,雪鸾要迎武罗神君入殿,待你回来就可搬入山内了。”
“那我不要在此迎候她么?”小幺认真的问道。
“你虽明面上是她下属,可这实打实的委屈我半点也不会让你受。”陆吾果然护短。
“哪里算是委屈?我是她御下小神,自该恭迎司山之神。”
“可你不是。”陆吾未再答话,立时携她出了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