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人并未见过如此奋不顾身之人,他的右手依旧不放松,左手举起手中的刀刃,指向顾居安,厉声说道:“不要过来!”说着,右手猛然发力,将毓笙整个人向后拖了几尺,在毓笙的膝盖之下,滚落了几块石子,“叮叮当当”地落下了悬崖峭壁。
顾居安收住了脚,缓缓说:“不要伤害她,来,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你算什么!”那人举起的刀刃没有挪开,他对着顾居安说道:“我家主子,要的是太子殿下的命,再不济,要了毓笙姑娘的命也好,至于你,是死是活,都毫无干系,不要在这里自以为是了,我劝你一句,不要在这里白白浪费性命,你保不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顾居安!”身后响起了裴禹低沉的声音:“你回来,这里,只有我能解决。”
那人咧嘴一笑,目光绕过顾居安,对着裴禹冷冷地说道:“这个季节,风又这般大,太子殿下还是尽早做决定吧,免得让毓笙姑娘这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在此处白白受冻。”
顾居安虽然站住了脚,却并没有退后,而裴禹却也一步一步缓缓朝着毓笙的方向走来,见裴禹走过来,那人刚刚有所放松的臂膀再度收紧,他用刀尖儿指着裴禹说道:“殿下,我劝你,放下手中的武器。”
裴禹将拿在手里的弯刀轻轻放在地上。
“把兵器踢开,慢慢走过来。”
裴禹的目光一冷,但还是照着做,伸出脚,将地上的弯刀踢出几米开外的地方,裴禹一边走着,那人便一点点将毓笙向后拉去。
眼见毓笙跪坐在地的脚面已经被推离了地面,悬在半空之中,裴禹当即停住了脚步:“你在做什么!放过她!”
“人在我的手里,殿下还是不要对我下任何命令,毕竟,我是不会听从的。”
裴禹伸出手,想要控制住局面,便只好说道:“好,你要什么?要我怎么做?我一切都听你的。”
“殿下……”那人的目光在太子身上上下打量着,“这第一步么,就是要你身上的另一半兵符。”
“你说什么?兵符一直以来都是由父皇掌管的!”
“哦,是么?”那人玩味一笑:“可是,我怎么听说,出发前夜,皇上将兵符一分为二了呢?”
听到这话,裴禹的目光猛然收紧:“原来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裴恒的人……”
“是又如何呢?拿到一块完整的兵符,就不怕二皇子没有能力继承大统了。”
“你觉得即便是你拿到了,又能逃离这里送到他手上吗?”
那人仰天大笑,对裴禹说道:“殿下,您别忘了,我还有第二个要求呢,那就是,来,殿下,将您的胸口往这刀尖儿上撞,您这一撞,毓笙姑娘就能得就,但是您若不撞……”说着,将毓笙猛然向后一推,此刻的毓笙,早已瘫倒在地上,一半的身子已经悬在了悬崖之外。
“住手!我听你的……我听你的……”裴禹又往前走了几步。
空气之中安静得几乎让人窒息。
裴禹从怀中摸出半块兵符,拿在手中,轻轻举过头顶,对那人说道:“兵符在这里,你要的话,尽管来拿吧。”
“放在地上。”那人眼光一冷,眼看裴禹和兵符距离自己只不过一丈之远的距离了,他唇角上的笑意便更加诡异,左手掌猛然缩紧,刀尖在空中转了个角度,朝着裴禹的胸膛便刺了过去。
“殿下小心!”顾居安冲上前去,一把将裴禹拽向自己的身后,顺手从裴禹的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
那人伸出的左臂眼看就要刺中裴禹的胸膛,却不料被顾居安中间截断,来不及缩回刀刃,便只好遇佛杀佛。
顾居安虽然不比裴禹那般精通武艺,但是好在速度之快,将裴禹拽开之后,稍一偏过身,猛然一击,刀刃偏离了原始的方向,顺着顾居安的腰间划出了一道血痕,而顾居安手中的匕首便就势刺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心口处。
裴禹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兵符还紧紧握着,而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那人,此刻惊讶地看着自己心口处的那把匕首,血流如注,一张嘴,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那人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顾居安的肩膀,还没有说出一个字,那人便歪过头,没了呼吸。
“毓笙!”顾居安来不及管自己身上的伤,紧跑几步想要抓住毓笙,而临死前还自己身上的那人,顺着顾居安向前奔跑的态势,也被带了过去。却不料,毓笙脚下的那块石头,因为强烈的晃动而摇摇欲坠。
毓笙低头看了看自己膝下的石块,惊恐之余,刚要抬起头呼喊,却听得“咔咔”两声,身下的石块裂出了一条缝隙。
“救我!”最后一个字音,随着石块的断裂而飘散在空气之中,毓笙整个人瞬间向后倾倒下去。顾居安向前猛地一跃,带动那人也向前飞去,那人如同被抛起一般,抛向了悬崖之下,而顾居安也纵身向前,同样也看不见了。
“不!”裴禹刚刚站起身,就看到毓笙和顾居安纷纷落下悬崖,他冲过去,俯在悬崖边上,只见悬崖之下,顾居安一手抓住了捆在毓笙肩头的那一段麻绳,另一侧,顾居安的右手紧紧抓住峭壁之上的一段树木的枯枝,裴禹伸出手去,想要拽住顾居安的右手,他努力伸出去,无论怎么向前探去,却始终距离顾居安的右手有着一定的距离。
顾居安腰间的伤口此时崩裂出更多的鲜血来,看着顾居安痛苦的神情,起初被关进密室里的恐慌,还有刚刚被人胁迫的惊喘,以及跌落悬崖的尖叫,让毓笙忍不住开始在这凛冽的山风之中啜泣起来。
崖壁之上的枯枝松动了一下,顾居安便更加用力地握紧,这一用力,腰间的血流顺着顾居安的右腿流下,毓笙眼睁睁看着这血液流到自己的眼前:“兄长,你放手吧……”
“说哪里鬼话,我怎能放手!我答应过,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弃你不顾,我是你的家人……”腰间的疼痛让顾居安咬紧了牙关,抬起头,看着裴禹从身上的劲装中,抽出一截腰带,伸下来,对着顾居安说道:
“可以握住么?”
眼见腰带顺到了自己的眼前,顾居安的脸上青筋暴起,右手微微挪动了一下,眼看就要抓住裴禹的腰带了。
忽然,一声巨响,原本抓紧的枯枝此时终于连根脱离了崖壁,千钧一发之际,顾居安右手一挥,指尖碰到了裴禹的腰带,刚要握住,却整个人急速下落。
“不!!”裴禹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居安和毓笙两个人,贴着崖壁掉了下去,山崖太过险峻,很快便看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了。
裴禹向前探着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空荡荡的腰带,腰带的那一端,甚至还有一滴顾居安手上的血迹,而那两个人跌落崖谷,连个尖叫声都没有听到。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际,却忽然在裴禹头顶炸响了一声惊雷,裴禹抬头望去,簌簌的雨水倾落在脸颊上。
“这……这是雨么?”
本是春寒料峭的时节,雨水混合着雪水落下,打在石壁和泥土之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殿下……殿下……”魏谋士小跑而来,身后带着一众士兵,走上前来,看着裴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便问道:“老夫救驾来迟,殿下可曾受伤?”
裴禹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迹,指着崖壁说道:“下去给本宫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士兵们冲到崖边,只消向下看了一眼,便尴尬地说:“殿下,这悬崖有百丈之深,况且下面巨石嶙峋,崖壁又太过陡峭,我等真是没办法下去搜寻,请殿下恕罪啊!”
裴禹听到后,转过头来看着崖谷的方向,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真的……只能这样了么?”
雨水混合着泪水在裴禹的脸上肆意横行着,身后有士兵走来,想要搀起裴禹,却被裴禹一把推开,一众人等围在裴禹的旁边,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