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攻打大宋围攻东京的消息,自然是天下震动世人皆知。与两国鼎足的西夏,也是不甘寂寞。乾顺雄才大略,本与大宋世代友好,没曾料想,方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中原成为弱肉强食之地,令人感慨万千。如若不是“海上之盟”,如若不是童贯之流,如若不是大宋徽宗的玩物丧志,如何会有如今的三足鼎立。西夏乾顺很久没有议事,四方安泰,歌舞升平。只是大辽大势已去,目下已向金国俯首称臣,令他心烦意乱。突然从东京传来消息,女真人袭击东京,已抵达黄河北岸。得知以后,乾顺更是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提心吊胆,诚惶诚恐。就怕女真人突破潼关,向西推进,突袭西夏。
已是二月时节,塞上却依然飞雪片片,银装素裹,白河结冰。天寒地冻,草木枯黄,瑟瑟冷风,寒气袭人。兴庆府,西夏王宫中,群臣站班,议论纷纷。当道一座高大火炉,红色火苗,噗噗作响。映入眼帘,蔚为壮观。照的众人,红光满面。一个个热血沸腾,不知何故。
乾顺神情肃穆道:“近来金宋两国战事紧张,依寡人看来宋朝必亡。宋朝一亡,我大夏也不保,正道是唇亡齿寒,不得不防。要做好抵御金人侵袭的准备才是。尔等可曾准备妥当?”一语落地,群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王兄不必担忧,臣弟早已派我大军在河曲方向集结,静观其变。如若金太宗敢有恃无恐,我西夏便声东击西,出奇制胜。突破云州也未为不可,到时候占据雁门关,料他金太宗也束手无策。”晋王察哥昂首挺胸,威风凛凛。“我主大可放心,我大夏兵强马壮,岂是他金人所能撼动得了的。晋王所言极是,如若金太宗从黄河西进宋朝京兆府,他不袭扰我西夏则可,如若不然,我西夏从黑水城调兵遣将奔袭幽云十六州,看他金太宗能奈我何?”平吉出班拍了拍胸膛,斩钉截铁道。
“尔等所言极是,金人来侵,寡人必亲自迎敌,有诸位协助,自可以弱胜强,克敌制胜。不过女真人气势汹汹,不可小觑。如今所忧,乃宋朝灭亡之后,金人势大,自然对我大夏不利。尔等难道不知三国那段历史么?魏蜀吴三国之间便是如此之状!”乾顺捋了捋胡须担忧起来。
“陛下。至于书本文字什么的末将不大明白,反正金人胆敢犯我大夏,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损兵折将,溃不成军。”平吉大将军信誓旦旦道。乾顺道:“平吉且先退下,寡人有要事欲说!”“是,陛下,末将遵命。”言毕平吉退了下去。
乾顺言道:“寡人决定派出使臣前往宋朝、金国,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太尉高守忠忙道:“不知我王作何打算?”御史大夫谋宁克任叹道:“我王,为何如此?”御史中丞薛元礼忙道:“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这女真人来势汹汹,意在速战速决。想必不久会退兵而去,毕竟宋朝兵多将广,粮草充实。如若女真人长驱直入,势必首尾不能相顾,恐怕会被宋朝各地援军切断退路,后果不堪设想。”太师嵬名安惠忙道:“我王明鉴,金国势大,宋朝势弱。我大夏不可轻举妄动,不过必得有个立场,否则战事结束,两边不讨好。如若静观其变,金人胜利,他怪我们不拔刀相助。宋人胜利了,他们怪我们袖手旁观。如若支持一方,金人自然说我们志同道合,可宋人又会说我们落井下石了。如此岂不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了。如此就差强人意,得不偿失,岂是我大夏国所为。”
乾顺忙道:“爱卿所言极是,寡人也是为此劳思费神,不知如何决断。”“陛下,那就按我大夏福祉做出决断,如此就谁都不得罪。”太师嵬名安惠笑道。乾顺欣喜若狂忙道:“爱卿有何妙策,但说无妨。”太师嵬名安惠伸出双手,比划开来,叹道:“可派使团去往两国,各执一词。宋人跟前以示唇亡齿寒之理,金人面前可说共图天下之计。”晋王察哥不解道:“太师,如今两国战事吃紧,为何冒险前去?不如加强我军战备,方为当务之急。”文官景仁忠道:“陛下派人前去刺探军情、打探消息,实乃智慧之举,为何不可?还望晋王明鉴。”文官景仁礼又言道:“陛下,此举甚好,微臣觉之可行。”平吉不服道:“尔等文官只会舞文弄墨,如何知晓大战之事!”晋王察哥也道:“陛下,战备要紧,战备要紧!”
乾顺道:“尔等休得无礼,景仁忠、景仁礼乃我大夏博学多识之人,不可以异国之人待之,尔等可要明白,派出使臣,此乃寡人之意,如今已决,无须多言。战备当然要紧。我们可一边战备,一边出使,两相不误,有何不可?你们这些带兵打仗之人就知道舞枪弄棒,岂不闻‘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理?如若我西夏做好万全准备,料他金太宗也不敢冒险前来。小道消息早已传来,听说高丽也派人出使金国了,你们就瞧好了。金太宗也怕后院起火,故而我西夏虽委曲求全了,但只要做好准备,就不怕金太宗,你们可明白了?”“陛下英明神武,臣等愧不可及。”群臣拜道。
乾顺站了起来言道:“好啦,今日朝议至此。晋王察哥、平吉大将军,寡人有军务相商且先留下,退朝。”言毕余众离去,大殿顿时空空荡荡,只有些许士卒与宫女侍候左右。
乾顺走下宝座,察哥、平吉还是疑惑不解,面面相觑之际,劝着乾顺如何如何,嵬名安惠摇摇头笑了笑退了出去。乾顺在大殿里走了走转过身来到察哥、平吉身旁与他们边走边笑道:“察哥,平吉,要多读些书才是,子曰:‘敏而好学,学而不厌’!所谓学而知之,知而思之,思而行之。你们可知,战为政之用,政乃国之本。曾几何时,三国时吕蒙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之事,如今寡人期望二位比那汉人更强。”“皇兄一语中的,臣弟受益匪浅。”晋王察哥点点头。“我主英明神武,末将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平吉道。
察哥、平吉尚有疑惑,只是不好言说,乾顺看出他们的心思,马上推心置腹道:“你们的顾虑,寡人何尝不知。不过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西夏有内讧,难道大金国就没有,宋朝就没有?寡人早已对大金国和宋朝了如指掌,这金太宗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兀术等人之间,也有政见不合之处。宋钦宗与宋徽宗之间也有不和,我西夏在燕山府和东京的细作开着酒楼就打探不少消息,也算他们没辜负寡人的期望。”听了这话,察哥、平吉随即恍然大悟,喜出望外,辞别乾顺后,二人且走且谈渐渐远去。
乾顺合了合白色棉衣缓缓步出了王宫大殿。眨了眨眼睛,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兴庆府仿若雪国一般如梦如幻。许多树挂好似水晶宫里的景致。承天寺塔高高挺立,天空飘下片片雪花。
不几日,从兴庆府出发的西夏使臣到了东京,一路而来,但见东京有许多人家,往江南而去,男女老幼,依依惜别。
东京城危,宋室犹在。东京皇宫大殿之上,宋钦宗召见了西夏使臣。宋钦宗问道:“如今我大宋正值危难之际,不助也罢,可别趁火打劫!你西夏国主是何态度?”此言一出,大宋群臣瞠目结舌,没曾料想皇上这般儿戏之言,虽说不妥,可也看出宋钦宗乃是个孩子气,如此开门见山也未为不可,率真之气,跃然而出。
西夏使臣神采奕奕,傲气十足道:“大宋皇帝陛下实乃多虑,我主听说贵国遭金人进犯,备感同情,特此以礼相慰,万望笑纳。我主近日贵体欠佳,不过也念念不忘陛下洪恩,故而派我前来拜谢。”说话间微微低头行礼,随即昂首挺胸。
“既然拜谢,如何不拜?”白时中掷地有声。“傲气十足,岂有此理?”李邦彦厉声厉色。“西夏小国,朝拜天朝,自当毕恭毕敬,你这人如何傲慢无礼,岂不可笑?”高俅拱手神情肃穆。西夏使臣见状,执拗不过,便意欲行大礼,宋钦宗寻思,如今需要西夏的声援,不想慢待西夏使臣,随即大手一挥,示意不必如此西夏使臣才作罢。
种浩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了一番,西夏使臣果然与众不同,嘴角有颗黑痣,留八字胡须,眉飞色舞之际,颇具喜感。心中寻思:“此人恐怕能言善辩,头头是道,嘴角有黑痣,不但贪吃恐怕也贪睡,不过油嘴滑舌是免不了的,一定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有‘舌战群儒’的本事。”笑了笑忙道:“何谓同情,天朝上国,如何就让番邦小国同情了?”姚平仲忙道:“西夏自身难保,不必同情我大宋。”李纲叹道:“西夏凭什么同情起我大宋,岂不贻笑大方?”种师中摇摇头笑道:“可笑,着实可笑。”
宋钦宗听了众人言语也觉得身为皇帝如若胆怯就令人耻笑了,顿时也不大高兴,刚才听说进献礼品本是喜欢,此刻也心有不悦,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西夏使臣,只见他貌不惊人,其貌不扬,顿时颇为不悦。
西夏使臣依然昂首挺胸,走了走,双袖一甩,背于身后,嘴角似笑非笑,胡须被鼻气吹动,瞬间一起一伏,众人见了不免心中好笑。这人环顾四周,依然傲气十足道:“诸位可知天要变化?”听了这话看向西夏使臣之际,宋钦宗疑惑开来,脸上也颇有怒色。种浩出班走上跟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夏使臣,这厮被看的久了,颇感尴尬,就瞪了一眼种浩,转过脸去,不再搭理种浩。种浩不依不饶又盯着他看,两人如此,群臣哈哈大笑。
西夏使臣伸出手掌一挥,忙道:“这位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何必如此。不知,是何道理?”种浩不慌不忙道:“天不曾变化,何谓要变化。”“金人亡辽,此北方一大变化。金人南下,此变化之二。如何没有变化?”西夏使臣撇了撇嘴。一语落地,大宋文臣武将,一个个面面相觑。
西夏使臣接着斩钉截铁的叹道:“日也要变化。”宋钦宗不觉心中好笑,不知不觉捋了捋胡须,心里乐个不住。大宋文武百官一个个疑惑不已,心中寻思,如何日也变化,这厮,便是胡言乱语,闻所未闻。白时中、李邦彦、高俅也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如何变化?”种浩捋了捋胡须,自然很不服气,接着又看向西夏使臣笑道:“天下皆知日出东,而未知出于西,何谓变化,难道你西夏之日出于西了。”宋钦宗乐个不住拍了拍大腿,李纲破涕一笑,种师中乐此不彼,姚平仲笑出声来。群臣一个个也喜笑颜开。只有白时中、李邦彦、高俅,神情肃穆,好生奇怪。看到种浩如此,他们心中颇为不悦,只是皇上如今对种浩礼遇甚高,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可见宋钦宗对种师道还是念念不忘,原来当年种师道是宋钦宗的师父,曾彻夜长谈,倍受作为太子的宋钦宗的赏识。种师道去世后,宋钦宗就对种浩与种师中格外礼遇。如今登基大宝更是言听计从。
“日出东而落于西,是也不是?”西夏使臣面带傲气的道。宋钦宗诧异开来,此时此刻大宋群臣一个个面如土色,默然不语。
种浩一怔,走到西夏使臣跟前左手出掌,右手出指,以手指点手心,比划给西夏使臣看,掷地有声道:“日是出于东方而落于西方,所言极是。”
“不错!”西夏使臣得意的点了一下头笑面可掬。大宋群臣看向种浩,都以为他帮助西夏使臣说话,心里都义愤填膺。白时中、李邦彦、高俅更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种浩,宋钦宗也颇为不悦。
“不过旭日东升,冉冉升起;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是也不是?”种浩此言一出,西夏使臣就没有了喜色,顿时尴尬不已。宋钦宗与群臣顿时哈哈大笑。白时中、李邦彦、高俅无不佩服种浩的能言善辩,聪明过人,顿时喜笑颜开。
片刻,宋钦宗寻思,还是要与西夏通好,就命使臣进献礼品以此缓和气氛。说着只见几个西夏人抬进几口大箱子,摇摇晃晃、吱吱悠悠进来了。
宋钦宗问道:“是何物品?”西夏使臣笑道:“不过毛皮、枸杞而已,无论春寒料峭还是冬日寒来,此些物品尽皆驱寒保暖之用。”李邦彦、高俅、白时中、种浩、李纲、姚平仲、种师中,一干宋朝大臣一个个愕然不已,宋钦宗更是惊奇万分。宋钦宗忙道:“毛皮自然可以作衣而用,这枸杞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快快呈来,朕且一观。”言毕太监便呈了一盘走了上来。宋钦宗见到,枸杞如此之状,红红果粒,不大之体,然则小小之身甚为珊珊可爱。这东西,张明远、费无极曾在西夏见过,不过宋钦宗在东京,虽说听过,却未曾见过西夏枸杞,自然暗暗称奇。
西夏使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环顾四周不紧不慢的道:“此物之初乃野生之物,实乃塞上奇宝,后来家种就品种繁多,优良选择了。陛下可泡茶、饮用实为大补,驱寒、养颜尽皆美矣!江南之地,细雨绵绵、阴凉潮湿,实乃大用。中原人也多有赞誉,为何陛下不知,就过谦了?”宋钦宗装傻充愣,且看这厮是何道理,随即忙道:“的确不知,但说无妨。”
“岂不闻《诗经·小雅》有云,‘南山有杞,北山有李。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涉彼北山,言采其杞。’唐代杜工部说:‘枸杞因我有,鸡栖奈汝何?’唐朝之时,枸杞就已家种,非野生仅有。大唐刘禹锡已知枸杞药用功效。所谓‘上品功能甘露味,还知一勺可延龄。’枸杞枝根谓之‘仙人杖、西王母杖’。大唐白居易叹之曰‘不知灵药根成狗,怪得时闻夜吠声。’就连你们宋朝的苏东坡大学士也有云:‘根茎与花实,收拾无弃物。’陛下竟然不知,就奇怪了。”说着西夏使臣看向宋钦宗,颇有得意忘形之状。见众人默然不语,这厮接着说道:“当然,如此不知也在情理之中,我西夏乃是偏远小邦,国也无大名,何况一物乎?如何与你中原大国相提并论,岂不是自讨没趣。”种浩原本对这枸杞有所了解,不过目下却也装傻充愣,且看他说出什么道理,毕竟目下金国乃头号大敌,结好西夏也是势在必行,故而只是听着,不再说话。西夏使臣此言一出,群臣点点头,深以为然。
西夏使臣马上叹道:“不过也不尽然,细细想来,唐代时候唐太宗可以称之为‘天可汗’,可现到如今,宋朝虽为中原大国,但幽云十六州还是无法收复,不仅无法收复,而且国土尽失。北方尚不保全,岂可再望玉门关?唐诗说的好:‘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我想应该改为‘杨柳何须怨羌笛,春风难度玉门关。’又有唐诗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也应该劝一劝你们诸位了,如今只能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的确是无‘故人’了。”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颇为叹服,果然是个满腹经纶、才思敏捷之人。不过言语之间有些羞辱大宋的言辞,心中又不免尴尬起来,一个个顿时面如土色。
没想到他会得意忘形,变本加厉,有恃无恐。种浩心里十分憎恨就忙道:“何必如此,你西夏也并不见好。契丹人嘴里获得西平王的称号,我大宋手中求来西夏国的封号。契丹人面前卑躬屈膝,女真人跟前俯首称臣。在我大宋眼前也不过丧家之犬,何必口出狂言,汪汪吠叫。”西夏使臣一听顿时用手一指大呼“你”字不住,愤怒万分。
宋朝群臣震动,白时中、李邦彦、高俅心里暗笑,且看种浩如何收拾局面。姚平仲、李纲、种师中也提种浩捏着一把汗,哪里想到种浩好似孩子气,居然与西夏人斗起嘴来,不过言语之中虽说有些不敬,可也是党项人在先,不免嘘唏不已,仰天长叹。
顷刻,宋钦宗缓过神来,寻思,不可因小失大,毕竟结好西夏,实为权宜之计,马上责备种浩,示意他沉默寡言,方才劝住西夏使臣,这厮才渐渐消气。
李纲笑道:“你西夏希望我大宋南渡,放弃北方。你西夏和金贼好瓜分大宋大好河山,是也不是?”“怕就是这般意思了。”姚平仲忙道。种师中叹道:“我大宋天子就在东京,哪里也不去。”西夏使臣一脸不悦道:“何出此言,怕是将军们异想天开了。”种浩忍不住又插嘴道:“可笑,怕是,既不异想也不天开。”宋钦宗看向种浩,给他使个眼色,忙道:“爱卿,且先退下。”种浩瞪了那厮一眼,退了下去。“嗯,有劳乾顺一片心意,使臣一路辛苦。”宋钦宗道。西夏使臣叹道:“我还有话语转达。”宋钦宗笑道:“尽管说来。”西夏使臣神情肃穆道:“我主言道,金贼南下誓必灭宋。宋朝是唇,大夏为齿,所谓唇亡则齿寒,我大夏愿与宋朝同心联合,共敌金贼。”“此乃乾顺所言?重赏使臣。”宋钦宗喜乐无比道。李纲此时厉声道:“我大宋给尔等岁币,布匹还少吗?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依我看来,送礼是虚,打探军情为实,此乃虚情假意是也。”
“这位将军何出此言?大宋皇帝,那我等且先告退。”西夏使臣说着便气急败坏,匆匆而去。
西夏使臣走后,宋钦宗道:“李纲将军何必如此?种浩将军方才也不必那般。朕何尝不知,但这个乾顺!他不好得罪。如若他真有助我大宋之意,岂不很好!如今形势危急,不可意气用事。”
李纲便道:“陛下,此乃我等一厢情愿而已。想当年,太上皇屡次遭乾顺进攻,陛下忘了么?再者,三国时期,关云长之事,难道陛下不曾知晓?”
宋钦宗忙道:“关云长如何?”种浩叹道:“当时世人皆知吕蒙多病,怀疑之人没有多少。东吴就公开说吕蒙得病,让陆逊接任大都督。陆逊寸功未立并无名气,关云长威震华夏,骄傲自满。陆逊就写书给关云长极力歌功颂德,言说吴蜀和好。关云长不疑,后来东吴从背后偷袭,关云长不得不败走麦城,身首异处。因此,如今乾顺便是陆逊,我大宋便是关云长,金人乃是曹仁。可要小心提防乾顺才是!”
“三国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了。西夏岂是东吴,我大宋岂是那软弱无能的蜀汉。不可同日而语嘛,三国故事唐朝小儿都知道,故事毕竟是故事,如今天下大有不同。西夏向我大宋称臣久矣,金人不过前来讨要岁币,天下还是太平的。你是瓦肆去多了,故事听多了。好啦,好啦!那就退朝吧!”言毕宋钦宗扬长而去。
种浩叹了口气,心想,如今便是三国时期重蹈覆辙。大宋以文治天下由来已久,如今突然战火四起,猝不及防,难怪如此。乃是我大宋人士不可料想之事,如之奈何?怕是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退朝之后,种浩去找张明远等人。张明远、费无极、子午等人被宋钦宗留在东京,算是护国大法师,和护国弟子。宋钦宗让他们住在和乐酒楼,专门给他们包下了整个酒楼。此处靠近汴河,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气煞我也,党项人居然来扬威耀武,岂有此理?”种浩来到和乐酒楼,走了进去,就气呼呼道。张明远不知所谓何事惹得种浩气呼呼,就劝道:“怎么了?如何朝议就气呼呼了。听说西夏使臣来了,还送来礼品?应该喜乐无比,如何就不欢而散了?”“莫非党项人扬威耀武,说些嘲笑女真人围攻我大宋的风凉话了不成?”费无极也纳闷。
子午道:“这人一定头头是道了,也喋喋不休了。”“何以见得?”武连一怔。“这也看不出。”余下笑道。普安解释道:“扬威耀武的人,自然能说会道,口无遮拦。当然也是绵里藏针,针针见血。”“今日来的党项人,我感觉你们应该认识,嘴角有颗黑痣,八字胡须。”种浩点点头,看向张明远、费无极。张明远马上破涕一笑:“迈着八字步!”“就是那个西夏礼官?怎么,如今作为使臣来东京了?他可是我们的老朋友了。记忆犹新,难以忘怀。”费无极也猛然想起来,笑个不住。
种浩乐此不彼:“他真好笑,说话牛气十足,一副傲视天下的模样。”“黑痣!”子午乐道。余下惊道:“八字胡须!”“八字步!”武连乐道。普安笑出声来:“这是东京瓦子里的戏子么?”“有什么好笑的,你们都别笑了,还笑个没完没了。大宋如今形势危急,而西夏却稳如泰山。”张明远神情肃穆。子午四人马上闭嘴,闷闷不乐。
“想必西夏也是如坐针毡,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世人皆知,难道党项人会装傻充愣?”费无极仰天长叹。种浩惊道:“无极,好厉害!这厮在大殿上,出口成章,居然就有这样四个字,叫做‘唇亡齿寒’!他说西夏要与宋朝同仇敌忾。口口声声,难知底细。素闻党项人背信弃义,说变就变。”“将军,他还说些什么?一定嘲笑我大宋无人了,连契丹人都打不过,何况女真人了,是也不是?”子午问道。武连气道:“有本事,他们来啊,我大宋有什么好怕的。”“女真人有铁骑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大宋有火炮,轰他女真人。”余下掷地有声。普安看向种浩:“将军,东京可有火炮?”
种浩一怔,也仰天长叹,火炮都在江南。如今东京可没有这个东西,有也不多。澶渊之盟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西军又老弱病残,新兵蛋子,多如牛毛。想到这里,顿时潸然泪下:“都怪‘澶渊之盟’!目下猝不及防,没想到,‘海上之盟’后,契丹人倒下了,本想欢天喜地,高枕无忧,歌舞升平,天下太平。没曾料想,女真人会挥师南下,气势汹汹。”“火炮?这火药乃我中原人制成,江南军器多有火炮,威力无比。可面对铁骑也是捉襟见肘。有多少火炮可破费的。难道火炮是天上掉馅饼么?这铁骑在一马平川的地方,威力无比。火炮也是堪忧!”费无极神情肃穆道。“京兆府与延安府的西军最堪忧!我种家军虽说威震天下,可岁月不居,如之奈何。再说太上皇把许多银子钱扣在江南,东京的银子钱可不多。昨晚我们在开封府得到的这个秘密。”种浩喃喃道。
张明远一怔:“江南的援军呢?”“莫非也被太上皇扣在江南?”费无极魂不附体。“这样说来,皇上是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子午胆战心惊。“这皇上,谁也不敢做,何况是大敌当前了。”武连气急败坏。普安斩钉截铁:“我们还是回青城山好了,心烦意乱,多管闲事。”“这就是烂摊子,我们多管闲事。”余下点点头。“你们这样说,难道许多文臣武将没想过?我也觉得不如避其锋芒,离开东京。保护皇上先到江陵府躲一躲。可李纲将军大权在握,如之奈何?况且他说的不无道理。如若皇上南撤,女真人步步紧逼,如之奈何?天下震动,人心惶惶,后果不堪设想。太上皇就是心烦意乱,故而年富力强就退位。这江山社稷非同儿戏,的确不是想象的那般简单。一举一动当小心谨慎,不可不察。”种浩无可奈何,也点点头。
“朝廷大事真是不简单,有些时候总觉得很简单,没曾料想,也是水深水浅,不可预知。”张明远神情肃穆。
费无极掷地有声:“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好了,不必自寻烦恼。这当务之急,自然是破敌退兵,避其锋芒实为妙策。可金人来势汹汹,如若围攻东京,如之奈何?”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若金人围攻东京,切断汴河漕运,没有粮食,东京就是饥寒交迫,如之奈何?”种浩素知军中之事,故而联想到东京黎民百姓,随即惊道。“这般看来,金人围攻,东京就危在旦夕了?”子午又惊又怕。余下摆摆手:“这也未必,如若这般,还叫做天下第一的东京城么?”“东京城乃天下第一首府。一时半会,女真人攻打不了。”普安点点头。“说是各路大军抵达东京勤王,可皇上依然优柔寡断,遣散几路人马。”种浩看向众人,心烦意乱。“莫非皇上还是左摇右摆,飘忽不定?”张明远不知情况如何,就问道。众人一时语塞,默然不语。
次日晚上,种浩与张明远等人在和乐酒楼吃饭,炉火旺盛,屋子暖和,煮酒也热气腾腾。众人吃了几杯酒,看向汴河,发起呆来。“我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好主意!你们要不要听。”费无极卖起关子。
众人齐声乐道:“快说,快说,休要啰嗦。”
“我们何不扮作西夏使节,跟随西夏使团到金国走一遭,探一探虚实。这便是将计就计,岂不妙哉?”费无极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掷地有声道。张明远诧异万分,默然不语。子午瞠目结舌:“扮作西夏使节?”“这玩笑开的真大。”余下大惊失色。普安恍然如梦:“师父可是醉话了。”“这个,不可思议。”武连一时语塞。
“听了无极所言,我觉得不妥。你们去做西夏的时节,弄虚作假,如若被金太宗识破就麻烦了?想必西夏乾顺也不会同意?你们如若可以说服西夏乾顺,让那西夏时节同意,也要熟思再三。何况如此大事,西夏都不可能同意,何况皇上了。冒险之事还是万万不可,你们想想也就罢了,有些事,不可自以为是。这等事,如若露出马脚,不止人命关天,而是烽火燎原,你们可知道?”种浩听了颇有疑虑,挠了挠后脑勺,忐忑不安道。
“无极,你这个想法真是胆大包天,世所罕见。”张明远也想不通。“你们如何胆小如鼠,没有胆略?这件事,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古人做过,先例也有,何怕之有?岂不闻‘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费无极冥思苦想,掷地有声。
种浩大惊失色:“无极想去金国,刺杀金太宗?”“莫非女真人没有武林高手?”子午担惊受怕。“他们不可能等着我们刺杀。”余下吐了吐舌头。普安掷地有声:“金太宗手下必定高手如云。”“如若小毒物也归顺女真人,我们去岂不送死?”武连疑惑不解。“如若老毒物也在,明远、无极,你们岂不白白送死?”种浩担惊受怕。“他们要戳穿我们,又当如何?”武连魂不附体。余下拉着费无极的手,问道:“师叔,您这个玩笑开大了?是也不是?”“如若遇不到呢?你们如何就‘如若’个没完没了,我最讨厌这两个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顶天立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信心百倍,痛痛快快,有何不可?到了见机行事,未为不可。如此畏首畏尾,胆小如鼠,成何体统,如此,什么事都做不成,岂不可笑?”费无极哈哈大笑。众人也尴尬一笑。
“师父,您且说说看,说不定,此法乃是一步好棋。”普安看向费无极。子午不免忧思袭上额头:“不过也是一步险棋。”“无极,你如何考虑,但说无妨?”种浩问道。“无极,但说无妨。”张明远看向费无极。
“你们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你们虽说知道,可你们就不听我把话说我,就叽叽喳喳和鸟雀一般,好不心烦意乱。”吃了杯酒后费无极举重若轻,信心百倍,志在必得,接着道:“荆轲刺秦王,那是自取灭亡。荆轲刺秦王为何失败,并非荆轲武艺不好,乃是他胆战心惊,漏洞百出,此乃心绪不振之故。我等只是效仿荆轲刺秦王的胆略,而非刺杀金太宗。我岂不知金太宗有武林高手护卫。我们只是去刺探虚实,而非刺杀金人。这吃力不讨好之事非我所为。如若金太宗被刺杀,必定是鸡犬不宁。金人固然一盘散沙,不再围攻我大宋。可女真人内部必定又出来另一个金太宗!无论我们杀多少金太宗都没用。女真人的金戈铁马又不能抵挡。再说,我们此番,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冒险,算是铤而走险。可也是磨砺胆略的好机会!听说金太宗不亚于完颜阿骨打,此人不似完颜阿骨打宅心仁厚,胸怀宽广。此番力主挥师南下,乃是势在必得。意在速战速决!此番去金国,我有几个想法,你们静听:其一,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金国,且不可告诉皇上与西夏乾顺,以免自寻烦恼;其二,说服西夏使臣,陈说利害,切中要害。其三,打探明哲、道空的消息。他们被契丹人抓走,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愧对玄空道长。其四,如若有机会,抵达兴庆府,劝说乾顺摆兵布阵,来个‘围魏救赵’,也算可以缓解东京的压力,岂不很好?”
“为何不告诉皇上与西夏乾顺?”种浩马上质问。“岂不闻‘好心办坏事。’之理?他们碍手碍脚。两国之间,有些事情都是要面子的,哪里有一国装作另一国时节出使他国的,亘古未有。此番也是世所罕见,无出其右了。再说西夏机密如何会让宋朝得知?这是浅显易懂之理,浩兄,你果然聪明反被聪明误。”费无极笑道。
“如何说服西夏使臣?这也是重中之重,如若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张明远笑出声来,不免不以为然。“这个我自有妙招,回头再和你细细商议。”费无极摇摇头,对张明远微微一笑。“但愿明哲、道空,二位前辈,平平安安,如若在女真人手里,如之奈何?”普安问道。“自然搭救出来,这个还用问?”费无极笑出声来。“乾顺会‘围魏救赵’么?”子午问道。“西夏会任人摆布?”余下挠了挠后脑勺,大为不解。“‘围魏救赵’,有意思。”武连乐道。“这要看我们有没有如簧之舌了。”张明远点点头,笑出声来。
费无极不觉神情肃穆,喃喃道:“话虽说的轻松,可做起来并不容易,你们要与我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千万做成此事,也算我们作为大宋子民,无愧于心了。”没想到,费无极如此心怀天下,张明远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费无极果然是运筹帷幄,举重若轻。众人顿时勉强点头,不再异议。
“无极,你真是能言善辩,油嘴滑舌,说服我们容易,可西夏使臣,便是难啃的骨头。”张明远对费无极耳语。“我又不是狗,看你说的。”费无极对张明远耳语。两人对视而笑,众人见状感到莫名其妙。
种浩与张明远、费无极三人又吃了几杯酒,意犹未尽才歇息去了。寒风袭扰,汴河萧索,灯火人家,围着炉火,说说笑笑。
次日黎明时分,和乐酒楼,张明远、费无极早已起来梳洗,吃果子,喝米粥。
“子午,西夏使臣目下还在么?要盯梢仔细,不可掉以轻心。这党项人一般都聪明过人,行事匆匆忙忙,如若他们临时有些变故,有可能就说走就走了。”张明远叮嘱之际随即问道。“此番对西夏使臣一举一动都要了如指掌,不可走漏风声。”费无极叮嘱。“师父,普安接替徒儿早已去了。”子午点点头。武连乐道:“这人稀奇古怪,神气十足,真好笑。昨晚透过窗户,我看见他在馆驿走来走去,我在房顶轻轻走,贴着耳朵,听他说,不知道金太宗喜欢这个不,我揭开瓦片一看,原来他拿着茶叶搓来搓去。”“可不是,八字胡,八字步,笑死我了。昨日大白天,我就看见他在茶叶铺子挑来挑去。”余下笑道。
不好了,师父、师叔,那个嘴角有黑痣的西夏大胖子使臣要走了。我看到西夏人买了许多东西往车上装,看样子要出发了。”普安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马上咕咚咕咚喝了口茶水,掷地有声。
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马上吩咐子午四人准备妥当,众人随即赶往西夏馆驿。一路上,早已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西夏使臣听了张明远、费无极的名头,马上出来相见,随即把众人请进馆驿。西夏礼官嘴角黑痣动了动,微微一笑,握着张明远、费无极二人的手,笑出声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终南山道长!你们随张叔夜出使我大夏的事,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之事一般。我主乾顺对你们是念念不忘,我等也是佩服有佳。还记得当年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是也不是?你们可和记得大漠湖水里的芦苇荡么?”
张明远心想:“如若不能开门见山,恐怕说服不了这人,且要一语中的,刺中要害,陈说利害,让他心悦诚服。”随即问道:“当然记忆犹新,我们不是一面之缘,而是数面之缘。此番前来,也是听说大人出使东京特来拜见。想起当年西夏之事,难以忘怀,故而冒昧拜访,还望见谅。一则,不知大人那日东京朝堂受些惊扰,我等特来慰问。二则,听说大人要离开东京,故而送别。”
“种浩这厮的确出言不逊,李纲也是扬威耀武,有恃无恐。好在本官大人不计小人过,心怀天下,自然不会耿耿于怀。”西夏礼官微微一笑,掷地有声。
“出使他国,并非机密大事。当年我们出使西夏,契丹也紧随其后。如今西夏出使我大宋后,不知金国会不会紧随其后。世人皆知,西夏是礼仪之邦,以礼相待,派大人带着礼品前来朝见我大宋皇上。可女真人却不懂礼数,带着金戈铁马前来问罪,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西夏出使大宋,自然也会去金国走一遭,是也不是?毕竟我们都听说了西夏早已对金国俯首称臣了,不知消息可否属实,还望赐教?”费无极心想:“且试他一试,打草惊蛇,投石问路,看他如何对答。”想到此处,笑出声来。
“我却没听说这个消息。我西夏不会对金国俯首称臣,只是辽国大势已去,我西夏也不过是顺水人情,把昔日与契丹人的‘寒暄’变成了如今与女真人的‘问候’而已。只要女真人不与我西夏刀剑相逢,我西夏也是彬彬有礼了。”西夏礼官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费无极居然头头是道,好生了得,随即装傻充愣。
“西夏耶律南仙王后可是绝食而亡了?天祚帝可是被女真人俘虏了?”张明远不再胡思乱想,直接开门见山,随即认真道。
“不错,耶律南仙王后她太也刚正不阿,实在是看到亡国有些悲痛欲绝,一时想不开,故而绝食而亡。天祚帝也被女真人抓走了!我西夏听说后也是诧异万分。此番要去金国送些礼物,仅此而已,让金国不要攻击我西夏。你们宋朝都不敌女真人,我西夏就更勉为其难了。”西夏礼官一怔,这下不必隐瞒,他们居然知道这样许多。
“我们都不必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何不可?我们希望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扮作西夏时节,去金国走一遭,还望大人引荐一番,我们也好得到金太宗的赏识,甘愿在金太宗帐下效劳!”没想到,这厮居然挖苦起我大宋,想到这里,费无极灵机一动,马上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可谓开门见山,一语中的。
“这,不可思议!”西夏使臣大惊失色。“大人且听我说,我们也是深思熟虑,绝非胡思乱想。”张明远道。“你们为何不到我西夏效力?”西夏使臣纳闷。费无极古灵精怪,马上分析开来:“如若我等到了西夏,你也不想想,凭我们的文武双全,还有大人的功成名就,风光无限么?”“本官的功名利禄,不用你们劳思费神。多谢,多谢。”西夏使臣嘴上趾高气昂,可心里却乐个不住,这小子真会说话。“大人如此聪明,如何稀里糊涂。我们实在是在东京呆不下去了,去金太宗哪里,至于他要不要我们,都是我们的造化。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我们知道大人一定与金太宗有许多机密大事要商议,我们自然会回避,放心好了。”张明远也奉承起来。
“张叔夜与你们难道没商议过?”西夏使臣还有疑虑,问道。“张叔夜这个老狐狸,与蔡太师争强好胜,后来被太上皇一顿臭骂。如今他都被太上皇赶到海州做知州去了。如若不是他把梁山贼寇宋江等人剿灭有些功劳,恐怕如今就告老还乡了。”费无极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对张叔夜说上一万个还望见谅。张大人千万别怪无极,无极是有口无心,胡说八道,迫于形势而已,还望见谅。
“张叔夜与蔡京斗,实乃以卵击石,自取其辱。不错,费无极,看来你是感到宋朝的党争之祸。不错,还是我西夏好,我主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如若你去金太宗那老狐狸身边不顺心,就到我西夏好了。本官绝不嫉妒贤能,我主求贤若渴,惜才如命,必不亏待尔等。”西夏使臣聪明过人,素知张叔夜乃是文武双全的忠臣良将,世人皆知蔡京乃是乱臣贼子。没想到费无极与张叔夜出使西夏时那般忘年交,如今却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可见世态炎凉,人心叵测。看来费无极果然误入歧途,成为无耻小人了,说不定与蔡京同流合污也未可知。想必费无极又得罪了蔡京,故而离开宋朝,去投金国。既然有此想法,何不好言抚慰,让他们转投我西夏,也算让我西夏如虎添翼,也是极好。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马上客客气气拉着费无极的手,推心置腹,掷地有声。
“你们宋朝太上皇、皇上,意下如何?”西夏使臣依然将信将疑。“大人,这宋徽宗是老糊涂蛋,宋钦宗是小糊涂蛋,我们如此身手不凡,在宋朝实在屈才,我们要到金国功成名就,还望成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恩大德,自当没齿难忘。”张明远也对太上皇、皇上大不敬起来,心里却觉得对不住了太上皇、皇上,明远一派胡言,还望见谅。想到这里,马上对西夏使臣耳语起来。
费无极怕这厮想告诉乾顺,就直截了当,劝他:“这回事,乃是不可告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足为外人说!如若大人对夏王说了,他一定恼羞成怒,说你一定与宋朝勾勾搭搭,那你就说不清了,岂不自寻烦恼。”
张明远又想起“围魏救赵”,便掷地有声:“如若此番成行,还望大人这夏王面前陈说利害,在河曲摆兵布阵,作为疑兵,乃‘围魏救赵’之计。一则,如若金人势大,西夏也好提防,二则,金人势弱,西夏大可作为策应,缓解我东京之围,如若西夏胆大心细,夺取金国土地,岂不易如反掌?”
“明远,何必生气。你们宋朝就坏在宋徽宗了。当年章淳就说过,正所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虽说这人长着一张破嘴,胡说八道。可这话没毛病!”西夏使臣心中咯噔作响,没想到这二人如此暌人心思,说到自己心里去了,顿时哈哈大笑。张明远都骂起自己的皇上了,实在匪夷所思。素知张明远与宋徽宗同年同月同日生,是故交。如此可见,宋徽宗早已把张明远忘在一边,不然宋徽宗南下江南,如何不带他一起去。想到这里,马上好言相劝。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心里委屈巴巴,可脸上却只能微微一笑。
“你们的主意的确是胆大包天,世所罕见。很佩服你们的勇气可嘉,不过这也勉为其难。你们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好!也容本官熟思,我大队人马就在东京停上一日也无妨,明日给你们答复如何?”西夏使臣冥思苦想,要不要告诉夏王,如若告诉了,乾顺一定说自己是笨蛋。这等事自然不能答应,可婉拒了张明远、费无极,以后他们到了金国,恐怕就是我西夏的对手,留些情面,以后也好说话,故而先且按下,熟思后,再做计较。“好,我们就先告退,明日听大人消息。”张明远、费无极齐声谢道。“好说,好说!”西夏使臣八字胡,一起一伏,心里也波澜起伏,不能平静。张明远、费无极辞别西夏使臣,与子午四人赶回和乐酒楼。
种浩马上神色紧张,追问道:“西夏人,如何说法?”“看来没戏。”子午看张明远、费无极不苟言笑,闷闷不乐,随即一脸失望。“我就觉得西夏人不会答应。”余下低下头。普安看费无极默然不语,就问道:“师父,如何沉默寡言了?”“可能师父心情不好。”武连也看向费无极。“西夏人没说不答应,他只说要熟思。”张明远淡然一笑。“他要细想,我也要细想。去金国,天寒地冻,要穿暖和才好。不知道金国的牛羊肉味道如何?”费无极哈哈大笑。“这就很好。”种浩如释重负,破涕一笑:“但愿你们逢凶化吉,马到成功。”子午感到欣慰:“好了,师叔果然聪明过人,弟子不如。”“西夏人,居然同意了?”余下惊道。“哪里同意了,还要等消息。”普安假装镇定自若,神情肃穆,马上摇摇头。武连乐道:“不用等,我家师父要吃女真人的牛羊肉了,可见他信心百倍,志在必得。”“此番去金国,非同小可。”张明远信心百倍。
费无极乐道:“此番必定志在必得。”“如若你们去了金国,皇上问起你们的去向,我如何对答?”种浩担惊受怕。张明远捋了捋胡须,掷地有声:“这还不简单。”“小孩都会说。问一问武连,看看我青城山的小可爱,怡乐会不会。”费无极乐道。“就说我们回京兆府了,皇上如何会问那么许多。”武连笑出了声。“皇上说了,我们来去自如,这个自然简单。我们就游山玩水,去草原好了。不知雪后草原,如何模样。”费无极点点头。众人围桌而坐,要了菜品,吃起酒来。算是张明远等人与种浩辞别前的欢聚一堂。说说笑笑,意犹未尽,送别种浩,张明远、费无极仰天长叹。子午四人也回各自房间歇息去了。
当晚,西夏时节送来消息,说让张明远、费无极马上到馆驿喝酒。张明远、费无极兴高采烈,想必西夏使臣同意了他们的想法,故而马上紧随其后,赶往西夏馆驿。相互问候片刻,众人坐了下来。
西夏使臣叮嘱道:“你们此去,可要小心谨慎。万不可连累我西夏!扮作我西夏时节,本官说什么,你们不可当着女真人的面反驳,有不妥言语也要克制忍耐,待女真人不在时,你们耳语给我,说说也无妨。就是本官拿些言语讨好金太宗,自然要羞辱宋朝,你们也不可心存疑惑和怨恨,你们可做得到。本官与金太宗有秘事相商之际,但听我咳嗽三声,你们便自觉退出帐外回避,可记下了?空口无凭,立字为据。”说着,嘴角黑痣一动,马上拿出笔墨纸砚,写了一张字据,让张明远、费无极签上字,按上手印。二人自然毫不犹豫,一一允诺。至于到了金国又待如何,便是自个的事,这西夏人就管不到了,张明远、费无极心下早有打算,故而痛痛快快,答应下来。与西夏使臣说说笑笑,吃酒片刻喜乐无比。
西夏使臣又道:“只你二人前去?还是带些人马?”“四个弟子一块去,也好见识见识草原。他们都没去过!”张明远道。“大人,回到兴庆府,要带我们向夏王问好。”费无极看向西夏使臣道。“好,一定照办。不过你们的徒弟不知何等人物?会不会多嘴多舌,油嘴滑舌。他们要去也未为不可,不过也要立字为据。”西夏使臣道。“一切但听大人吩咐,自然不会擅作主张。”张明远点点头。费无极乐道:“那是自然。”答应下来,众人吃酒过半,张明远、费无极装作醉醺醺模样,慢慢离去。
次日早上,子午四人抵达西夏馆驿,签了字,按下手印,西夏使臣才放下心来。回到和乐酒楼,收拾打点好一切,张明远、费无极等人跟随西夏使团,穿戴上党项人的衣帽,装作其中成员,从东京出发,抵达雄州,向金太宗设在幽州城外的大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