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兄弟之间契定‘生不同时死同日,福与同享难同当’这等豪迈之事,可不是人人都乐意奉见。
龙须蟒身受火灼而挣脱不得,坚硬的黑鳞亦被焰火焠得铁红如煅,蟒躯只得不断锤地拍撞,以减焚身之苦。
“嘶呃!”
就在这时,龙须蟒突然发出一声力竭声嘶的悲鸣,到了这种时候,它似乎也明白过来,要是再这样被那烈火焚烧下去,自己必然会化为灰烬,魂命归天了。
它猛地张开血盆巨口,四只长短不一的獠牙牙忽而渗出许多绿色的毒液,深渊似的喉咙“噗”的一声,从中喷出一道洪浪涌泉,合着绿色的毒液降下在自己的焰躯火鳞之上。
“滋啦”的一阵烫熄声响,无数白雾随着浪水浇落在焰火之上,而剧烈腾空升起。
只是,洪浪却未能如愿扑灭橘火,反而如油加火上一般,火势竟然顺着那些白雾在空中连营串烧,瞬间就蔓延到整个溶洞上空,仿似连满室的空气都要焚燃殆尽一样。
尽管如此,龙须蟒却未显半分迟疑之色,依旧喷泉降雨,而在洪浪源源不断地从巨口倾盆而出的同时,庞大的蟒身亦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变小,龙须蟒更是趁此良机,亡命挣扎蠕动,不断地从鹤爪之下抽拉出来。
不过,龙须蟒的脱身之计注定是要落空了。
那只鹤爪似乎觉得自己的猎物已经被炽焰烧烤得差不多了,没等龙须蟒脱身而出,四只如镰巨钩便合拢一抓,紧紧地钳着浑身煅红的龙须蟒,直直往上提拿而起,欲要从上方那个洞口中拖出去大快朵颐。
可龙须蟒庞大的身躯如何能穿得过那狭小的洞口?此时它又剧烈反抗,蟒身不由自主地绕着鹤爪曲卷成一团,想要拖取出去,谈何容易。
不过,那怪鸟的鹤爪却如鱼钩细线一般,虽不比龙须蟒的蛇身粗壮,但是极为强悍有力,抓着龙须蟒便死死地往上提起,一副不拖出去便誓不罢休的样子,毫无怜悯可言。
如此硬生生地僵持了片刻,那怪鸟见自己未能一下子将猎物拖将出来,恼怒之下便不管不顾地一次次地往上拉扯,不断地锤击上方的岩壁,似乎要把整个溶洞之顶都拉飞出去一样。
“嘭、嘭、嘭……”
终于,在接连强力地撞击了四五次之后,溶洞上方的岩壁开始大块大块地坠落,石如雨下,尘随风生,无数裂缝亦从洞口之处向着四周岩壁爬伸开去,眼看整个溶洞就要坍塌下来了。
饶是陆易再怎么镇静自如,在这燃眉之刻,看到这泰山压顶的情形,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要是溶洞连体塌垮而下,他们这些困于火海之中的沙虫,岂非连最后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虽生死有命,黄泉有伴,可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他们还是大大的沙虫呢?当下急忙四顾,寻起了逃生之法。
可溶洞之内,火光灼耀,彤云遮顶,落石不断,除了他们那点立锥之地,已早无寄托之处,况且来路断塞,即便尚存去路,想必以火势之烈,亦早已蔓延出去,冒火逃生也非脱身良策。
陆易紧蹙眉头察看了片刻,实在寻不得生机也只好送目回望,往上方那满布裂缝的洞口瞧了一下,心里恨恨地想道:你姥姥个乌拉龟,你要塌便速速塌下来,拖拖拉拉吓唬人,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一念如此,灵光乍现,陆易忽然福至心田,黑眸旋即奕奕闪亮,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有了!大哥,不知你那破阵符还有残剩?”
溶洞既然迟早要坍塌而下,何不将此引为己用,以破阵符爆炸之力,对那块垒崩下之快慢以及方向加以控制。
如此,在那溶洞坍塌下来之时,以掉下的块壁为垫脚石避开火患,再在鹤爪将龙须蟒拖出去之际,冒险闯到其下,以龙须蟒庞大的身躯为遮挡,了却土淹之灾。
虽然此法生死一线,过中更是惊险无比,稍有不慎或者迟疑,错过那最恰当的时机,便再无生路可言,但是在这无处可逃的情况之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寄身良策?
百里天晴生有九窍之心,胸罗谋万世之略,又有伏羲卦算之术辅助,思百而行一,自是事无难者。
此番烈火围困,他之所以能从容解答陆易不知白戟兽之惑,更没有闯入那冥狱之门的心思,自是早已谋定计出。
现在听得陆易之言,心下顿时畅喜不已,闻弦而知意,陆易的脱险之法竟与他所想的逃生良策雷同无二,惺惺相惜之下欢声笑说:“我辈修道之人,取天地之力,夺一线之机,以成缥缈之仙,若没有了那随时豁出去的心,仙途可止。二弟之策,虽九死而得一生,但为上上之选!”
说完,从怀中取下那本欲用于破解血祭方井的数十张破阵符,再是信手一招,便将那符箓激射而出,飞至上方洞口的裂缝之处。
而旁侧的百里夜雨见此,从怀中取出三个储物袋分别交还给陆易三人之后,亦从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七八张纹路更为复杂的黄符,紧随着百里天晴的破阵符而去。
她虽然一时未能明了陆易与百里天晴二人的计策,但她心思剔透如明玉,知道自己只需紧随其后,便可坐拥胜局,自是无需多问。
不过,陆易可着实被百里天晴的睿智给惊到了,心里的震撼之情无以言喻,他仅仅只是提了一下破阵符罢了,还是临时意动,可没想到,这个算无遗策的大哥却马上通晓全盘,观其施放破阵符的地方,甚至比他所设想到的还要合理。
陆易心悦诚服,笑着称赞,道:“大哥,你这百里天晴的名字可是起错了,应该叫百里算盘才是。”
百里天晴喜极而笑,甚是满意地点头说道:“七子之家隔两行,十全归一道沧桑。五湖四海盘中算,三教九流珠上忙。百里算盘,盘算百里,倒要谢过二弟的冠字了,哈哈哈!”
言毕,也不见他掐诀念咒,只是两指一引,上方洞口处的那些破阵符便轰隆隆地炸响开来,顿时又是一阵山摇地动,一道巨大的裂缝随着咔嚓咔嚓地沿着远处不断延伸而去。
陆易闻言,昂头大笑一声,心生敬服,看来他这个大哥除了胆识、谋略、气度卓尔超群之外,也是个趣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忍受鞭笞的剧痛而舍命前行的白蛇,忽而“呜呜”地惨厉一声,原本流着紫泪的眼睛,徒地涌出大量的黑血,而那防止火侵的墨汁却不断地变成白色的凝胶,仿如结冰一样,渐渐沿着雪鳞冻结至全身。
眼看那白蛇就要耗尽生机化为一尊冰石,那青龙藤之下,一道更为璀璨夺目的青芒,霍然如弹珠炮射一样,“嗖嗖”地连声爆响,飞闪地在溶洞之中往返弹射。
如此数十个回合之下,一声清脆的凤鸣之音凌空震响,那青芒随即“砰”的一声,碎裂成漫天星光,而更为神奇的是,那四周鹤爪喷张出来的橘红色火焰,顿时如闻聚将鼓响,纷纷列队成行,化作一只只火蝶,扑向那些凌空悬挂的光点之上。
烈焰不断汇聚融合在一起,继而绕着中心旋转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未过半刻钟,溶洞之内的烈焰便全数收归合拢,连那些烧着的彤云白雾也难以幸免,尽皆卷入了其中。
火球凌空悬挂,滴溜溜地飞速旋转,待转动至极致之时,本是橘红色的火焰蓦然一暗,再而化作一道苍翠的青光,“轰隆”的一声,直直往地下撞出了一个大坑。
“吖!”
一声清脆响亮的雀鸣在洞内回荡不息,刺得众人耳朵生痛,掩耳定睛一看,那夺目的青光之下,一个巨大的绿孔雀睥睨而立,碧目蓝冠、绿羽长尾,说不出有多威风凛凛。
那青雀高傲地踮了踮一下脚,轻盈地展开那七八丈宽的翅膀摇曳了几下,又竖起它那如青玉雕刻般的精致尾羽比划了半晌,似乎对这番变化颇为称心一样。
如此炫耀了些许时刻,青雀深蓝色的冠羽一阵晃动,诡异的碧眼忽然电光一闪,远处青龙藤上,那火烧不损、焰煅不坏,反而因此沾惹上几分火灵力的四颗龙吐珠,立刻如线牵木偶般飞奔而来,飘到它的眼前。
青雀再是“呼”的一声,一道碧绿的火龙从其口中喷出,向着那快要变成冰雕的白蛇曲卷而去。
与此同时,青雀眼前一颗有些干瘪的龙吐珠也炮射而出,直接飞入白蛇的口中。
很快,已经僵硬的白戟兽,其蛇首下方的囊腹之处,猛然一阵皮肉鼓舞,高高地隆起两个山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蛇皮之下钻出来一样。
“吼!”
一声威严的龙吟之音从白蛇的口中咆哮而出,两只龙爪撕破腹部的雪鳞重重击落在地上,而整个蛇首猛然涨裂开来,旧肉随着冻结的蛇鳞纷纷掉落下来,露出一个巨大的龙头,龙须飘飞,狰目怒张。
“白戟兽竟能化蛟,难怪难怪!”
这些变故说是慢,却不过是须臾之事,百里天晴看着白戟兽服下龙吐珠之后,顷刻便转变为半蛟半蛇状的蛟龙,惊讶之下似乎又想通了许多事情。
白戟兽善于运风加疾,大多灵妖典籍所记载的白蛇均是以双翼天行兽为本体,而非蜕蛇为蛟。
因为双翼天行兽更利于其天赋的施展,虽然化蛟之后有一定的几率蜕变为万兽之首的巨龙,但白戟兽天敌甚多,即便蛟蛇的实力更为强悍些,但相比放弃更为厉害的天赋本领,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毕竟,想要得到化龙的机缘,着实太过渺茫,而在此之前,以蛟蛇之躯能否躲得过众多天敌的亡命追杀,也是两说之事。
“难怪这白戟兽如此羸弱不堪,连那失去妖丹的龙须蟒也能置其于死地,还如此惧怕烈焰的焚炽,原来身受体内那丝冰龙血脉之力的侵蚀与压制,迫切需要这龙吐珠来化解此难。
看来龙之血统,终究难以容于蛇身之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