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功从严爸爸厂里回来后，往那儿去都要给曾姗姗请一下假。曾姗姗从来不准假，或是跟着去，成了学生时代的妻管严。其实，马成功二年木匠活在外边跑惯了，复读时虽然紧张了一阵子，考上学松懈好多了，紧冲变成现在的缓冲了；暗笑曾班长读高中时不知咋过的，现在离不开自己了，禁不住耍笑说：“曾班长，就把我当成你的头牯吧，想怎么调就怎么调丶想怎么使就怎么使。”曾姗姗说：“由班长与头牯做伴丶你更有自豪感，荣耀感；其实你心里明镜似的比谁都明白，你把我当成你的秘书了，当成你的家属了，上那儿去要陪着你，跟着你，着你的胳膊肘儿，你说上哪就上哪，你让我干啥就干啥。”马成功说：“你不是想写些东西么，要积些生活素材么，本周六是否能拜访一下那魏巧莲，一个女人家带俩弱智孩子不容昜，并且坚持着上班，可想日子多艰辛，是不是想到走一步，有个男人帮帮她，如书里说拉帮套那种办法儿也可以，累了时在男人肩膀上靠一下。”曾姗姗说：“东北拉帮套是男人不能干活了，失去劳动能力了，有人没媳妇，隐讳地帮人家拉帮套，相得益彰过日子，心里总觉得很赧颜；眼下是魏巧莲男人被别人拐走了，完全有理由找一个，正大光明过日子。去倒是很想去，可一听说男人被别人拐走就想起了咱们俩，总觉得你花花肠子也会被人拐，一下子在我眼前消失了，把我就害死了，把我就坑死了。”马成功苦笑说：“曾班长，你真是听风就是雨，一生能否把心境放得亮堂些丶豁达些好不好？往后去厕所我也给班长打报告。”曾姍姗望望左右没有人，笑笑说：“那我就顺着杆子爬，给鼻子上脸，就在厕所门口等着你，这总可以吧，小木匠哥？”马成功认为有这么个恋人倒也难能可贵。
这天中午下罢最后一节课，曾姗姗说，上街买条毛巾去。马成功说：“马上要午饭了，院校超市也能买。”曾姗姗说：“自己也是土包子，挑不好，不知道哪种是纯棉的，很快就会回来的。”二人便往校外走，曾姗姗好惬意，把胸前的玉坠儿掏出来望一阵说：“温珂儿神经了，犯傻了，怎么想起送咱们一对儿玉坠儿呢？”马成功虽然很蹊跷，云里雾里也不知咋回事。说一句：“温珂儿家有玉厂，玉就不主贵，或许当成我被打的损失吧？”曾姗姗说：“想在上边雕个字儿，你那个雕上‘曾’，我这个雕上‘马’，我们在玉上就永恒了，一辈子谁也忘不了谁。”马成功说：“我们一个锅里搅勺子，不雕我也忘不了你，我们是有过承诺的，你逃天边去我把你寻回来。”曾姗姗乐了，返过来身子来走，望着马成功脸面走。此刻马成功的手机响，一看是严厂长的电话号。便问：“严叔，是你么？”严厂长说：“小马呀，你在哪儿呀？我与两位副厂长在校门口等你呢，你抓紧出来，我们有事儿找你谈。”马成功想到可能是因为他们厂子里的事。说：“严叔，我也在校门口。”这时三位厂长就看见马成功与位女同学，严厂长猜想是马成功的女朋友无疑了，比自己家妮子强多了。匆忙迎上来，三位厂长依次与马成功握了手。马成功说：“这位是自己的班干部丶曾姗姗，也是自己的女朋友。”曾姍姗就白他一眼，也与三位厂长握了手，寒暄一阵后，马副厂长首先把马成功称成“老马”了，就说：“老马啊，我们很着急，这样下去真不中，没一点儿退路了，我们三位厂长意见统一了，厂党委会通过了，决定按你的思路办，就冲它个鱼死网破，先办个小型服装厂，也许能找出些布匹的差价来。死了，也比这半死不活的强……可这服装设计师，啥样的服装好卖好出手，一下子成了大难题，布匹卖不动，如果再弄一堆压架子衣服来，就是按你说的一件一件地施舍往下发，人家也不一定要，那时更哭天没泪了。一般的服装设计师剪裁师，咱还信不过。”马成功取笑打诨说：“三位厂长，卖不动你可以送到灾区去，那儿可能要你们做出的那些衣服吧。”说得三位厂长一脸窘、挂不住。马副厂长意识到马成功看不起自己一行三个人，意识到这人生只要一桩事儿办瞎了，那就别提了，人人都会看不起，都会说你没能耐。揺揺头讪笑说：“老马你又开玩笑。”马成功说：“马厂长，开玩笑是生活中的调味剂，随便加一点儿，生活会变得更多彩，不干巴，更有趣味儿。”马副厂长点点头。马成功说：“我们班倒有位叫‘妖精’的女同学，对当前服装市场很有洞察力，知道哪些衣服何种款式好出手，对未来服装发展去向有眼光，也许正是你们要寻的服装设计师，这‘妖精’同学也许正为你们厂准备的，只不过眼下是生坯子丶是学生，不知你们信过信不过。”三位厂长一听说是“妖精”，互相望一眼很吃惊。马副厂长问：“她真名字就叫‘妖精’么，哪有人敢出乖取这种名字叫？你一说‘妖精’心里就打怵，没见面我们就害怕……”马成功笑笑说：“你怕就对了，不怕就错了。她真名讳叫‘姚蓝’，绰号儿叫‘妖精’，不过是个生坯子，不知敢不敢纺你们厂子那把子花那倒不一定；如果她真敢拦住你们的那活路，头一批服装设计出来卖个好价钱，她会更有信心的，说不定真能救活你们的厂，也算姚蓝成全了你们厂，也算你们厂成全了她姚蓝。芥沫调凉菜，各人有心爱，姚蓝对文科倒不是太经意，对人们着装很经心，与我们穿戴大不同……”严厂长说：“或许真有门儿。小马，我们孤注一掷了，胜败在此一举了，让丽丽喊她出来吧，我们很着急，很想见见她。”马成功说：“严叔，丽丽喊她不一定来，那妮子傲着呢，与你家丽丽一样傲一样怪，可各有各的怪脾气，各有各的傲法儿，人与人不同……”暗含严丽丽有些傻帽意思了。马成功掏出手机就给姚蓝联系了。姚蓝一看是马成功的电话号，戏谑地说：“怎么啦小木匠，就要午饭了，打电话请我吃饭么？”马成功说：“姚蓝，再吃你也吃不胖，抓紧出来吧，将有大事儿与你商量呢。”姚蓝在手机里取笑打诨说：“不会又出了个9.11吧，有人把美国五角大楼炸了吧！眼下我们是学生，就是炸了我们也管不着那种事儿，将来在联合国上班也许能管管……”马成功说：“别闲磨嘴皮子，我与咱曾班长在校门口急等你。”姚蓝就说：“是请我吃饭么？错了是你小木匠曾班长面子宽，换人本姑娘就不去……”马成功说：“叫上你那位‘间谍’徐新宝，要不我把你约出来他会吃醋的！”姚蓝一串儿笑后说：“吃醋就让他吃去呗，你与曾班长约我我得去……”
一会儿功夫，当出现在校门口那位穿着时尚些许妖冶的同学时，三位厂长就认定这位神情飘逸丶着装洒脱的女同学就是“妖精”姚蓝了。有一种预感不用说话自己的厂子非靠这位绰号儿“妖精”同学帮忙不可了。当姚蓝一来到，后边跟着徐新宝。马成功没有介绍，三位厂长便逐一与姚蓝及徐新宝握了手。姚蓝困惑地笑道：“也不知你们三位是哪路神仙呢，捞住就握手……”几个人都笑了。姚蓝就个个端详，看貌相猜得出那位稀顶的就是严爸爸，几乎与严丽丽活脱脱的一个傻模样，也是小眼睛，屁股眼子嘴，脸上蜡黄黄的少血色。他们厂里情况马成功大略说过了，猜得出他们有事情求自己。
严厂长便说：“姚蓝同学，据说离这儿不远处有个‘品活鱼餐馆儿’，小吃街口味一绝，我们到那儿边吃边说吧；说来也怪，却不知道活鱼怎么个吃、怎么个品法儿呢？”一说这，姚丶徐二人与曾姗姗相视笑开了。三位厂长茫然，不知他们笑什么。马成功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严厂长要来请一桌，还是去别处吧。”严厂长问：“为啥不去呢？那鱼不上档次么？却不知那活鱼怎么个品法呢？”姚蓝只有说了同学间开玩笑丶歪打正着改字号的经过，使餐馆意外红火了。“是么？竟有这种事儿？”三位厂长挺吃惊。马副厂长便问：“是你老马一句玩笑话把店面盘活了？饭店意外红火了？你老马很有两把刷子啊！真是点石成金啊！这么说你给我们出主意改成服装厂，看来也能盘得活，今儿非去那儿不可了！就得品尝品尝那‘品活鱼餐馆儿’的鱼，活鱼怎么个吃法儿丶怎么个品法儿……”徐新宝脸红觉得极赧颜，马成功不可思议直揺头。于是，一行四人坐上了三位厂长开来的两部车，往学生小吃购物一条街面上开。不太远，或许不坐车几分钟就能赶得到。一下车，马成功瞧见字号果真改成“品活鱼餐馆”了。难免有些夸张，下边是满坐皆惊丶有活鱼从盘子里上窜的衬底画面，有人用筷子叨不住，很觉得这图案设计得好。门口有两位清一色服装的服务员，热情地迎接客人呢。进店见客人已经坐满，严厂长说声：“老板给我们安排个位子吧。”那冯老板从操作间里出来了，一眼瞅见了马成功。就说：“怎么是您老马呢？把我二马冯想死了！您可是贵客啊！”马成功问句：“生意还好么?”冯老板说：“你看这一屋子人，都是冲您起的招牌而来的，吃一次觉着好，下次还要来，越上人越多，有时人多得难对付；我就记住您的一句话:‘开饭店没有回头客算白玩！’店面又重新装修一下子，桌子凳子换一茬。”又赧颜地说：“那天，你嫂子把我吵一顿，没敢用‘间谍’怪名字，媳妇叫‘简蝶儿’也不用。”马成功说：“那天，我只是与同学间逗乐子丶开玩笑，现在这字号名字挺不错。”几个人都笑了，冯老板便问：“你们这是一块的？”马成功点点头。冯老板便与两位服务员给旁边的客人点头谄笑丶讨好讲好话说：“劳驾您俩位，很是对不起……”让他们合合桌子腾出一张桌子来，让马成功等几个人坐下来，上茶后，老板坚持让服务员把牌子挂出去说：“今日中午不另外接待客人了，我们全力一赴支应你们几位，要报你给餐馆儿改名字的恩。你们这一桌全免费……”马成功说：“如果是这样儿，我们就不在这儿坐。我们在这儿有些事情谈，拿手菜给我们上几个，尤其是点你们烧的鱼，严格说，我们是冲鱼而来的，品黄河鲤而来的。”冯老板说：“中，好，行。这样你们更能替我们传传名。”刚一坐下来，马副厂长十分感叹地说：“老马啊，给人家改改字号儿是不是收费呢？”马成功说：“收什么费啊，穷帮忙，收费人家愿给吗？”曾姗姗丶姚蓝就笑了，姚蓝就说马成功：“连婚都没结，还是个学生蛋子乱称呼成老马了。将来年岁大了该咋称呼呢？落架子马丶或者跑不动的马……”马副厂长笑笑说：“我觉着小马同学有能量丶我尊重他才把他称呼成老马了。”曾姗姗说：“你喊他小马就可以，或者直接喊马成功，在学校他的绰号儿就是‘小木匠’，‘小木匠’浑名儿比马成功更出名儿。”严厂长看见曾姗姗说话不耐烦，犯腻歪，若不是这女子马成功将是自己闺女女婿了，成自己的姣客了。这时间，服务员陆陆续续把些菜肴端上来，严厂长打开簸箩啤，马副厂长接过来依次给大家斟上酒，严厂长给大家敬酒让菜之后直言不讳地说：“姚蓝同学，我就是严丽丽的爸爸严青海。我们厂子的情况你大略知道些，我们想聘请你去我们那儿做服装设计师，是小马同学推荐了你。小马同学一句玩笑话能把这餐馆儿盘活了，你去了肯定也会把我们的厂子盘得活。从你穿戴的衣服上，我们一照面儿就认为你搞服装设计才是你人生的闪光点，一下子发展到登峰造极地步上，你上文学系也许烧错香进错庙门了。”姚蓝一听就笑了说：“严厂长头一句话就把高帽子给我戴上了，又是马成功同学推荐了我，我倒很乐意试试看，这当然也是锻炼我的好机会，不知胜任不胜任，倒恐怕想帮忙帮成倒忙了，那你们更得不偿失了，厂子更雪上加霜了，我就辜负了三位厂长的本意了。”马成功插嘴说：“自那天卖衣服，就发现你独具潜能在服装设计上，又見你屋里有好多服装设计的书，宿舍里不断学剪裁，马成功不会看走眼，所以才敢推荐你。眼下你这位‘间谍’同学也在这儿呢，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子，可不敢后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若真去了只有去路没有回头路，你与严叔的厂子就捆绑到一块了，就是一个绳儿上的两个蚂蚱了；或许你一生要拋弃了文学专业改行服装设计了，会如痴如迷地爱上这行业。”马成功一说这，几个人都笑了，徐新宝虽说跟着点点头，不无疑虑地说：“虽是这样说，她学业得完成，只能业余时间搞服装设计，如：星期六丶礼拜天及国家公休假……”马副厂长说：“那当然！只要服装设计出来厂里通过了，往下她就别管了，只管拿工资，质量监督我们自然有人管。”严厂长就说：“我想，如果姚蓝同学是三国时候的诸葛亮，那么我们一行三人也就成了刘关张，小马同学则成了慧眼识人的徐庶了。我们请姚蓝同学出山呢……”这一下又把几个人说笑了。曾姗姗看一下这位严爸爸，比喻得既恰当又贴切。这时，冯老板亲自端鱼上桌来，那鱼正张嘴喘气儿。严厂长端杯子依次与大家碰了杯，之后说：“来，咱尝尝人家品活鱼餐馆烧的鱼……”吃喝赞美一阵子后，马副厂长接下来说：“麻雀虽小五脏具全。既然姚蓝同学乐意帮助咱们厂，我们回去得抓紧做准备丶誊厂房丶进缝纫机丶找工人及剪裁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严厂长点点头，马丶孙两位副厂长没喝酒，因为回去要开车，用饮料代酒喝。姚蓝说：“既然是这样，我可以给我妈妈做工作让她来，我妈妈就是老裁缝，她刚刚才退休，在家闲着也是没事儿干，本来想在家开个缝纫店，这一来店就不开了，在服装设计上也能帮帮我的忙，让她来剪裁……”这一说，三位厂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严厂长说：“看来姚蓝同学真是与咱们同心同德了，真是和我们捆绑到一块儿的两个蚂蚱了。如果这样儿，我在厂附近寻套房，让老嫂子在那儿住下来，您母女俩既能谈服装设计又能经常见面儿，真是一举两得了。”姚蓝说：“先别慌严厂长，我得看看你们生产的那些布，能不能做得出卖得动的服装来，如果你们的布只是些床上用品其它用途的布，做不成衣服来或者布料子过时了，咱们这些话算嘴上抹石灰——白说了，严叔这顿饭白请了。”严厂长十分不乐意地摇揺头说：“姚蓝同学，真把你严叔看小了，今天能请得动你们大学生出来坐一坐，很是不容昜，我是满脸生辉啊！更别说聘请你当服装总设计师了，在这儿吃饭就觉得不上档次了，就应该找个大饭店，正儿八经坐下来，那才算请你出山呢！你就把心放肚里，马贤侄见过，咱那布料儿绝对上档次，都是些年轻人春夏秋装的布料儿，要么我就不敢织，我就是考察了那布料儿才上了这家纺织厂……就是那布料的甲酫PH值，也经过相应化验了，有害成份不超标，超标那还得了啊！”随后端起杯子站起来说：“感谢马成功同学，感谢姚蓝同学，也感谢姚蓝同学的这位男朋友，咱们共同干一杯，我们的厂子很可能有了你们的帮助有救了！生产长一寸，福利长一分，发高工资，也许发展成一个大大的服装厂，服装真的出口到国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