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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赵芝芸看着猩红液体里那张憔悴的脸庞,细细的皱纹像裂开的大地,从她的眼角蔓延出去。弧形醒酒器的放大作用让细纹变得更加深刻,也再次提醒她,想象中年轻的自己只存在于记忆,若是把那同样猩红的唇色去掉,整个人一定更显沉暮。

作为一个在国内社科圈子里很有名气的学者、社科院的学部委员,她的大半辈子都投身在文献数据中,不曾花费多少时间修饰自己。直到前些年过了四十岁的警戒线,精力也明显感到不支,才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一时喜欢起了艳丽的妆色。还是说,这种妆容的改变其实是受到了离婚的刺激?赵芝芸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这样议论的,但她也清楚,自己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

好在法院把十一岁的诗儿判给了她。离婚后不久,前夫便迫不及待的娶了那个已经大了肚子的年轻女人。作为回应,赵芝芸把女儿改成了自己的姓氏,做为自己生活的船锚与生命的延续。

想到这里,赵芝芸又下意识的去掏手机,想看一看屏保上女儿的相片,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等一切通讯器材,都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收走了。

这是一次秘密会议,甚至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会议的主题是什么。联系她参会的是圈中一位老前辈,但后者也是替人传话,并不知道会议具体内容。老前辈在圈子里声望很高,做学问也严谨的很,赵芝芸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件事情如此的含糊。但赵芝芸早年间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承了那位老前辈的恩泽,这个邀请她是无法拒绝的。虽然不太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会议,但学者的好奇心也促使她同意了今天的参会。

会议地点位于一片少有听闻的燕郊山庄。相比外表的不显眼,庄园里的装饰却很有格调——是一种夹杂着些许中国风情的欧式建筑风格——而且很少见的真正做到了两种不同风格的有机统一。赵芝芸猜测是色调的调和作用,通过一种灰蒙蒙的色调调整,达到了总体上的完整统一。就像一张杂乱无序、五颜六色的照片,去掉饱和度变成了黑白色,便也出现了别样的韵味、不显杂乱了。赵芝芸总是这样思考着,哪怕是一个没有多大意义的小点,都会被她放大出无数的细节。这是她特有的思维模式,运用在做学问上无往不利。

半个小时前,她被人领着来到了这间主会客厅。会客厅的正中央只有一张椭圆形的桌子,四周摆放着二十几把高背长椅。顶上硕大的吊灯却没有发出多么明显的光线,又为主体色调增添了一抹昏暗。她来到这里时,已经有十几个人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桌子上多有减少的食物,一些人应该到了很长时间。

领路的人到了门口就离开了,也没有告诉她应该坐在哪里。走近了些,桌子上也没看到席卡,正有些疑惑,“赵芝芸?果然是你,来这里吧!”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会客厅里交谈声不多,这声呼喊就变得很明显,与会者都朝着她看去。

赵芝芸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一位相识的理论物理学家,在他的学术圈子里的地位和自己在社会学领域相仿,都是领军者的角色。便低着头,匆匆走了过去,坐到了他身边。旁边的人便也不再看她,大厅里重新回归了安静。

“孙强,今天这个会议是干什么的?”赵芝芸坐下后就小声问那个男士。

孙强带着天生的幽默,恍然一笑:“巧了,看来你和我知道的差不多。是我当年的导师喊我来参加的,老人家退休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事拜托,我这不就迷迷糊糊的过来了嘛。”

看到赵芝芸脸色有些不安,安慰道:“没什么好怕的,既来之则安之。”

“我本来是不怕的……但你也知道,最近ETO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们社会学家倒是牵扯不多,主要就是你们物理界的,看到你在这里,我是真有些怕……怕是下一秒就有军队的破窗而入。”也是因为比较熟,赵芝芸半真半假的笑着说道,倒是扫除了一些紧张感。

“你仔细看看,和他们相比,我们不过是小人物而已。个子高的在上面顶着,我们可没啥好怕的。”顺着孙强的眼神,赵芝芸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几个熟面孔在和自己点头示意,主要是历史学和人类学领域的学者,认识的物理学者却只有孙强一人。

令她震惊的是,方才来时灯光昏暗没有看清楚,现在离得近了,倒是看见好几个在电视里才偶尔出现的各行业大佬。比如坐她正对面的,就是华人首富、靠电商起家的著名企业家周游,他醒酒器里的红酒一点没动,此时正拿着一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和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可乐在自顾自喝着,像是在独自冥思,也没有看任何人。

再往旁边看去,似乎看到了更多常常出现在各类新闻媒体端的熟悉面庞。在这股力量面前,不安全感确实不应该存在,但赵芝芸心中的疑惑也更加无法抑制的膨胀了起来。

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期间又陆陆续续过来了一些人。只剩下三个主座没有人落座了。终于,伴随着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是拐杖接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大厅的门再次开启,走进来三个人影。赵芝芸知道,这一定就是主座上的三个人了,今天这场会议的神秘面纱也终于到了要揭开的时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满头银发整齐的梳理过。一身中山装看着有些老旧但一丝不苟,一些地方已经洗得有些泛白。在他身后,一个穿着海军军装的年轻小伙子身材修长笔直,孕育着年轻的爆发力,右手想扶着老者却没有完全靠上去。老者回头瞪了一眼,小伙子伸出的手便又缩了回去。再后面是一个中年人,带着金丝眼镜,但盖不住很明显的黑眼圈,额头因为经常皱眉的原因有着抹不去的纹路,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但此时却被前两者映衬的默默无闻。

赵芝芸没见过前面的一老一少,倒是在屏幕里经常见到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或者说,她想不见到都难——张忠——中国驻行星防御理事会副代表——这种级别的人物不在联合国带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张代表啊……至少你不用担心是ETO的集会了。”孙强小声道,“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前面两位的身份吧?”

“你知道?”

“稍微关注些军事的都知道。章恩国将军,原海军上将,以前在军事农业台没少见过,据说从上个世纪开始就是个坚定的航母派,而且近年来也主张直接发展电磁弹射。他认为海军要有深蓝的愿景,才能保卫边疆。至于那后面的年轻人就不清楚了,看军装应该也是海军的,可能是负责贴身安保的吧。”

说话间,三人已经落座。

章恩国老将军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张忠代表,左手边是那个年轻的海军军官。

老将军咳嗽了几下,整个会场由于他们的到来响起的议论声就戛然而止。他看了眼张代表,点了点头。张代表会意,开口道:“首先,感谢诸位参加这次会议。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全国各地赶来参会的。甚至不少人前些天才接到通知,就从国外赶了过来。大家辛苦了。下面,我来向大家解释一下这场会议的主要内容。”

“此次会议是由章公牵头发起的,旨在召集国内的各行精英,就应对三体危机建言献策……”

随着张代表的诉说,赵芝芸内心的疑惑反而越发深重。倒是有人直接开口问了起来,听着应该和张代表比较熟:“我说老张,这事情不是有专门的机构在管吗?把我们拉过来开个密会算什么事?”

张代表被打断发言,有些恼怒。但看清说话的人后,也不好生气,刚要回话:“李政委,你听我说……”

老将军却先说了起来,虽然声音里有止不出的苍老意味,却洪亮的很:“小李,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没个耐性。”一句话,李政委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次老夫喊大家过来,其实也是咱们几个老家伙共同的意思。他们不方便过来,我便过来听一听。小张以前是我秘书,这些年历练下来,开会这些事要上手些,便叫过来主持一下。说起来,虽然一开始没有告诉大家今天会议的主题,但也不算是多需要保密的会议。主要是今天主题牵扯的方向不太好让公众知道,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请大家散会后,嗯……至少半年吧!半年内不要对别人谈起这件事。”老将军喝了口温水,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说是应对三体危机,也不尽然,那是安理……哦不,现在叫行星防御理事会的事情。但咱们也不能总是盲人摸象,如今咱们面临的恐怕是人类文明自诞生以来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大变局,稍有差错便是亡族灭种。我们能做的只有硬着头皮向前,但哪怕是摸着石头过河,也要知道河里有什么石头,有没有石头。我想这些咱们还是能讨论出点东西的。好嘛,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提问了。”

赵芝芸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彻底解答,因为先前也不认识这个老人,反而没有什么畏惧,就举起了手,这才发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举手。想着把手放下,老将军倒是笑着道:“赵委员,这不是大学课堂,就是座谈而已,有想法直接说就行,不用举手的。”

赵芝芸听着老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姓,听着和方才不同的和蔼声音,也只能说道:“章将军好,呃……请问章将军,这个会议就算是对未来的预测,又为什么要回避公众呢?”

老将军微微颌首,示意自己已经听清楚了问题,才答道:“赵委员问的很好,想必也是很多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我就在这里统一解答一下吧。之所以要回避公众,是因为咱们这次所要讨论的未来,不是与三体产生直接军事冲突时候及之后的未来,而是冲突发生前的未来。那要四百年的时间,那是二十代人的时光,实在是太长了。”

“太长了?”

“对,我这辈子看过太多的事情。一个集体要想快速的成长,确实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但如果这个敌人好久好久都不会出现,这个集体还是无法存在下去。甚至因为前期的过快成长,长的畸形了,更容易出现问题。毕竟欲速则不达嘛。四百年啊!每每想起这个时间,我既为人类拥有如此多的时光去提高自己而庆幸,又为这时光的过长而悲哀。人类很快就会忘记虚无缥缈的敌人,将敌对的目光转向千万年来最擅长针对的敌人——也就是我们人类自己。这才是我们需要规避的,最好不要因为我们的讨论加速了人类社会自我实现的情况。”

一个赵芝芸认识的人类学家下意识的接口道:“鲁道夫人、丹尼索瓦人、梭罗人、尼安德特人……自从一万年前,我们智人把他们都杀光了,才成就了我们一超独大的食物链地位。一万年前我们就是同类相残,以至于如今的我们,对于过去长达两百万年的多人类并存的世界感到那么的不可思议。人类擅长针对自己这件事,作为人类学学者,我再认同不过了。把别的人类都杀光了不算,还要搞种族大屠杀,只要有一点不同的地方,人类就躲不开相残的欲望。想办法避免在四百年时光里我们自己先把自己给灭绝了,这非常重要!”

虽然所言比老将军自己的想法还要悲观,但路子对了,老将军对他满意的点点头。

企业家周游也接口道:“我也挺喜欢看一些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但纯属自娱自乐,以前读勒庞的《大众心理学研究》,对其中一句话很有感触,‘在集体心理里,个人才智和个性被削弱,无意识的品质占上风。思想和感情因暗示和相互传染作用而转向一个共同的方向,并且立刻把暗示的观念转化为行动的倾向。’我在电子商务的这些年,能很明显的从后台数据里看到这种倾向,也许一个顾客还保存着理智,但在各种购物节的促销宣传下,很容易对群体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对个体可能只是一个微小的倾向诱导,并不足以使其产生诱导方所希望的购买行为。但在互联网中人们互相传染,使得这种倾向互相叠加放大千倍万倍后又作用到每一个个体,最终形成了单一行为的狂欢浪潮。而对于整个人类的未来预测,在三体危机的冲击影响下,是一个程度与时长都远超过节日促销的事件。但其本质并不变,都是群体的行为问题。而这种群体行为,会更类似于女性的行为模式——感性而冲动……抱歉,我不是贬低女性,只是客观陈述,我相信任何特质都没有好坏之说,只有对应时机与位置的合适与否。但这些都会促使人类群体性冲突的产生与激化。”

周游最后解释的时候下意识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性——赵芝芸。

“那本书的作者有些太过主观了,没有多少科学精神。”赵芝芸不太喜欢那本书中对人们的描述,忍不住驳斥道。但她心里想的却和说的完全相反:还真是与人斗其乐无穷,就现在这个会议,瞒不住无所不知的智子,倒是开始先对内欺瞒大众了。

周游笑了笑,也没反驳,倒是另一个经济学家道:“也不能这么说,大众心理学也是做经济预测的有力工具。如今我就在致力于推翻现代经济学的基石之一,理性人的假设。这其中,群体非理性的心理假设就非常有实践意义。其实,相比理论经济学家,那些在一线厮杀的股市大庄家们,可是早就对这些摸得门清了。不管是不是太主观,至少他们有钱赚。况且,像我们这些所谓的科学,真是科学吗?我们只是对过去存在过的事情做总结建模,这和考古也没什么区别。你真能用几万甚至更多的人,像物理化学一样做做社会学实验、经济学实验吗?看看历史上的类似实验,多半会变成反人类的。”

“其实现代的物理……怎么说呢,也和过往不一样了。我说的倒不是三体的问题,早在那之前就有了变化。最早的物理和化学实际上是一种实验的记录,通过不断的科学实验,对获得的数据进行总结建模,形成公理。但到了如今最尖端的物理概念,因为早已跳脱了实验可验证的范围,只能先假设其可能存在的原因,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找到侧面验证的方法。在那之前,很多假设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哲学思考。”孙强道。

作为会议主持,张代表乐于出现踊跃讨论的氛围,但也要控制不产生冲突,及时插话道:“你们说的其实都对。但依我浅见,无论是物理化学,还是社会经济,这些都是科学的。如今物理学的最前沿实验模式已经被锁死,面临着和后者相同的局面。倒不如另辟蹊径,看看人文学科上有没有什么破局的新思路。从掌握的三体文明材料来看,这种人文科学也正是他们所欠缺的,说不定就能找到‘奇兵’。”

赵芝芸心想,欠缺这个说不定对文明是个好事,人类就是想得太多了才没法心往一处使。

“奇兵啊……所以这里只有我一个物理界的人吗。”孙强苦笑道,“好像我并没有在这里的必要啊?”

“当然有必要!我们需要知道在现有基础物理的框架下,应用物理还有哪些方面可以做突破的,最大能达到什么状态。比如宇宙飞船的动力系统、武器系统,太空居住的模式等。孙博导,我看过您的档案,是我向父亲推荐您参加这次会议的。”说话是那个年轻军官,原来是老将军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忘了自我介绍了。大家好,我叫章北海。”

在一片讨论声中,老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噤声听着。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但至少比另外几个老家伙要好,所以他要来听一听。欣慰的是,北海已经成长为一个可靠的男人,一个可以驾驭复杂人心,为完成目标不择手段的军人,自己也就可以安心放手了。

危机纪元3年在京郊召开的这场会议一共进行了五天,各行各业的精英们天南海北毫无限制的讨论了很多内容,但后来经过整理,也不过形成了一份短短五万多字的报告论文,但这份报告连同参与会议的人们却直接影响了未来百年的历史进程。张代表在会期间的一天夜里,与老将军私聊了一晚,后来将大儿子张翔降级调往作战中心面壁计划科。会议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战时状态对商业的限制,亚洲首富周游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全世界范围内,无论是在商业、政治还是娱乐等各种领域,除了被神化的面壁者们,人们讨论个人英雄主义的声音减少了,更沉浸在一种集体主义带来的安全感中。

这场会议中的人们再也没有聚齐过,但这个主题的讨论陆陆续续的公开在了人们眼前,慢慢演变成了未来史学派。好在,那时参与讨论的人物已经量级不大,没有引起公众的多少关注。人们更关注在联合国面壁计划上,稍有空闲不为生计奔波的人还会关注下行星防御规划。在各种学派集中喷涌的时代,未来史学是什么东西,对于没有未来的人类而言吸引不了多少注意力。

这一年,社科院学部委员称号最年轻拥有者、社会学家赵芝芸的女儿十一岁。

也是这一年,远在江南水乡的一个普通的青年作家朱易,刚刚举办完独子的抓周礼。

虽然小家伙在抓周礼上放弃了金钱、游戏机和手机这些东西,不假思索的抓了毛笔,预示子承父业,让朱易很是高兴了一会儿。但伴随着电视里播放着:“联合国公开面壁计划,中国公民罗辑成为世界上仅有的四个面壁人之一;PDC常任理事国会议上通过阶梯计划,据消息人士透露,该计划将选送人类大脑发射到太空。”的新闻,这股子高兴劲儿很快便消失了。他扫了眼书架上的《冰与火之歌》,啐了一口骂道:“真是凛冬将至,群蛇乱舞。”

朱易自喻为“现代斗士”,对社会上的一切不公都要像鲁迅一般捉笔为刀,虽然很多时候在亲友眼里多是大题小做了,但他还是凭借着某种现代知识分子少见的眼里不容沙子,任意针砭着时弊。他对待周边人也是,总是喜欢揭短和抬杠,很多时候毫不考虑场合和对方的心情,用心理学的话来讲,就是缺乏同理心。因为这个性格,他的朋友很少,即便是作家圈子也几乎没人愿意与其交往。人送外号“朱有为”,倒不是说他这个只出了几本小书勉强够生活的人有什么大作为,而是认为其像极了现代版的康有为,连模样也和历史书里的黑白照片颇有相似之处。

“老朱,出去转转?”一个大胡子酒气满满的推开朱易的书房,把他拉了出去。

朱易这抓周办的简单,就叫了他和妻子双方家里的老人,旁的也没叫。所以就在家摆了一桌。这个年纪轻轻留着大胡子的人叫熊林德,是个画家。不过江南书画家多的紧,和朱易一样,没多大名气,也不过糊口而已。倒是熊林德气量和酒量一样大,不介意朱易的臭嘴。便成了今天抓周礼上唯一一个外人。

横亘过主城区的是一条静谧的江水,江边灯火通明色彩斑斓,二人便沿江遛起弯来。

“说起来你老朱也算住着江景房,我这个蜗居县城的人可羡慕的紧啊。”

“可别提了,真正住过的人才知道,水边的湿气和蚊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梅雨季,衣服想干要靠天。”

熊林德习惯的晒笑了下换个话题:“虽然湿气大了点,但这城市古时就是依水而建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山有水,便是神眷了。”

“倒是依水而兴,但大海来了,就没落了。原来靠着卖盐兴旺的内陆小城,近代不是很快就被沿海城市取代了。小小江水,能干的过海水?我可不信神眷,看新闻了吗?那些面壁人也是的,我看啊就是瞎扯淡的玩意儿!人类就像这小小江水,甚至还不如,就是龟缩在地球上的浮游,能干的过浩荡宇宙中厮杀出来的三体文明?”

“老弟啊,你一直用着疑问语气,却没给我任何反驳的空间啊……”

“我说的是事实,你有啥好反驳的?唉……自从三体的事情冒出来,我发现以前对这个世界的批判实在是太微不足道。老熊,你看过我昨天在朋友圈发的文章吗?”

“你知道我的,不怎么玩手机。现代科技太容易让人沉迷,而书画是需要时间多练习的,看手机会占据我太多时间……好好好,别动不动就上手啊!我这就看,这就看!”说着,熊林德现掏出手机,点开99+信息没有回复的聊天软件,在朋友圈里找到了朱易说的文章,本来只是准备随意看着,但看着看着,却渐渐若有所思起来。

那是段很短的散文随笔——

当历史的巨轮碾压过去,人们才会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当驻足前尘,彼时的你有所洞悉。

但你阻挡不了巨轮,只能无力的祈求你所洞悉的不要存在。

巨轮碾过,你从前无所谓的,已经永远失去。

哪怕未来早晚会重回大地,轮辙下被压死的花朵早晚会重开,但人生太短,你这几十年光阴却等不到了,那对你而言,便也成了终曲。

在回复区,朱易还自己加了这样一段话——

你问我究竟在怕什么?

我说,这势头不对。

你又问我怎么知道势头的对错?

我说,我自生时便习惯的一切,如今调转了车头,无论对错,我都要花一辈子来适应这可能将至的巨变,甚至一辈子都不能真的适应,那这辈子便是废了。于我而言,便是错的不能再错的世界。

你说我是杞人忧天。

我笑,最好祝我不见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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