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剑锋如同一只浑身燃起火焰的猎鸟,长锋直指咽喉。江侵月抓住了秋月白制造的一丝机会,势要将癸头颅斩下!
癸眉头一皱,手中弯刀急速调转。蜿蜒的刃锋多次翻转提升攻势,同时周边的狂风流动。江侵月燃起火焰的剑横劈在癸手中的弯刀上,兵器对撞,癸手中的风刃极大地缓解了攻势,砍来时已是巍然不动。
江侵月稳住身形,双手持着的剑柄却是止不住的打抖,手背上青筋根根突出,却依然无法更进半分。
秋月白抓住癸后颈的缝隙,猛扫琵琶,震荡的音律射出,雄浑浩大。如同利剑般的音芒斩向癸后颈!
忽然,斜角出忽杀出一皮毛全部发紫的异兽一口吞下音芒。仔细打量其相貌,利爪利齿,外貌上与那奴魔别无异处,只不过通体全紫。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奴魔仅仅是凭借着一道转身就稳住了身形,最后粗短有力的腿猛地爆发,扑向秋月白!
“小心!”周边的弟子与苏醒的方丈纷纷扑向秋月白,江侵月甚至绕开了癸!
唯独秋月白依旧静坐雪地揣抱琵琶,低眉顺眼垂下头颅,额角一缕墨发垂下,遮住一丝眼帘。
“静下心来.......”脑中,一个丝毫不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指导着她,语气中充满了温柔,“别慌张别害怕...调整自己...的呼吸,将体温放到最低...”
关于这个人,秋月白没见过没听过从没印象,但直觉告诉她,跟着它走,不会有错。
“去感受那并不存在的世界流动。”
现在面前所有的一切,尽管秋月白没有放在眼中,却也是深深的烙在了脑中,每一个场景,每一处细节都格外的清晰,就连那奴魔细细短短但浓密的毛发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所有人的动作在她脑中仿佛静止。
如果此时有人触摸秋月白的身体的话,就会惊奇的发现,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几乎零度以下,那是根本不属于人的体温。
秋月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撩动琴弦,弦上结了一层薄冰。同时周身五米,全部结为冻域!
巨大的冰域冻结了秋月白周身五米的所有生物,那奴魔也被冰域笼罩其中。它仅仅是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本该被撕裂的女人却换成了眼前的冰块,本该飞舞的鲜血却变成了碎裂的冰屑。
飞身而来的江侵月见秋月白无恙,已经悬到嗓子眼中的心放了下去。手中的日之曜势头转守为攻,火光四溅刺穿冰块,同时也将奴魔一分为二。
冰域融化。江侵月护在秋月白身前,关切的问道:“没伤到吧?”
“没有。”秋月白随手撩动琵琶,一缕冰尘飞出,绕着江侵月轻轻环绕。散乱的黑发挡住了大半张面庞,谁也看不清秋月白的表情,“保护好自己。”
“呦?”癸见到秋月白的表现倒是很惊喜,“这就是齐莽说的那个琵琶女啊?有点意思,被我抓回去作属下总比戊那家伙破了相要更好。”
“做梦吧你。”江侵月冷冷的道,手中剑刃转动,挥舞出一道一道的火鞭。
癸一一打散。冷眼看着周边将他环环围绕的武僧们,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一顾。武僧们也见到了癸的恐怖实力,纷纷咬紧牙关站稳队形,手中的竹节杖挡在身前。可脚尖总是不自然地挪动,还是将他们内心的恐惧暴露。
他冷冷一笑,不屑的抽了下鼻子。无穷尽的黑紫迷雾再次从他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这次却不是扰乱众弟子的精神,而是纷纷自拢成线,锁住失去战斗意识的黑衣男人的手脚,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将他们提起来。
伴随着人群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名武僧弟子毫无防备之下被利刃刺穿了心脏,瞳孔骤然缩小,涓涓细流般的热血淌出,他也扑倒在雪地中,鲜红的血染出了好大一片红雪。
随后就是癸的个人舞动,狂风带给他的速度加持几乎使他如同狼入羊群一般,肆意的屠杀起舞。不过片刻,原本排列整齐的武僧弟子们,全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阵法都只是装饰华丽的佳肴。
横尸遍野。癸静静地站在其中,脚踏亡者,欣赏着血液染满白雪的盛况,不由得感叹道:“不是说了吗?你们是无法阻挡我的。”
江侵月望着遍地死尸,握住剑柄的手止不住的抖动。如此强大的对手,自己面对他完全没有半丝胜算。
方丈嘴唇不断地翕动,像是要说出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能吐出半个字。可手中的禅杖不曾抖动,依旧紧紧地握着,正如他那绝不动摇的决心一般。
唯有秋月白眼神呆滞,空洞无神,仿佛自己未曾身处战场。而空洞的最下一层,则是对死亡的恐惧。
她才十六岁,尽管盛名塑造已久,但本质尚且仍是十六岁的少女,未曾见过杀戮与死亡。就连斩断齐莽头颅时也闭上了双眼,那是对生命的本能敬畏。
而此时,眼前看似温和的男人屠杀了所有的武僧。她从未见过这般鲜红的雪,这全是由一腔热血染就,自己几乎恐惧的要闭上眼睛转身逃离战场,可理智告诉她不行,这里还有她所珍视的亲人。
可自己依旧无法接受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却又是想保护身前的人。如此矛盾之下,秋月白选择了中立,用呆滞来掩盖恐惧。她只是一只尚未长大的雏鸟,两月以来一直躲在江侵月的庇护下,原以为自己长大了,可还是只能懦弱的逃避现实。
无能。她就这么给自己下了定义。指甲深嵌入肉,拔出时却已经是不见伤口。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如同震雷般的暴喝,将她从恐惧中打回现实。
“我空明!”方丈狂怒,脖颈边青筋根根突出,怒吼之下嘴角撕裂!
“誓要将你这祸乱天下之贼灭杀!以报吾门死难之仇!若违此誓,身死不悔!”
“九死未悔!”
空明禅师挥舞手中的禅杖,禅杖光芒大作,他背后沉寂已久的光轮也骤然爆放光彩!
他的杖术与老者的杖术有着巨大的区别。每一招式势大力沉,如若泰山压顶。癸也清晰的感觉到,被这杖术击中一次,可能就要半身碎裂了。可风就是他的第二双眼睛,会带给他周边所有的信息。在如此辅助之下,癸从未让杖术触近他一次。
弯刃借力打力拍飞禅杖,同时癸借助剑势猛进一步,弯刃刺穿了方丈,弯弯曲曲的刃将他的身体极度破坏。
空明禅师身体猛地一颤,所有的动作停下了。逐渐溃散的瞳孔望向二人这边,嘴唇翕动微微发声:“快...走...”
朴实的语言直击内心。秋月白睫毛上已经沾满了泪水,一行清泪缓缓淌下。
即使自己对他没有半点作用,可他依然毫无责怪,依然让自己快走。
空明禅师用尽最后的力量扬起禅杖,喃喃道:
“佛门.....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一切...不安的人...们提供...最后的家..”
“所以...!绝不能留你在人间作恶!”
“惟愿我佛慈悲!佛门清净!世间再无苦难!”
禅杖轰鸣而下,轰出万丈光芒!
伴随着自己的身体彻底分崩离析,空明禅师思绪飘飘,最后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个温暖的早晨。
因一场突出其来的大病,如今已是孑然一身的少年流着泪跪倒在禅师面前。禅师同样跪坐,只是清贫的面上挂着恬静的微笑,手中犍稚轻轻的敲响木鱼,丝毫不理会少年的恳求。
二人就这样,一个跪着哭了三天三夜,一个笑着敲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少年的双眼已经哭肿,再也流不出来泪。而禅师这才开口,依然挂着恬静的微笑:“你已经看穿了所有的苦难。”
少年毅然回答:“是的。”
多年后,少年已然成为了人人称道跪拜的大法师,可当初的誓言依旧未改。
“我是僧人也是武者。”
“苦难的根源是更加的苦难。所以我愿放下恨,来为一切不安的人们逃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