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身份证到前台拿了参赛证和排序卡,周围几名球手有说有笑地走进安检门,我也和他们一起走进了比赛现场。明亮的大厅里很热闹,有工作人员、裁判以及来自各地的悠悠球爱好者,开幕式的时间还没到,有几个选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台上展现球技了,还有一部分人在台下调试自己的悠悠球。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刷会手机,余光不经意地瞟到我邻座上的杂质和参赛证。这个人应该是去上厕所了,好奇心驱使我去看那人的参赛证,她叫徐绮雯,跟我一样来自江海市,不过并不是同一个区。我把目光转向她的照片,这次我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也太男性化了吧,照片上的她梳着男生的刘海,脸部也比较壮实,倒是有点像瘦版的王浩楠。我刚想往下看,便有人拿开杂质和参赛证坐到座位上。
正是那个假小子,只是比照片上多了副眼镜,她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为了消除这份尴尬,我只好先介绍我自己并把参赛证拿给她看。
“哦原来你也是江海市的,我是空白悠悠球俱乐部的徐绮雯,看你这张脸比较陌生诶,是头一次来参加悠悠球比赛吧?”
“是啊,初出茅庐,请多指教。你刚刚说空白悠悠球俱乐部?它在哪里啊?”
“我们俱乐部的地址在上海,因为去年刚建立,现在实力还不是特别强,怎么样,有兴趣参加吗?”
我摇了摇头说:“算了吧,学业比较繁忙,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过去看看的。”
这时我左边的座位上来了一名高大的男生,他一头乌黑的卷发,看起来有点长的脸上透出几分成熟,我想那可能跟他淡淡的胡须有点关系。他正打开自己的十二孔球包整理包内的球和配件。为了尽可能地多结交些球友,我率先向他介绍了我自己,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同时搭上了我的话:“哦我是裘天宇,来自冰雪悠悠球俱乐部,你是赛场萌新吧,看起来很陌生,不过对我而言很多人都很陌生。”
我向他伸出友谊之手,希望能和他成为好朋友,但他却很快地收拾好球包冷漠地说:“对不起哦,我只跟前十名握手。我的队友到了,我和他们坐一起去了,拜拜小萌新。”
“不用理他,这个人去年带领他的战队拿到东南战队赛第一名后就骄傲地一发不可收拾,我打赌他们今年绝对会失去冠军席位。”徐绮雯安慰我道。
我虽然看不惯裘天宇的骄横跋扈,但内心也知道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能真正赢得别人的尊重。
短暂的开幕式之后就是1A组的比赛时间了,我的上场次序是46,这意味着我还要在座位上等一会。在这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我的内心无比的紧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即将登台的紧迫,这些一度让我心跳加速感觉喘不过气来。
徐绮雯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拍拍我的肩对我说:“我第一次上台前,感觉自己的心一直被什么压着,沉甸甸的,直到我看着自己的配球,回想起那些练球的快乐时光,压抑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记住,你不是为了比赛而比赛,你是为了心中的那份玩球的快乐而比赛。我要去候场了,相信你会在赛场上充分展现你自己的!”
我打开包,把三颗即将随我征战的球依次排开:巨像3、西勒诺斯、玄魔。“巨像3”陪了我整整一个学期,真可以说是一同走过炎夏寒冬了,当初买它时我或许并没有想过会带着它站上赛场,但它帮我坚定了参赛的信念,让我随着它旋转的规律一路走来。“西勒诺斯(森林之神)”是王璐借我的球,我虽然还未完全适应它的手感,但每次用它快速走线都会有一种安稳感,就像微风轻拂我的面颊,拂过我烦躁的心灵。“玄魔”则是我原先为这场比赛准备的备用球,它硬朗的球型和良好的重量分布使它走线的手感并不比“巨像3”差,深蓝淡蓝的混合配色也让我更有归属感。
快轮到我上场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三颗球放到事先准备的亚克力盒盖内,端着它们到舞台边的候场区等待。这段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明明只有两分多钟,我却感觉像过了一天,那种紧张感依然盘旋在我的心头。
终于,前一名选手完成了他的表演,走线、横技一气呵成,看不出什么失误,堪称完美,这更为我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我端着三颗球走上舞台,宽阔的视野让我感到了台下六名裁判及许多选手注视的目光,我的脑袋里似乎挤了很多东西,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深呼吸一次,向操纵台传达我已准备好了的信息。
我握紧手中的“巨像3”,缓缓抬起右臂,等待着那段我熟悉的旋律。铺着地毯的大舞台、凉爽的空调风,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舒适,可我就是找不到那种练习时轻松的感觉。此刻,我再怎么去寻找感觉都为时已晚,《stuttering》纯粹的电音同我记忆中的旋律融合在了一起,右手上的球也同时以我最为习惯的力道发出。
球的轨迹在我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下变得简单,一次上线后快速将右边的线圈套到球体上,形成的标准线位是走线的开端。这套连贯的走线诉说着我自己的风格,我尽力加大右手的力度,将悠悠球的走线规律和快速的旋律重合。悠悠球在我的掌控下一次又一次碰线、穿梭,配合热情奔放的《stuttering》,我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找回状态,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平。
当球绳回归至一次上线状态时,我并不急于收球,几个中搭还有弹射紧随其后,这考验着“巨像3”的空转能力以及我的力度把握。好在我并没有失误,“巨像3”也撑到了收球时刻,我让悠悠球以冲天的姿态划过球绳,剧烈的回收系统摩擦使它从空中坠落,稳稳地“吸”在我的手心。
快速的纵技连招需要极大的爆发力,保险起见,我并没有把新学的指间招放进去,因为我在练习的时候发现这招一旦失误就很容易死球。内外弹射缓冲了发球时的爆发力,也可以说将它应用到了极致。到后来的纵技走线时,我仍没有失误,心境也就渐渐放平下来,台下的观众虽然对我还有点影响,但已同上场之前完全不同。
歌曲来到节奏最快的精华部分,我在这一段排的全都是刷分的招式,也就是通过甩线一下一下甩出不同图案的招。这些招我练了很久,毕竟那种甩的力度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拿捏得准的。我让“巨像3”跃上双手间的绳线,以白水套圈为起步,后接一个甩三角,开始我的freestyle。
反三角、hook1.0这两个招还算顺利,但速度上似乎比我预计的慢了点,异常自信的心情使我放弃了保守的思想,转而加大力度带动速度,以求与旋律同步。很明显,在这点上,我想错了,凡事还得稳中求胜。在甩hook2.5的时候我的力度偏大,不光套错了绳子还使一些绳子缠在了一起,我试图稳定下来,解开缠住的绳圈,可惜这不但没使球摆脱窘况,反而让球快速回收,砸到了我手上。
这突然的失误让我乱了阵脚,之前的紧张与恐惧卷土重来,我的手一边颤抖一边快速解开手指上系着活结的绳圈,在放下“巨像3”的同时拿起备用球“西勒诺斯”。不知道这些动作浪费了我多长时间,只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期间我一度希望有个地缝能让我钻下去,可惜并没有。我只好在短时间内调整状态,重新发球,让球再次稳定地在球绳上空转。音乐已只有十秒钟不到,我果断放弃了原先准备的一些刷分招,而是玩起了王璐教我的欧美风飘线,这也更符合这颗球的定义。
在音乐最后嘹亮的女声中,我让球贴在线上跃至左手手掌的侧面,做磨手花式的同时右手控制将球回收完成表演。台下响起了零零散散的掌声,我向他们和裁判鞠躬致敬,随后端着球离开了舞台。
一个人撞到了我,三颗球差点因此掉到地上,我正在想是谁走路那么不小心,却发现撞到我的人正是一开始极为嚣张的裘天宇。
“小子,想要上赛场还是再回家练两三年吧,否则这样的失误真的很丢脸诶哈哈。”
我没有去理会他,暂时也没有心情去看其他选手的表演,于是背上书包决定离开现场,就在我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一个人拉住了我的书包。
“就这么走了?我看你的技术还不错啊?”
我转过身,是之前坐在我旁边的徐绮雯。我笑了笑对她说:“没办法,失误来得太突然,而且,我爸妈还在宾馆里等我呢。”
“哦这样,那我加一下你的QQ吧,下次你到上海来我们俱乐部的时候给我发条信息就行。你报名今年的CYCC了吗?”
“没有诶。”我一边把手机上的QQ号给她看一边回答她,“本来这次杭州赛就只是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拿个名次回去的。”
“哈哈,那你是出师不利啊。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实力明年可以报名CYCC了,绝对有不一样的收获。”
我对她点了点头就大步离开了文化广场。在之后的半个暑假里,我下定决心学习横技,为此我购买了能大幅降低横技空转损耗的V5A区悠悠球“大Q吧”,这颗从某款游戏中取名的球实际是V5版的快门,与同期上市的“剃刀”相比,它更加稳定也更符合我的审美。
横技的练习真的是消耗了我许多精力,一开始我努力将球抛横,可不知为什么它总是斜着的,而且还没等我搭上线它就竖了过来,看着教程里的人玩得轻松,实际操作却比登天还难。我爸妈每次经过我的房间都忍不住唉声叹气,说我又走火入魔了,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all is well,问题不是特别大。
过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把球甩横了,搭线又成了难题:球总是顽皮地与线“擦肩而过”。就算偶尔搭上了线,第二下又搭不上了,真是令人头疼,但我的心又告诉我要坚持,不能在中途放弃。
为期两个月的暑假一晃眼就过去了,开学的时候我把“森林之神”交到王璐的手里,看她兴奋地跟刘倩分享趣事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郑烨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他4A的新成果,这两个月他“扎根”于离线花式的抽线收球,顺带学会了观赏度极高的“射月”招式。当然,这俩货早就知道了我在杭州赛时的成绩,不然早就围着我问个不停了。
走班课的出现导致我们一班显得有点支离破碎,因为选课的关系,我和潘阳、何天宁有时候将近半天都不在一个教室,郑烨也是每天至少有一节课与我不同,每当我和陆明皓在本班上生物课时他都要和王浩楠、刘佳畅去楼上的五班上物理课。不过这样的分离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友情,晚自习的课件还是那样的“热闹非凡”,而坐在我后面的郭立晓的胆子也是一年比一年肥了,现在他居然敢把手机带到教室里来嗨皮。
如此大胆的行为我确实是第一次见,他前几次偷偷玩游戏还蛮小心,一直没有被晚自习的巡逻老师,我的耳边也少不了他小声的嘀咕,每次只有刘倩提醒了他才会把他的“主播音效”收敛起来。
这样的侥幸心理最终在郭立晓身上变成了大胆,他甚至在白天的自习课上也开始玩手机,高天乐在他的影响下把原本放在寝室床底的手机放到了书包里,只不过是偶尔看看消息,还没有像郭立晓这个激进派一样在课上贸然玩游戏。
然而不管郭立晓怎么精明,他都没法打破那条已验证无数事件的定律,只是这次定律的执行者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俞老师。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正好是自习课,我们大多数人都拿出厚厚的一沓作业打算在晚自习前解决一部分,而郭立晓则按照惯例把桌子上高高的书移到右边,利用书堆的遮挡来开启他的游戏时间。
眼看过了半节课,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郭立晓不知是放松了警惕还是为了舒适点,竟把手机放到课桌肚里进行操作,嘴里还时不时吐出“激励”队友的语言。刘倩正想提醒他,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刚到嘴边的话立马咽到了肚子里,我下意识地抬了下头,检查黑板上作业的同时眼角捕捉到了后窗边的一名老师。这名老师一看就是身经百战,只把半边脸露在窗框旁,像郭立晓这种专心玩游戏的完全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