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舟说：“玻尔兹曼大脑，社团里有一次讨论过的。奥地利科学家玻尔兹曼提出过一个假想，宇宙中会随机产生出一种低熵状态的自我意识，我们把它叫做玻尔兹曼大脑。熵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它代表物质秩序的混乱。宇宙中的熵只增不减，到最后，一切的物质状态都将因为不断增加的混乱一去不返。而玻尔兹曼大脑，就像一个特别严谨守规矩的人，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作为观察者它是孤独的，所以也被叫作孤独的大脑。大多数的人认为，人脑是进化而来的。而有一些少数的声音，认为其实人脑就是玻尔兹曼大脑。”
陈格说：“我？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假设人类的自我意识就是玻尔兹曼大脑，那么不管是人，还是所谓的鬼，只要自我意识还存在着，就都是观察者。这和活着或者死了并没有关系。”
“观察？观察什么？”
“你可以看看，你能看见什么？”
“路，只有一条路，很长，我已经走了好长时间。”
隋风舟望着地面，警方曾经在那里用粉笔画过一个人形，圈出了陈格坠落时的形态。
之后已经被洗掉了。
但陈格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至今还留在原地。
也许，还是意识对身体有眷恋吧。
隋风舟问：“除了路，还有什么吗？”
陈格说：“什么也没有。”
“你自己呢？你能看见吗？”
陈格有些慌，说：“不，不能。什么也没有，只有这条路！隋学长，我现在该怎么办？”
隋风舟说：“你仔细想想，你选择死去，到底是想观察到什么？”
“我！”陈格有些滞住了，“我，我不想说。”
隋风舟说：“你要清楚，没人能帮一个不坦诚的人。我也不瞒你，现在你走着的这条路，其实是二维的一条线。你的意识现在选择了这条路，如果你再不做改变，三维感知里的高度就会消失，你就会永远被困在里面，成为二维世界的一部分。”
陈格：“二维？为什么会这样？”
隋风舟说：“因为我们都是观察者，我们的回忆只能记录我们所观察到的，然后将这些记录变成我们的世界观，从而创造出这个世界。”
陈格迷惑着：“你是说，先有了世界观才有了世界？”
又说：“隋学长，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已经死了？还是，什么别的？对，我知道了，你不是死了，是出体了！出体可以拥有更高的感知，死亡却不能，所以你才能看到我被困在二维里，但我却看不到你……”
隋风舟静静望着陈格的幻体因为亢奋而浮溢出一层浊色的微浪，忽然就笑了。
隋风舟说：“原来你知道死亡和出体并不是一回事，可你还是宁愿去死。你这么做，竟然只是为了要观察我吗？陈格？值得吗？”
陈格沉默了，继而也笑起来，说：“当然值得！隋学长，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觉得我眼泪也笑出来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陈格说：“小时候，有一天我躺着数星星，我数啊数，发现竟然数不完。我看着天空，忽然间就觉得很害怕。原来宇宙那么大，而我却那么小。人类太渺小了，短命，脆弱，不堪一击，我被吓哭了。之后很多年，我就一直想，能有什么办法吗？能有什么办法改变人类的命运，，后来，终于被我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实现人的永生。
隋学长，刚才你也说了，宇宙的熵只增不减，这是科学界的定论，所以终有一天整个宇宙会因为混乱而呈现一种均衡的沉寂状态，那就是宇宙的尽头。也就是说，宇宙会死。而如果人类不会死，那么我就赢了。”
隋风舟说：“宇宙死，人类不死？”
陈格说：“对。黄帝内经上提到过，余闻上隋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道德经上也有记载：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独行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足以说明，的确是有东西可以做到在宇宙到达尽头之后依然存在。
比如……
一个永恒运动着的孤独的大脑。”
隋风舟眯起眼睛：“陈格，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陈格笑：“隋学长，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
不久之前，美国人证明了时间晶体的存在。要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一直以来都是万物皆平衡。
平衡的东西终将静止，对人类而言静止就是灭亡。而时间晶体不同，它是非平衡状态下的，即使在静止状态下也能运动，永不停歇，它是永恒的。
隋学长，你不知道，半年前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隋学长，其实，你也是幸运的，你和我，我们，都是幸运儿！”
隋风舟忽然就有了落入陷阱的感觉。
即使这个陷阱他早就发现了。
但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就是陈格在与他交谈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在那个二维的世界里，他一直在运动。
隋风舟这时已经明白了，陈格是在模拟时间晶体。纵然这模仿是拙劣的，但糟糕的是，自己一直在观察他，同时，也在被他观察着。
自己的意识已经和陈格一样，选择了同一条路。
陈格说：“我知道，时间晶体是四维的。但是我相信二维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我不会停，你也不会停下。从这一刻起，我们便组成了一个永恒运动着的孤独的大脑，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这个宇宙灭亡，直到新的宇宙又诞生。我们会是永恒的见证者！隋学长，我赢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隋风舟说：“为什么选择我，我一直以为，你的目标是刘素。”
陈格说：“既然是选择，我当然要选择一个更强的。”
隋风舟笑起来：“是谁告诉你我比刘素强的？”
另一个笑声在此时插了进来，呵呵一声，像是被猫草逗乐了的小猫。
陈格警觉喊：“谁？”
笑声的主人说：“别找了，你看不见我。别说你，他也看不见。”
陈格喊：“女的？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又变了，是个男声，对陈格说：“你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