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王府果然比我庸王府有钱!送来的又哪里是“一个”跳舞的,根本是“一堆”跳舞的。且也不只是擅跳一种舞的,甚么《胡璇》、《绿腰》、《剑器》……健舞软舞妖舞简直是无所不有。看得我眼都痴了,心都醉了,神智都有些不清爽了……
尤其是那位跳《绿腰》的舞娘,那腰肢柔软的似水蛇一般,手臂缠绕的如柳枝一样,拂袖,扬腕,垂首,下腰……魅惑的我几不知身在何处,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错过一丝绝美!
还有位跳《胡璇》的少年,当真是书上记着的“风一般的少年”,他在驿站里给我跳了一夜的《胡璇》舞,人在那红毯上,身着一袭白衣,旋转如风,如莲,如雪,如月……转了一个晚上,我愣是没看清他的脸。
急得我啊……又按耐不住,起身就想冲下舞池去牵那少年衣襟,却被罗美人一个抡臂掀翻在榻上,厉声呵责,“只许看!不许摸!身上有多少银子!摸坏了赔得起吗?”
赔不起!没银子。那就只能看看,还看不清脸,不过想想反正不花我钱,也不算吃亏,再说有时候脸也不那么重要,不一定非要看脸……
不过白焘畦就绝对是个凡事看脸的!他是真的很会看我脸色行事。那晚之后整个舞团就只留下了绿腰舞娘和胡旋少年,然后这二人的身影就时不时地总在我眼前乱晃,晃得我那个心痒!
我是多想悄悄地捉住他们,再偷偷带回自己车里,然后好吃好喝地供奉起来,等选个适当时机拜他们为师啊!我要是学会了《绿腰》和《胡璇》,等我再回琼花楼时就没人敢赶我走了!
不过我这点诡计又被罗美人盯了个正着,于是冷嘲热讽连敲带打地反复谏劝,非说那两位舞伶是蛇妖幻化,要是咬我一口定能将我咬死。她是怎么知道我最怕蛇?拿蛇唬我一唬一个准!
被罗美人这么一说,等白焘畦再把绿腰舞娘和胡璇少年献给我做生辰礼物时,我就有点不敢收了。不过不收又实在可惜!这可是自爹娘死后我惟一收到的像点模样的生辰礼物!早在庸王府时,我一年摆四次生辰宴——王兄新历旧历两次,我自己新历旧历两次——可也没收到过这么有趣的礼物!
白焘畦见我为难,就悄悄问说,“七弟怕是养了位善妒的美人罢?为此要错失多少尤物啊!”
“罗美人确实善妒,可这回真的不关她的事!”可我又不能承认自己怕蛇,只好另觅良计,“嗯——要不这样,焘哥哥再送我些别的东西,这两个尤物就只当是附属赠品,我心里不当他们是回事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我是说没那么为难了!”
白焘畦瞪着大眼看了我好半天,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七弟啊七弟!你可真是技高一筹啊!我听人说你一年能摆四次生辰宴,我还不信!你要是这么说……哈哈哈,今年应该只过一次生辰了罢?再有下次,我可也送不起啦!”
“一次!今年就一次!”不过这倒也提醒了我,“你若有心,可以给熹儿再置办两份礼物,就不用活的了,她用不上,你交给我我派人捎给她。”
“她死了?我是说……熹公主薨了?”
“没有!不是!别胡说!”光天化日的怎么就开始诅咒我!
“是殿下说要烧给她……”
“她不在眼前,自然要找个人带去给她啊!”和这些愚臣讲话可真是心累!
“哦哦,捎带给她。原是这样。”白焘畦依旧一幅十分困惑的样子,“那么,熹儿在哪儿呢?”
扯这么远,他是不想送我个别样的礼物喽?“算了!你就别管她了!还是先说我那件罢……”
“哦哦哦……那个,是这样……我原本也是备了另外一份礼物的……那个就是……须得明天,明天就有了!”他吞吞吐吐,俨然是在见风使舵。
我也不计较。管是明天后天只要能再多送我一件生辰礼物,让我收那两妖孽收得安心就好。
晚上躺在罗美人怀里,我忍不住还是把这事和她说了,罗美人听完并没吭声,半晌又忽然向我问道,“把你劫去的那些个盗匪……真的只抢了你一条腰带和一本破书?他们就没有……你倒底有没有看过那本书?他们为何解你的腰带?你睡的那张破草席尽是酒味和羊肉膻味,一定还有别人也在上面睡过……你个呆子!别是让人占了便宜还浑然不知呢!”
“怎么样才算占了便宜?”我吃到了羊肉喝到了梨汁还睡到了盗匪大哥的怀里,怎么看似乎都是我占了便宜罢。
“被摸了手啊!被蹭了脸啊!最不要就是被人咬了嘴巴……”
“他没咬着!不过我倒是狠咬了他!”
“咬哪里?你个蠢瓜以后可不许再乱咬人了!”
“咬肩膀。都出血了。所以被他打了。不过他好像也后悔打我了,虽然后来又打了第二次,不过第二次也后悔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说对吗?”
“对个屁!那他就会第三次打你,然后第三次后悔,再第四次打你,第四次后悔……”
“他还会再来捉我吗?”我嘴巴撇撇都快哭出来了,我不可想再被捉走了,有羊肉吃也不行!
“不会了!应该不会了……”罗美人紧忙抱住了我,倒比我先落下泪来,声音也哽咽了,“你个蠢瓜可要记着——除了我们几个,裴伯不算,凭是谁人也不能这么抱你,不能有肌肤之亲!肌肤之亲懂吗?就是不能牵手!不能亲脸!更不能咬嘴!”
“那要是别人想亲我咬我呢……该怎么办?”
“杀了他!拼尽你所有力气杀了他!知道吗?!”
“哦……”其实我已经拼尽所有力气了,可是——“要是……舍不得……怎么办?”
“你说甚么?”罗美人没有听清我的小声嘀咕。
“没,没甚么!姐姐拍我睡觉了……也不知明天昌王会送我一个甚么礼物!”
“你可小心这个昌王!以色诱君者,非奸即盗!”
“嗯嗯……盗匪哥哥也这么说……”我呢喃着。
“谁?!”
“悄悄说哦……我最近总梦见硕鼠,他是不是又来追我了?”
“甚么硕鼠?我看你就像只硕鼠!每天吃那么多,壮的像只母硕鼠!”
唉!看来她是忘了给弘皓起雅号这回事了,我一腔愁绪又无处可说了……
梦里又见着赤黑赤黑的那个人,他说——你要做明君,我就不杀你!
我当然会做明君!我和盗匪哥哥立过誓的。那人又说——我就是盗匪!
你当然是盗匪!不然是谁呢!咦?我是初梦见的那个人是谁呢?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