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她有狐臭,熏得那朱家秀才受不了了。”
“嗨,你这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我看是朱秀才想明白了,这白娘子再好看,他再欢喜,那赵姑娘再是不好看,她那做了大官的父亲只说一句话,这朱秀才敢不听吗?到底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轻重,也知道顺坡下驴。乘着这个机会,不仅不会丢了饭碗,还可借着这层关系再爬几级。只可惜了那貌美如花的白娘子喽。”
“我看不是,那天我在青楼里听朱秀才说,说他。。。”
“嘿你这个没出息的长本事了,那个借你的胆子,你敢去青楼里,你那里来的钱。”
“我,我我,我去青楼怎么了,我,我当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你给老娘回去,给老娘回去。”
“我不回去,我当家,我说去哪就去哪。”
这边朱家秀才的老娘还没停手呢,这李家公子就被他家那跋扈娘子拽着头发扯回家去了,众人只道这热闹没白看,天天忙这忙那生活也没个奔头,就指着这点热闹快活呢。
徐矮子挤了半天才挤进去,听得这番话,还没看个真切,他也不管是真是假,赶忙去街上买了两大提礼品,小跑着送到那才刚刚伤了背的媒婆家中。他敢说,这是他一生里唯一一次使了这样多力气的时候,以后也再也没有了。
那媒婆还生着气呢,看着这提着两提跟他差不多高的礼品来找他的矮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个矮子,就是这个矮子,让她硬生生把副业干成了主业——她原本开一间小茶馆,顺道卖点杂物,只在很少的时候替人说媒挣点钱补贴馆子里青黄不接的生意。可自打她替这矮子说媒,馆子里的生意就越来越好,那些懒汉闲着没事就跑过来喝一壶,就为了笑话她。她一开始还能接受,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嘛,何况不管说没说成都能拿到钱,这在她说的所有亲事里面可就这一件。十九年,她也真是命硬,受这气受了十九年还能活着,还能一个人走到城郊去为这矮子说亲。
她不知道被人拒绝了多少次,也算是见识到了这天底下各色各样的人,不过像今天这样还未进门就被人推出来还是头一次。她一身的怒气怨气没地方发,可看着这矮子提了这么多礼,还亲自送来,全身都被汗打湿透了,还堆着笑脸走上前来,她也不好发作,只得带着怨气说一句:”这又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他和白鱼儿白娘子的婚礼在五天后就草草举行,什么礼节习俗,你别给老子扯那些没用的,老子要洞房,天王老子来跟老子说礼节也不管用,这白娘子反悔了怎么办,老子找谁说理去。
他老爹对此也颇欣慰,这样的娘子娶回家来,那真的是天降恩德,他自己都恨不能赶紧跑到他老爹的坟茔前磕它几十个响头。他握着酒杯,拍拍他儿子的肩膀,说道:“儿啊,爹不如你。”
他那里会去管他那老爹,看着旁人有些羡慕的脸色,他的称谓也从“徐孝敬”变回了“徐矮子”。听到这一声阔别了他近二十年的“徐矮子”,他突然快活起来,一只手捏着酒壶的把,一只手握这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之后一饮而尽,豪迈地对坐着那些坐着都快比他高的街坊们说道;“”喝,管够。
这帮人也不嫌事大,一个劲儿地劝酒,这正好落到了徐矮子的套里来了,等他们一个个都招架不住了,他才心满意足去到他那婚房里去了。
娶回了这如花似玉的娘子,还借着一壶加了一点酒糟的白水作弄了这一辈子都没正眼瞧过他的街坊,他觉得这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痛快。
可他还没痛快够呢,他就在这洞房花烛的后半夜里吃到了苦头。他算是明白了,这朱秀才为什么非要休了这连他老娘都喜欢得紧的白娘子,就是他老娘拿竹杖敲他的后颈敲了一条街他都不肯松口,问他他也说不出个要紧的理由。这真话要是能说得出来才是有鬼了。徐矮子还在昨天递过了请柬想恶心他一番,现在可不知那朱秀才在哪偷着乐呢。
徐矮子也只得忍了,上天待他也算不薄了,这样的娘子他是再也享受不到第二个了。他只盼着这小娘子能有了身孕,他这日子也就消停了。
这白娘子也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当年她嫁给朱家秀才,说了一句:“我又不是看上了他家的钱财,我就是看上了他这秀才的身份。”
这话当年没人信,也没人在意,这白娘子倒是不忘初心。在徐家过的比在朱家还要好上几倍,这才三个月就勾搭上了住在清心斋旁边的张秀才。你说这张秀才吧,他还真就除了这秀才的名头啥也没有,他不像朱家秀才有门路,早早的就吃上了公家饭,家里狗屁都没一个,长得五大三粗也不像个文人,那天给白娘子写的歪诗还不知道是不是找人代笔呢。
可自从张秀才递给她那一叠手绢,“去清心斋吃茶点去了”就成了白鱼儿白娘子的一句口头禅。心情来了的时候,一天要去吃上好几回。吃茶点,哼,你怎么不说去喝糖水啊。下雨天你也要去,晚上清心斋都关门了你还去。你当我是没有心眼还是没有脑子啊。每次白娘子回来,他都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就要发作,可看着她那双认真又无辜的眼睛,他就把这话又咽回肚子里了。转头就安慰自己,这天仙一样的娘子他都娶回家里来了,又把家里打理的妥妥贴贴,干干净净,他自己又能再活几年呢?他也就就此罢休了。
白娘子做事向来细致,可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加是没有不透声的墙。去的多了,自然会有人晓得。这帮好事之徒又不是傻子或者聋子,就算看不见,他们也还长着一双耳朵。别的且不谈,就是这清心斋涩口的茶点,卖得是一天比一天好,老板高兴得紧,又不好跟白鱼儿说他这茶点她可以免费吃。
这些老街坊到底是知道了,不过对着徐矮子自然是会收敛一点,只有那朱家秀才越看着他越来劲。朱家秀才是多聪明的人,他知道只有他拼命地笑话徐矮子,这帮人的注意力才不会放到他身上来。这些徐矮子都没在意,这些年他受着窝囊气还受得少吗?可还是在一天晌午出了问题。
他也不知道怎的就逛到王婆的茶馆里来了,待他坐下来拿起茶壶才发现,除了一帮懒汉以外,朱秀才也在。那朱秀才也来劲,捏着茶杯就过来向他讨茶水喝,他就是再不高兴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他给那朱秀才倒了一杯,朱秀才也不喝,只把茶杯举到嘴边,笑嘻嘻地看着他。徐矮子难得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低下头来喝这杯凉了一半的茶水。也不知这秀才是故意还是真的忍不住,喷了徐矮子一身。看着这哄堂大笑,他也不敢发作,就是给他三头六臂他也打不过朱秀才呀。
他默默结了账,就去寻那专接杀人生意的田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