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鲜血,黄沙与残骸。
司泓已苦战两日,秦郡军穷追不舍,将司泓一军逼退至宁镇山脉。
司泓一次次感受飞扬的长剑划过敌人的喉颅,溅起的热血扬落在面庞上,他满心满脑只有国家和若芙。
魏尹压低声音,匆匆赶到司泓身侧。“爷,这是秦郡军尸骸里发现的。”
一块沾满污血的残布,狼图腾的花纹格外显眼刺入司泓的眼中,这种刺痛感窜入脑里心里,遍及全身。“舒泉派,勾结秦郡?”
这下司泓终于明白,为何兵马残弱的秦郡军将局势大好的陵罗铁骑大军逼退了几十公里,舒泉派确是高手云集,江湖大帮。
可太子这般挑衅,他当真不怕司泓与蒙奕将此事点破?
兄弟间的党争便也罢了,如今可是国战。
“派探子一路回杭州将此事告于七皇子,并让他速派援军。”司泓眸中有一团火,曾经他以为太子与七皇子之间的斗争与他无关,故他并不想直面与太子发生冲突,可如今这般大势下,司泓这军旅将官的爱国之心,断不能容。
“爷,衡云溪已达滁州。”樊狄来报。
这番正面冲突,司泓定要活捉衡云溪带回府中。这便是为一个女人而至满腔的热血。
是,只为若芙。
太子府
蒙津一脚踢翻了堂中的炭盆。
“简直是愚蠢至极,本宫手下的两个得势得权的人,竟然在天子脚下自相残杀。”
府卫尹中郎将此时仍跋扈,于他而言,他并不惧太子。“殿下,是高靖酒醉先来扰了我,臣失手才将他杀死,臣并非有心之举。”
“如今你要本宫如何操纵局面,是提着你的脑袋亲自登门去高府谢罪,还是要本宫眼睁睁看着沈万金那老奴才去陛下处申冤来弹劾我?”
尹泽明知此事不好办,“殿下,您可不能不保臣啊,府卫的亲兵和舒泉派的一应联络,这么些年殿下从未过问。如若一旦殿下舍我,您又能找到谁来替代臣?”
此时七皇子府中
沈万金抹着泪与蒙奕哭喊着,蒙奕虽面上安慰着,心中却在十拿九稳的盘算。
“沈大人还请节哀,我今日邀你来府中,除了要慰问沈大人丧友之痛,更是有一差事,要拜托沈大人。”
沈万金讶道,“皇子殿下,老臣何德何能…”
蒙奕只低声一笑,随即让一旁的溪岚上了壶酒,“沈大人,我便不与你兜圈子了。这大雪天,不喝两杯你我都不快活,不如我们,边饮边叙?”
沈万金心沉的像铁,万般纠结下小心翼翼端起了酒杯饮了入喉。“沈大人这些年在太子府,很憋屈吧?”
他瞥了蒙奕一眼,自知蒙奕之聪睿。“朝中,陛下诸多儿子子侄,能有七皇子殿下这般聪睿之人,恐怕再无其他。”
蒙奕反问一句,“沈大人对我蒙奕这番谬赞,蒙奕只当是领受了,你沈万金自年少便入朝为官在父皇身侧。若说辨别时局,弃暗投明,我想,沈大人还得是众臣表率吧?”
这样推杯换盏下,沈万金终肯吐露一言,“殿下,不是老臣轻易倒戈,只是太子这些年实在叫我有苦难言。勾结帮派亲信那小人尹泽,竟将太子府的兵权皆交由他手。他贪污受贿,几次赈灾之银都落入他手,受苦受难的,还是陵罗国的百姓…”
“沈大人此言,皆我蒙奕之心声,苍生百姓何其无辜。”
随之又道,“沈大人,我听司将军说,您有为爱女婚配之打算了?”
沈万金惶惶开口,“殿下…”
“大人莫急,司将军与我,想必无需多言,您心里是有分寸的。”他深沉的目光直射着沈万金。“司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才,若一朝娶我小女为我沈万金之婿…”
蒙奕开口大笑,“沈大人,太子果断难扶,您不如就跟了我吧,我蒙奕虽非嫡出,可眼下您看父皇这么些儿子当中,还有谁您值得依靠?”
蒙禄成年的儿子共五个,二皇子蒙阳早年因犯错被皇帝罚至福建就藩。三皇子蒙巩生母身份低微而又大器不成无心于朝政。老八蒙清自出生便患有顽症。眼下除了老四蒙津与老七蒙奕,别无他选。
…
望着沈万金的马车徐徐而去,溪岚为他披上了一件貂毛披风,“谈得如何?”
蒙奕轻叹一声,“难得的忠臣啊。”
紧跟着又道,“只是当下这时局,最无用的便也是这样的忠臣。只懂傻乎乎的效忠父皇,中立之士。只是父皇终会老,我们也终会独当一面,届时那些中立之士便无依无靠。”
溪岚幽幽叹着,“这么说来,沈万金可是依旧不愿扶保殿下?”
话音未落,魏尹便到了。
蒙奕大惊。
“兵权不在我手,你暂且安置,明日再去禀报陛下。若说太子,当真是自毁前路,你回去便告诉司泓,六公主生辰当日,便可对其下手。”
翌日,朝廷援兵一路北上金陵。
司泓府中。
白芨整日呕个不停茶饭不思。
而此时若芙想的竟是,逃。
是,此时司泓不在杭州,若说逃走,那是最好的时机。
动身?
她犹豫了,窝在这陈旧的将军府,终难得见天日,她亲眼目睹了生死后,是惧怕外界的。而给予她保护的,是司泓,是她不敢去爱的人。
此次出征,衡云溪是受命而来。若只认衡云溪这点武艺,两军阵前恐怕第一个被杀的就是他。偏偏这关头,军侯衡柬染病在身,衡家惟有衡云溪了。
有人说,衡云溪是楚申的人质,秦郡国主少而臣皆有权在身。司泓的眼前,毅然杵着一位文弱书生般的人,倒叫他有些乱了方寸。
“一别这么些年,你们衡家是吃不起饭吗,为何将你生养的这般孱弱?”两军阵前,司泓耻笑道。
衡云溪虽个子比司泓更高些,可这体格确实如风中一棵残细树干,有些不堪。“你若肯将若芙放走,我愿意输给你,毕竟我父亲抱恙后,楚申对这一仗并未寄予过多希望,且衡家世代有功于朝廷,我且敢保证我的安危。司泓,把若芙放走吧,她这样…不开心。”
衡云溪牵着缰绳走进司泓低声道。
“你若想见她,你若真够那么爱她,庐州之役你在哪里?”司泓反问道,眸中的剑光直逼云溪。
“庐州失守猝不及防,我接到若芙求救的书信时你早已把她带走。”
“若芙在我府里过得很好,楚申早对杨家起了杀心,眼下杨家已散,这时候你把若芙带回秦郡有何益处?”
“你无需管,我与若芙自小就有婚约在身。”
司泓哑言。
“若芙,已是我的人了。”
司泓这一声,缠绕着古老大地,翻过山越过岭,化成情的绳爱的线,将心上的若芙紧紧系牢。
衡云溪惊魂未定。“你…”
“你以为你还娶得了她吗?杨家早已戴罪,不管是你爹还是楚申,怎会允许你娶一个罪臣女?这婚约过去就算在,如今恐怕早烟消云散。”
“若芙,我等着你有一日领着千军万马攻到杭州城我司泓府中,等着你在我的尸身上踏过,再将她接走。”司泓语气坚定,这一刻有一堵城墙屹然立起,她会生生世世被司泓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