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三十五年六月初一,皇二子闽王登基,改年为开义元年。洪熙帝蒙禄庙号陵罗元宗,姜皇后为太后,贵妃为贵太妃。
闽王妃为皇后,长子蒙烨为太子。
“陛下,先帝生前命臣洪赣二州剿匪一事,臣的副将魏尹昨日已回杭州,今日臣来复命。”司泓俯跪在长信殿。初登基,蒙阳就有意讨好这位功臣,“寡人虽在闽州这么久,却也知道在战场上,陵罗有一位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弘王。本也是蒙家人,不必与寡人这般客气。”
司泓不卑不亢地,淡笑一声,“陛下恩宽,先是君臣后再是蒙家的兄弟。”
蒙阳瞥了一眼一旁的蒙奕。
昨日登基大典,一道旨意下,蒙奕已是位同司泓一级的嘉亲王。司泓的话直记在他脑中,等待来日。
“七弟,杭州待久了,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蒙阳嘴上打着趣,心底却有七分在盘算着。“皇兄不要拿弟弟玩笑了,这么些年四处征战,外面的世界看多了,觉得仍是杭州的水土最美。”
这一推一攘间。良久,蒙阳沉吟一声,“想来,嘉湖二州盘踞太湖半边,是我陵罗最需重视的两州。若无七弟亲坐镇,寡人怎可放心。”
鄂善服侍了蒙禄半生,本该告老。
长信殿闹得有些僵,蒙禄为保蒙奕,生前仍留了一封密旨,只等有一日需要它时由鄂善搬出来,怕的就是引发内乱。
远远地,鄂善端了一盏茶走到蒙阳身侧。“鄂公公,今日你怎么当起差了?”
鄂善嘴角隐着一丝愧疚之意,“陛下,老奴服侍了元宗皇帝几十年,在长信殿当了这么些年的差,眼下要告老了,只想着再多看几眼。”
司泓望了一眼蒙奕。
蒙奕心底慌得很。
这时鄂善才挪步到殿前朗声说道,“元宗生前留了一道口喻。新帝继位,需留下一位得力亲王辅佐在侧。寡人诸多皇子中,惟有七皇子蒙奕有辅佐之贤。”
蒙奕猛然抬起头,蒙阳的双眼微闭,喘息声越发沉重。“既是父皇口喻,那寡人刚刚所言的,也实在是不必了。”
“嘉王殿下,您可不能辜负了元宗帝对您的期许。”鄂善一言后,便道别而去。蒙奕难堪地抬眼望着蒙阳,等待他的决断。
“都退下吧。”
贵太妃云卿锦从殿后走了出来,蒙阳不在意地望了她一眼。“父皇还是,很疼爱七弟的?”
云卿锦柔柔一瞅,浅声笑着,“陛下怎会让蒙奕离了杭州呢?”
蒙阳心中清楚,蒙奕与司泓的关系密切,他蒙奕这么些年可以设计将蒙津太子之位被废而贬去昭州,证明这孩子手段并不简单。若留在身边,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
蒙奕也只比自己的儿子大了十岁,想来实在是心惊,这个七弟竟如此危险了。
“贵太妃清楚,寡人是新君,身边的人自该都是新人。”蒙阳冷声答道。
“陛下可曾想过,若离了杭州,你怎会知道蒙奕在嘉州,又会做些什么?想一想昭王因何而死,陛下不心惊吗?”
是啊,送去嘉州更是养虎为患。
“我倒情愿,还不如是八弟和十二弟。”“蒙津亦是你同母兄弟,可结果如何?”贵太妃反问道。
云卿锦自知,蒙奕即使去了嘉州也无造反之力。嘉湖与杭州近在咫尺,兵马管制皆由杭州禁军统管,当初蒙禄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将嘉湖交由蒙奕。
司泓的战力过强,留在身边笼络着才好,为防的就是他与蒙奕联手,权势这东西向来是陵罗国的君王最在意的。
弘王府
多日不曾回府,若芙守在摇篮前逗着司慕,手中的拨浪鼓欢快的敲着。
“慕儿,看看你狠心的爹。到今天才肯回来看你一眼。”若芙瞥到屋门静静站着的司泓,打趣着说道。
“是慕儿想他爹了,还是哪家姑娘想他的男人了?”司泓走到摇篮旁逗着白胖地孩子。这一份思念之意,夹杂着委屈汹涌而至。
她放下手里的玩物,紧紧抱住司泓。将面庞埋入司泓的怀中。“怎么了?”司泓柔声问道。
“公主府固然好,别忘了这儿还有慕儿。”
他轻轻拂去若芙脸上的泪,“我今日去宫中复了命,可有几天清闲自在的日子能陪你了。”
屋中香气袅袅。
他抱着若芙,沉沉的想时光定住。“新陛下对你好吗?”“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蒙奕这下有些麻烦了。”
“陛下容不下他?”
司泓点点头,“毕竟先前我们将蒙津斗倒,蒙奕心存的夺嫡之念陛下多多少少都知道的。所以他会防着蒙奕。至于我,他大概依旧和先帝一样,继续笼络着就是了。”
“那,六公主呢?”她小心翼翼问着。“云贵太妃知道我与她并不和,所以总想着要撮合。”
“若芙,如果蒙蔷和我有了孩子怎么办?”
她沉默了片刻,“慕儿的生母是白芨,无名无份。你司家的族谱里若想延续下去,孩子的生母定是要紧的。”
“那你呢?”司泓将温暖的大手轻轻抚向若芙的小腹。“这孩子,我不要他有什么名分,也不要入你司家族谱。”
司泓白了一眼,“说什么胡话。”若芙不再应她,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明日,明日我们便去外面好好游玩一日,如何?”他撇开这个话题,稍作兴奋地问起她。
“都好。”
杭州城中,乌黑色的瓦砖房下白色的墙边碧绿的河水,岸边卖家叫卖着百姓赞不绝口的小吃。
司泓换上便服,紧牵着若芙的手踱步到路边,桥上…
“平日去哪里魏尹他们都要跟着,今天我特地将他们支开了,是不是自在了许多?”
她这双充斥了喜悦的双眼到处张望着。“从我到了杭州就一直被关在四四方方地屋子里,到今日才知道,这杭州城的景色竟这样美。”
司泓凑近了若芙,“你看你现在,真像是江南水乡家出生的小绣娘。”她含羞着笑了。“若芙,这样美的地方,你总该不再舍得丢下一切跑掉了吧?”
她摇摇头。
这一次她真的想走了。
但她还是不忍心直说,所以骗了司泓。
左右思忖,该去哪里。前些日子衡云溪险中求生地寄了一封信给她。
信中说他已逃到了黎乐。
黎乐归州
一位红裙淡纱的姑娘,头戴着样式复杂的步摇,脖子上挂着一串琉璃色项链,雍容华贵地模样一举侧坐到了云溪的腿上。
两只手轻勾着他的脖子,定定地望着他,“驸马前些日子派了信使,是写给了谁啊?”
这女人是黎乐国王林隽的亲妹妹咏婵公主。
云溪与司泓金陵一战后便一路南下,直觉得天气愈发炎热,不经意一询问才知道已到了黎乐国的境土。
于是四下周转,便以秦郡使臣的身份留在了黎乐,经黎乐王这一举荐,便娶了咏婵公主。
他岂是真心想娶咏婵。
只是秦郡暂且回不去,先寻个安身的好去处。
云溪逃避着她那双勾人的眼神,“咏婵你误会了,那是封家书,写给秦郡的爹娘的。”
咏婵脸色一暗,轻推了一把云溪站起了身。“驸马当真是有心事了,那封信是寄去陵罗的,你却说是家书?”
“是…是我在杭州有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