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峰和何晓全是好朋友,两人还共同组建了一个离家者同盟,最初都有过离家出走的念头,最后演变为考大学离家越远越好,他甚至想离开远望星。
他的家庭条件比何晓全强不少,但是父母在他很小时就离异了。
父亲再婚,新家庭有两个孩子,和他之前的亲情淡了很多。对此朱启峰不在乎,他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的。
母亲一直单身,又当爹又当妈,非常辛苦,他懂事的早,体贴母亲的辛劳,也尽量不跟母亲捣蛋、惹麻烦。
可是他近来感觉母亲有些变化,不是想再婚,实际上朱启峰一直劝母亲再婚。这些年一直是母亲在照顾他,却没有任何人能照顾母亲,他看着都心疼。
虽说和父亲的感情比较淡漠,但终归是他的亲生父亲,偶尔也会一起吃顿饭,他对父亲新家庭的那对龙凤胎小家伙挺喜欢的。
母亲对此从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不要向父亲拿钱。
最近几次和父亲相聚、吃饭,母亲表现的非常排斥,而且越来越疑神疑鬼。
有一次两人出去逛商场,朱启峰接到父亲的电话,问什么时候有空去他那儿坐坐,两个小家伙挺想他的。考虑到母亲的情绪,他拒绝了。
恰巧这时候母亲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疑神疑鬼的问他是不是父亲的电话,朱启峰想了想说不是,他也是不希望引起母亲的误会,让母亲难过。
母亲却夺过他的手机,逼他解锁,查出刚才的电话正是父亲打过来的。
母亲大声的质问他,说了很多毫无来由的猜想,还说什么“狐狸精要抢她的儿子”,然后在商场里哭得稀里哗啦。
朱启峰非常不解,也非常难堪。
近两个月母亲对他的管束越来越不合理,经常查看他的手机,询问他的行程,时间上稍有不对就质问是不是去父亲那里了,表现的越来越神经兮兮。
他想要离开家,离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去。
画作中,车轮在不停的转动,女孩的人生也在不停留的向前,男友、结婚、生子、垂垂老矣……
父亲再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当中,她对父亲的思念却从未停止,直到死亡前的那一刻,仍旧幻想着父亲温暖的怀抱,就像几十年前在湖畔边,父亲将她高高举起。
悲伤的故事在他眼前循环,很快又来到湖畔边的那一刻。
父亲从船旁返回,将女儿搂入怀中,然后放下,又一次走向小船。
他不知道,这一次是永别,再也见不到可爱的女儿,而女儿一生也都在无限的缺憾中度过。
“不要走……”
朱启峰不由自主伸出手,想抓住女孩的父亲。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满是悲伤和愧疚。
如果自己真的离开,永远的离开,会和画作中的父女一样吧。
他仿佛看到自己幼稚、冲动的举动带来的恶果。
总是在心中感叹,劝母亲再婚,希望有人能照顾她,身为儿子的自己就不能照顾她?
工作上无法替母亲分担压力,生活上可以多做些。多和母亲聊聊学校的事,也多了解母亲工作上的事,不能解决,至少能让母亲释放一些情绪。
两个人、一栋房和家是有区别的。
母亲近来古怪的表现,他的第一反应是抵触,认为母亲不讲道理,想要远离她,却没有想过和母亲认真交流,或者带她去医院看一看。
他是自私的,总是将希望寄托于别人;他是自私的,心中充满感恩却从未真正做过什么;他是自私的……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朱启峰哭着掏出手机,拨通母亲的电话。
……
丰水市第三中学出现一幕奇景,往日几乎没人的校图书馆人头攒动,热闹无比。
学生们自发的排成两列队伍,一列进一列出,进之前什么表情都有,好奇、费解、欢笑等等,出来只有一个表情——哭。
矜持点的悄悄抹眼泪,豪放型的鼻涕、眼泪抹的满脸都是,呼天喊地、捶胸顿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学校里在办丧事。
到处都是问人借纸巾的,出来的哪有纸巾借给他,自己还不够用呢,准备进去的看到这种场景也不敢借,待会儿自己可能也要用。
小超市的老板借此发了笔财,乐呵呵的,和周围一群哭丧脸形成鲜明对比。
当他好奇的走进图书馆,笑容到此终结,再出来时泪流满面,锁上小超市的门,不挣钱了,直接回家。
有孩子在第三中学的家长今天都快疯了,孩子突然打电话回家,哭哭啼啼,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又是错了又是对不起,又是要永远陪伴他们,吓得他们赶紧请假,第一时间赶去学校。
钱勿用也快疯了,他只是在校图书馆展示苏服白的画作,别的地方和人他管不了,可是在学校里,他希望更多的学生认可苏服白,同时也为苏服白的画作积攒些愿力,为将来入魂做准备。
未必能获得什么超凡之力,可是以愿力入魂,肯定能改善苏服白的体质状况。
千人同哭的“盛况”是他没有料到的,但钱勿用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电话一个接一个,有来自学生的家长,也有来自教育部门的领导。
紧跟着学校来了好几十民警,说是接到周边群众举报,举报原因什么都有,异灵、惨案、新类型罢课等等。
搞清楚情况之后,民警们没有走,留下来维持秩序,担心情绪激动的家长和学生闹出乱子。
有民警进入校图书馆内维持秩序,然后哭着出来,抱怨这工作没法干,太悲伤了。
在一片哭声当中,《父与女》画作发生微妙的变化。
远在家中的苏服白感觉不到,他也不知道学校发生了“大事”,正在创作自己的参赛作品,眉头紧锁。
《父与女》入器成功带给他一定的经验,然而写实和抽象之间区别很大,超出他的想象。
“归根到底,一个民族的苦难太过沉重,无论是我自身对这段苦难历史的理解,还是落在画纸上的情感表达,都远远无法描绘真实苦难的万分之一。”
写实派也好抽象派也好,要想将情感表达出来,必须对其有深入的理解。
空有满腔情感是没用的,如何表达出来让别人也能感受到是关键。
画《父与女》的时候他采用的是取巧的方法,将短片的每个画面都画一遍,尝试融入情感,从而加深对情感的理解。
这是写实派才有的技巧。
斟酌多次后苏服白决定以自身的经历作为引导。
上一世庸庸碌碌,也算是平淡,这一世因为梦境自小精神不振、体质孱弱,而且是孤儿,无父无母,说苦难一点不为过。
亲身经历,没有民族的苦难悲壮、惨烈,但是更容易表达,以此为基础,将那段苦难的历史引导逐渐融入其中。
经历苦难却不放弃希望,两者在这一点上也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