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外有棵万年柳,树干焦黑,枝条垂茂,早些年时这柳树从不抽条,撑着光秃的枝丫张牙舞爪横向天空,于周遭花草树木中尤为突出,这样一棵树,旁边的峡口连接的是此世最大、最著名的药王谷药草养殖地,而它本身十人环抱尤不可及的树干是药王谷的真正入口。
林须阳,也就是药王,前些年才搞的这个,在他还年轻之时,曾去拜访过白岚,听风崖的那块大石头让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林须阳埋头在药王谷几百年不出去,一是怕死,二还是怕死,所以费尽心思联合谷内几个老人,又千里传信给白岚虚心讨教经验研究出这等一叶障目的东西。
若说天崖风排外最为严重,那么药王谷次之。药王谷种植药草亩地和培养药师数量是修仙界乃至凡间第一,每年向修仙界与凡间输送药草若干与药师数万,是修仙界唯一一个修仙界、凡间通吃的门派。
谷时无伸出手覆在榕树树干上面,树干立马扭曲成一团,变成了一扇门,谷时无掏出一把金色钥匙打开门上的金锁,让松烟和三木先进去,松烟开心的叫着终于回了家,三木在她后面问松烟真有那么开心吗,松烟听了,想了一会,想到阳城的那么多还未开始尝试的事物东西,快乐的情绪转瞬即逝,松烟气呼呼地捶了三木的肩胛,三木和松烟追逐打闹起来,谷时无跟在二人后面,心中是无限惆怅。
待三人进去,门便消失,树干恢复原样,万年柳树枝条乱舞,狂风呼啸,周遭毒草毒花开始捕猎小虫子,不过一会儿,万年柳便垂下柳条,风平浪静。
药王谷有严格的分级制度,送往凡间和送往修仙界的药者与药材所处地方不同,连称谓也不同。去凡间的药者和药材都讲究一个“凡”字,药师统称为凡医,药材统称为凡药,凡医居住在药王谷外十三环,谓之下界。凡医所练所学必是与凡间有关,不得逾矩偷学不属于凡间的一切,亦不得在未经允许踏进上界药师所在地域,否则以违反门规处置;而去修仙界的药师则是药王谷真正的栽培对象,居于药王谷内八环,谓之上界,药师有五个等级,捡药师,药童,药师,丹药师,炼丹师,又分直系和旁系,直系就是林须阳带头的一支,除此之外其余的便是旁系。
谷时无和三木都属于林须阳所带直系一脉,谷时无是药王谷药师最强,因为某些原因,迟迟未得丹药师称号,而三木现在还是个药童,辅助比他等级高的师兄师姐,给他们打下手,学习并且积累经验。
药王谷,上界,专门收治病人之地,匾书“去疾”,两联“何必我千秋不老,但求人百病莫生。”此地十九根柱子擎天,外围白色布条,宽敞通风,安静清凉。
林须阳皱着眉头扶着黑长的胡须,瞧着围带方巾的弟子端着药碗给一个又一个面色发黑,闭着眼睛,痛苦呻吟的中毒弟子喂药,中毒弟子露出的手上都有深浅不一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的伤口多而深,有的就没有那么严重,但都看起来既狰狞又可怕。
有弟子来报告,道:“师父,这药还是没用。”
这已经是林须阳今天第三次调制解药了,在缓和中毒弟子病情的情况下,他小心翼翼地加着可能可以救治这些弟子性命的药物,只是林须阳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药王谷了,他根本无法去了解,去分析这种他没有见过的毒,这毒和他几百年前见过的魔族下的毒是有些相似,但也仅仅陷入相似而已,这就导致他现在只能研制压制毒性发作的药物。
“那几个严重的呢?”林须阳问的什么,虞城昭自然知道,说:“正是生不如死中。昨夜灌了一碗药下去,有些好转迹象,却也仅限于好转,到了半夜,又蚀骨灼心的喊痛。”
“一个月之前中的毒,五天前才发现,幸好这毒没有传播性,否则就不止这十几人了!”
“他们是如何中毒的,杜若昭调查清楚了吗?”
“……没,大师兄还在调查中。”
林须阳正待发怒,虞城昭赶紧说:“师父,药王谷不仅区域广大,而且谷中药者众多,大师兄已是按这十几个弟子一个月以来的轨迹寻过去,一路上涉及的人更多了,他也已调动了三十来人协助他调查,这才第五天,大师兄饶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虞城昭所说为真,杜若昭这五日来算是不眠不休,为给上界人心惶惶的弟子和自家师父一个交代,他查完这一个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几乎累瘫,又不敢懈怠,咬牙坚持着,看得虞城昭和赵一弦等人面露不忍。
虞城昭说完,立马有弟子跑进去来通报说谷时无回来了,听闻林须阳在这里,正往这里赶。谷时无回来了,这速度比林须阳想象中的还要快,虞城昭听见谷时无回来了,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过,端着药碗去看其他中毒弟子去了。
谷时无来得很快,松烟和三木被他留在住处,他打听到林须阳所在,就立马过来了。来到看见十几个躺着痛苦呻吟的弟子和流动的喂药弟子时,他不由得震惊,怎么会这么多人?
林须阳看见谷时无,脸上流露出来高兴,谷时无上前,朝林须阳行礼,林须阳赶紧拉起他,师徒二人其实已有几十年未见过了,但现在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林须阳拉谷时无到一个中毒弟子面前,让谷时无看看这弟子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林须阳让谷时无看连他自己都不懂解的毒,被虞城昭听见,停下手头动作,转过头,把药碗递给别的弟子后,虞城昭迈步过来瞧瞧。谷时无仔细检查了这名中毒弟子的各个地方,又去看了其他弟子,发现都一样,就问了林须阳这几个弟子表现有什么症状,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林须阳都一一答了,谷时无的表情变得凝重,他皱眉说:“是魔族的情毒。魔族情毒分类有许多,使人动情的情毒排最末,控制人的情感的情毒排第一。使人动情的情毒会放大人心中情欲,让人像只禽兽一样整日只知道交合之事,而控制人的情感的情毒有三步,刚开始发作时,人会出现幻觉,脑海中似有声音呼唤自己,幻觉加脑海中的声音指导,他们会开始做不合常理之事,包括但不限于伤害自己,他们手上这伤就是这么弄的,这是下毒之人测试能否控制此人的第一步,第二步,下毒之人会开始让他的傀儡办一些事,办成了会有奖励,若是办砸了,就会受到惩罚。”
“奖励是什么,惩罚又是什么?”虞城昭在一旁问。
“奖励一是临时解药,二是他们内心就渴望的东西,而惩罚,就是自残。”
虞城昭边听边点头,又问:“那第三步呢?”
“待他们成瘾,然后发作。”
说完,谷时无回头看这十几个躺在这里,痛苦不已的弟子,仰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须阳问:“那么你是否可以配制出解药?”
谷时无的表情欲言又止,迫于林须阳的目光,他说:“我只能尽力试试看。”
只能尽力试试看,而不是肯定的回答,林须阳眯眼,怀疑谷时无是有意这么说的,否则他一个魔族怎么会不懂解来自魔族的情毒呢。随着林须阳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本不做梦的林须阳经常做自己被一蒙面袍子人杀死而药王谷变成一片火海的梦,他又开始害怕,醒来他只依稀记得梦中那个人说的魔族二字。药王谷中他只收了谷时无一个魔族弟子,当年若不是他跪在药王谷外三天三夜,又替他找到救女儿的药草,林须阳也不会收谷时无为徒。现在的林须阳不再是以前的林须阳,因为反复重现的梦,让他对谷时无的怀疑日益增加。
“但必须要找到芳心,没有芳心做药,我就没有办法。”
“芳心?芳心这几年来早就不见影了,凡人贪婪,经常跑来我药王谷外面偷挖,药王谷外无人管辖,弟子发现此事后芳心已在药王谷外灭绝。”林须阳说到此事,心痛,悔恨不已。
“我会找到的,师父,您给我几天时间,我亲自出去找。”谷时无自己都这么说了,林须阳也不好不答应,说行。
……
……
谷时无沿着药王谷内流河流出来的河道出来寻找名叫芳心的透明药花已经两三天了,至今为止还是没有找到,林须阳带他去见过那几个已经到了毒发末期的弟子,当即只觉得可怕,因为他们发疯喊疼喊要解药的样子,谷时无脑中一片空白,林须阳说了,只给他四天时间,那些还处于毒发初期的弟子还可以控制住最多四天时间,若是四天之后无法配制出解药,那么那十几个弟子也会是那样。
还有一天。
谷时无抬头看天空,又低头,摇头。
这河道也真是长,虽然知道它流经了什么地方,但是当自己沿着河走下来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辛苦。
芳心难找,从一开始就难找。
谷时无向林须阳说了那样的话,找不出一朵芳心来,他只能想其他办法用其他药代替芳心做药了。谷时无摇摇头,把背后药筐提上了一些,继续沿着河流往下走。
芳心是一种随水而流动,遇到合适地方就扎根的药花,它非常神奇,在水中是无色透明的,而一旦离开了水,就变得流光溢彩,让人看了叹为观止,直呼圣物。
这也导致芳心市场价被有心人哄抬,让本来就稀少的芳心成了大家眼里可以与金子媲美的东西。因为芳心目前只在药王谷药王河流域发现,其余地方暂时是没有发现,所以又导致很多人来到药王河流域寻找芳心并挖走去黑市上卖。还有就是这种药花十分之难找,它天生没有叶子,根茎花一体色,又没有什么其他生物和它共生。
所以啊,要是不睁大眼睛仔细看,芳心是很难被发现的。
因为这种行为,药王谷外的河流流域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几乎再难看到什么生灵。
谷时无看着周遭环境,寸草不生,树木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火,树干黑漆漆的,他紧皱眉头,心里不舒服,这里的环境是越来越差了。
因芳心的特殊,谷时无这人又是眼睛有点不好使的,若不是坐在大石上的女子出声提醒的话,他就生生的错过了一朵芳心了。
“?!”
谷时无刚开始以为是林间妖精,只是这声音听着实在是耳熟,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发现是王十一,他有些震惊,王十一做嘘声手势。
王十一跳下来,下水去亲手摘了那朵芳心给谷时无。
谷时无接过,两人的手相碰,谷时无霎时不好意思,迅速缩回手,道了声谢把芳心丢进背后药筐,转头再看王十一,却早已无影无踪,谷时无揉眼睛,不敢相信。
林间漾起清风,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