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心无杂念方能修成正果
从前的匪徒现在也要斩妖除魔
何时才能遇见你呀仅仅是如果
我躲开了乱世因为我满身的火”
长安城城门外,一个穿着粗布袈裟的和尚唱着歌,腰上别着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城门口。
雨点打在和尚的额头上打的生疼,和尚停下了正在唱着的歌,不禁骂骂咧咧地骂起来。
“贼道士,不解风情,就是看不惯人小两口两情相悦,所以赶尽杀绝,活该你这辈子一个人过。”
和尚指着长安城南边,也就是渭河的位置。
“哦哦,我没有说你哦,小奎木,你为了她守了多少世了,人家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你是千年转世一个人过。”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只像狗一样的动物,动物毛色纯棕,被雨点打湿的毛发紧紧贴在身体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他把这只小棕狗一样的动物放在地上,它猛的一跃离开和尚的手跳在地上,接着迫不及待地跳开一步,对着和尚呲牙咧嘴。
“不要怪和尚没警告过你,你要是敢踏进长安一步,和尚马上就把你炖成狗肉火锅,这次不开玩笑。”和尚弯腰双手撑在膝上,笑眯眯地对着那只被他称作“小奎木”的棕狗说道。
棕狗对着他发出如狼一般的“嘶嘶”声,然后识相地跑走了。
“哟,这小短腿跑的倒快,要是我家小师弟有这么能屈能伸就好了。”和尚抹了一把脸,清了清脸上的雨水,然后大摇大摆走进了长安。
和尚大步来到白马寺,偌大的寺庙院子内,只有李一贫和呓语。
呓语端坐在门口的屋檐下闭目,一动不动。李一贫在地上爬了半天后靠在院子里一颗枣树下避雨,因为请神被中断的反噬让他四肢百骸疼得不行。
和尚翻墙进入寺内,正巧碰着李一贫,李一贫看到来人,操着一口长安味十足的口音说道:“哟,想爷,您回来啦。”
“臭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和尚蹲在李一贫面前,揪着李一贫的脸问道。
“干什么?来避雨呗!”李一贫含糊不清地说道。
“躲在树下避雨,活该被雷劈死。”和尚放开手,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坐在李一贫身旁,也不怕被雷劈死,然后递给李一贫酒葫芦。
李一贫摆了摆手,“现在可不敢喝酒,刚被您师弟打的趴下,还没缓过劲儿来。”
“墙上那些鬼画符你弄的?”
“可不是?”
“门口那张弱水符也是你弄的?”
“对啊。”李一贫得意洋洋地说道,“想爷好眼力,识得此符,知道翻墙进来,要是不识货的从大门进,任他是转世金仙也得脱层皮。”
“所以我师弟就着了道了?”
“那可不?”
“那他为啥没有脱层皮?”
“因为他不是转世金仙。我也没有必要发动门槛上那个天雷劫火咒。”
“你小子可真够损的。”
“嘿嘿。”
两人就着雷雨,在树上靠着,一个喝着酒,一个捂着胸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哎,你们人抓到了。为啥还不放我师弟。”
“我受伤了,动不了。”
“你还在养黑死狱那种阴邪之物?”
“对啊,不养这东西,我一个符师怎么去打架?”
“宿主被反噬了,那东西蠢蠢欲动很难受吧。”
“那可不?想爷你为啥不去救你师弟?”
“你当我傻啊,弱水那玩意儿沾到就用不上力。”和尚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
“那可不,我就算能动也解不了啊。”李一贫无奈地说道?
“那怎么办?”
“那符效力快到了,等吧。”
“还有多久?”
“两个多时辰吧。”
“还行。”和尚看着雨渐渐停了,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对李一贫伸出手说道,“进去坐坐?”
“算了。”李一贫摇摇头,“这地凉快,我呆呆。”
雨停了。
风雷阁地下有一层监牢,自贞观十三年修建以来关押过无数魑魅魍魉,随着大唐国力与风雷阁的实力越来越强,这座监牢内的氛围也逐渐变得寂寥。
监牢极大,当初建造风雷阁时作为地基搭建,用料全是实打实的黑皇山铁石。如今大唐风调雨顺,监牢内一个妖精也没了,除了今晚被抓进来的那个,听说是在渭河边上袭杀了好几十人的悍妖。
看守在监牢外的两个小道士吃着宵夜,喝着小酒,聊着青鄍。
“敢在长安城内杀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听说这妖怪还特别厉害,今晚长安城莫名其妙下的那场雷雨就和他有关。”
“能引动天地异象,这妖怪得结丹了吧。”
“谁知道呢?”
……
青鄍最后还是输了,本身是风属性的他融合了龙蛟的水属性,风水皆宜,青鄍拿小半条渭河水引动的大招,被李炎用神荼一剑将水龙卷挑到天上。
之后李炎欺身过来,道袍宽大的袖子里钻出一根金色的缚妖索,缚妖索两头安着锁龙钉,缚妖索缠住青鄍后锁龙钉钉住青鄍的琵琶骨,然后就再也使不出力来了。
“哒哒哒哒。”
监牢内响起与大明宫外相同的拐杖声,守在监牢门口的俩道士依旧喝酒吃肉,言笑晏晏,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那个老者来到青鄍所在的牢门前,牢门的锁头自动脱落,老者推门而进。
漆黑的牢笼内,只有几盏油灯与火把点亮,青鄍的身影被火光打在墙壁上,略显狼狈。
“你是谁?”青鄍两只手被铐在牢房左右两边的铁链上,琵琶骨穿着锁龙钉,跪坐在监牢湿漉漉的地板上。他抬头看见来人,一个白的诡异的老人,问道。
“李淳风。”老人说话声音嘶哑,不带任何人间烟火气,声带仿佛是由两块金石铸成,冷冰冰的。
“你是李淳风?”青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哈哈哈哈,我终于懂了,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你们唐国能强盛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们要抓我而不杀我。”
“青君聪慧,自然能明白。”
“你活了三千多年了,还是放不下这片人间么?”
“不是放不下,而是不愿放下。”李淳风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情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从一个冰冷的怪物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如旦暮。”青鄍不再看他,看着地板上青苔的走势,缓缓说道,“天上何等逍遥自在之所,世间万物修道修行,不就是为了飞升求长生么?”
“与君言,不可与君语。”
“为何不可语?”
“夏虫不可语冰,凡人安敢语天。”
“这就是你接近金仙的道理么?”
“没错。”
“大道三千,终存一线,那一线,就是敬畏?”
“然。”
“求仙何等逍遥,成仙何等无趣。”青鄍自嘲地笑道,自己都成阶下囚了,管他是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还是不愿意割舍的凡夫俗子,与自己何干。
反正命都没了。
“老先生过来就为了与小妖我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仙道么?”
“当然不是,老夫有一物曾窥探天机,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求未来的一线机缘。”
“什么机缘?”
“世间的,大唐的,你的。”
言毕,李淳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李淳风摊开手,卷轴自行悬空,而后向青鄍飞去,指到眉心处,卷轴竟然融入眉心,直入青鄍的脑海之中。
“一阴一阳,无始无终;终者自终,始者自始。”
李淳风杵着拐杖缓缓离开,牢门自动锁上,青鄍看着地板上的青苔,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是周围一切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识海内,“青鄍”躲在识海的最深处,战战兢兢,像躲过了一场天劫一样,他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远在天上的那卷金色卷轴,有些不明所以。
在天涯之南看不到海角之北。
“今夜长安城出现妖怪行凶,屠杀平民权贵十数人。”风雷阁律所,执法长老孙无忌脑门上蹦出的青筋因为面部潮红而显得狰狞,“长安上一次出现妖怪伤人是多少年前了?几百年?几千年?”
“哪家妖怪这么不长眼会来长安城行凶?”
“关键这是妖怪他主动伤人的么?”
“老祖宗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风雷阁三楼,灯火辉煌的屋内,李一凡,李一贫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执法长老在一旁暴跳如雷。
今夜长安城死了四十八个人,其中,有权贵之子,有勾栏女子,有平民百姓。国师首徒李一凡携师弟李一贫擅自行动,不但没有抓到妖怪,甚至输给了妖怪,导致那么多人被害。
这件事他难辞其咎。
“国师首徒李一凡,自此,剥夺首徒资格,逐出风雷阁,你自废修为,而后请便吧。次徒李一贫,虽无大过,但知情不报,协助师兄,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一旁的李一贫听到这个结果,有些着急,转头看向一旁的国师,“师傅!师兄这……”
“罪徒李一凡,诺。”李一凡平静地答应道。
李炎对李一贫轻轻摇摇头。
李一凡交出神荼,脱下道袍,一旁自有小道士来接。
手指轻轻划过丹田,手腕,像过年时放的炮仗微微爆裂的声音。
一股腥甜的血从喉咙处涌出,被李一凡生生吞下。对着祖先牌位磕了三个头,孑然一身,缓缓离开风雷阁。
于是,世间再无风雷阁李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