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不知,我怎能放你离开。”
李白将父亲面前的水杯斟满后,开口说:“听说甘州绿树葱郁,水天一色,鸟语花香,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此次有朋友邀我一同前往,实在是难得的事情。”
“可此时已是寒日,有何游玩之乐啊?”
“绿绿葱葱之景,想必各地与长安一式一样,然寒日之景,定有不同,听友人说,长安寒日之时,别地树木依旧生机盎然,如此奥妙无穷,这才想游玩一番。长安城虽然繁华,但时间久了,也未免枯燥无味。”他不知父亲是否相信这些说辞。
男人放下刚刚举起的水杯,面露不悦。“你即使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同意。”
“这是为何?”
“且不说家中牲口需要你帮忙处理,就说此行路途遥远,你又无拳脚防身,若是让土匪捉了去,让我如何是好。”
“若真如此,父亲一定会不吝钱财,将我赎回来。”
男人叹了口气。“你这般油嘴滑舌,怎需我救,那些五大三粗之人必被你耍得团团转。”
“父亲所言甚是。”
女人将最后一件衣服搭在了竹竿上,水滴顺着衣角滑落到地上,原本干爽的地面此刻却能看到寒日的倒影。女人轻抬手臂,泛红的双手与嘴部平行后,她哈着热气,赶走手上的凉意。女人走进房门,便听到了两人激烈的谈话声。
男人看她打了一个哆嗦,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搀扶着她坐下后,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女人浅浅一笑,甚是迷人,双眼如同河水一样清澈明亮。女人的肩头稍稍舒展开来,已然恢复了正常体温。
男人说道:“此事,我绝不会同意,你莫要再提。”
女人略有些好奇。“何事?”
李白回答说:“我想去甘州游玩,但父亲不允。”
“听说那里山青水美,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正是。”
“你为何去那?来回恐怕要二个月之久。”
“我从未离开过长安城,此次难得有朋友相邀,固此,这才想去游玩一番。”
女人又拿起了水杯。水杯中的水已经消失了大半。
男人为她添满热水后,开口了。“朋友?是今日早些时候来敲门的那位男子?”
李白点了点头。
“你可从未提起……他姓甚名谁?”
“我已不是孩童,识得一些非左邻右舍之人,也属正常,父亲为何如此大惊小怪呢!”李白不想让父亲知道男子的名字。
秦枫跟随太子多年,两人已然成为一体。他此时告知父亲男子的名字,若父亲进而想到太子,任凭他在怎么劝说,父亲都不会允许他去甘州游玩,恐怕还要他们断了联系。虽然父亲不太可能知晓秦枫,但闭口不答最是安全。
男人不知如何回答,便不想继续交谈下去了。“此事明日再谈。与曹老板约好了时辰,我去去就回。”男人的后一句话是对女人说的。
李白看着父亲大步流星的背影,不禁喘了一口大气。
女人笑着说道:“莫急。明日再说也不迟。”
李白嘴角抽动了一下,笑容极其僵硬。
“他果真这么说?”
秦枫表情严肃,语气坚定的说道:“是。”
太子大笑,面露喜悦。“好,如此甚好。”
太子一行车队,从长安城出发,前往西北方向的甘州。其中共有三名亲信,除贴身侍卫秦枫以外,还有两名死士。其余之人分别负责太子的安全和衣食住行,同时,还有两名太医同行。
第三日,申时。
太子一行人在沿路的客栈住了下来。太子刚刚准备小憩一会儿,便与一身穿布衣的男子立刻相见。
男子面露交集,气喘吁吁,双手略有些颤抖,应是长时间赶路的缘故。
秦枫从男人的手中接过信函,接着,转交给了太子,然后,便带男人下去休息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僵硬感,且男人还伴有无力的症状。他将男人安排好后,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太子面露难色,右手揉按着太阳穴。
秦枫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是甘州奉先县令翟大人的来信,他说,目前甘州乱作一团,希望我们快些到达。”太子说完这句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若是连夜兼程,十天便可到达甘州。可李白还未与我们汇合。”
太子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所担忧的,不知贤弟是否在赶来的路上了。”
“等与李白汇合后,在加快行进速度可好?”
太子摇了摇头。“不可再耽搁下去了……这样,你先赶往甘州,探查情况,若你不能稳住甘州的情况,速与我联系。”
“可……”
太子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不用过分担心,暂时,我未有危险。”
“是。明日一早我便出发。”
“那你去休息吧。”
“是。”
秦枫将房门合上之后,与两名死士附耳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心中默念着李白的名字。
“父亲。”李白拦住了父亲的去路。“父亲,我必须去甘州。”他不知这是第几次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了。
男人用围裙擦了擦手。
“父亲。”
男人不在逃避,终于开口了。“必须去?”
李白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随你。”
“谢谢父亲。”
“当真要去?”
“当真要去。”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男人投降了。“罢了,罢了。出门在外,务必小心。”
“还请父亲放宽心。”
男人点了点头,将一锭黄金放到了父亲的手中,男人立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我看父亲和母亲的衣衫旧了,闲暇时,父亲和父亲做件新衣服吧!”
“这,这,你……”
“非偷非抢,父亲大可放心。”
“可这……”
李白说道:“明日一早我便出发,可能来不及和父亲、母亲道别了。”
男人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的谈话结束后,男人站在大厅许久,才走进了卧房。
女人看他略有些心不在焉,便开口问,“发生何事了?”
男人犹豫了片刻后,回答说:“无事,略有些劳累而已。”话毕,他将黄金藏了起来。
“早些休息吧。”
“好。明日早膳两人份即可。”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你还是被他说服了?”
男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确实。”男人原以为李白会如邻居们的小孩一样,十年寒窗苦读,等待金榜题名,但他对读书丝毫不感兴趣,每每挑灯夜读,便呼呼大睡。之后,男人便让他学习屠宰之法,有多年男人做屠夫的经验加持,不出三年,他便可游刃有余。但他对此还是毫无兴趣,不但抱怨血腥味儿十足,而且觉得操作技巧甚是麻烦。男人不止一次烦恼他以后的生活,如此闲逛、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怎会有好娘子心甘情愿跟随于他,难道他的后半生要孤苦伶仃、老无所依吗?
女人将手轻轻的搭在男人的肩头上,男人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双目相对,面露微笑。
李白侧卧于床榻之下,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他从未如此期盼朝阳初升。
翌日。
长安城内的鼓声一响起,李白如诈尸一般坐了起来,从床榻下的箱子中拿出了两锭黄金,接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出家门了。
第一件事,便是挑选一匹快马。第二件事,便是买两坛好酒,若只是为了赶路,未免扫兴。第三件事,便是换一身略微轻快的棉衣。
三件事完成之后,他便上路了。
出长安城,他异常兴奋。他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肆意的奔跑着。他如同孩子一般爽朗欢快的笑声,引得周围人好奇的看向他,并急忙躲开他,跟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骑上快马后,他挥动着长鞭,长鞭在空中飞舞着,并发出了令人感觉空旷的声响。
“驾,驾……”
为了尽快与太子汇合,李白并没有选择投宿驿站,在驿站换了一匹快马后,便又启程了。冬至之后的天气,愈发寒冷了,他感觉身体正在被冷夜一点一点吞噬,双手、双脚渐渐僵硬起来。他猛拉缰绳,从马背上跳下,将马绳拴在一颗大树上后,大口大口的饮起酒来,喉结一上一下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待酒气驱散寒气之后,他又上路了。如此反复,两日后,终于在秦枫所说的落脚处见到了太子。
他跳下马,将缰绳交给身旁的小二。
“来壶酒。”说完,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太子循声望去,他脸颊略微凹陷,但太子一眼就认出了他。太子急忙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贤弟,你可算来了。”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望太子莫怪。”若不是他年幼时习得骑马,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时间。
“贤弟愿意与我前往,我心中很是感激,晚几日又何妨。”
李白双眼左右转动,发现太子身旁的两名侍卫是副生面孔,便开口问:“秦枫为何不在太子身旁啊?”
太子将缘由说与他听。
“原来如此。”
李白的话音刚落,小二便将驿站里最好的酒和最好的吃食端了上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白坏笑道。
太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样,令太子不禁笑出了声音,但一看到他那双红血丝遍布的双眼,笑容立刻消失了。
太子突然觉得自己略有些自私,明明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却硬拉来了李白。太子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便知道他饥肠辘辘了好几天,恐怕也未曾好好休息吧!于是,太子命人为他准备了一间卧房,并换上了柔软舒适的被褥。
李白呈大字卧于床榻之上,顷刻间,困意袭来,便入睡了。
太子敲了敲他的房门,想询问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但并无应答。
于是,太子便回自己的卧房休息了,一想到秦枫独身前往,心中略有些担心,就无心睡眠了。他捏了捏鼻基处的皮肤,毫无感觉,许久后,便翻看起来摆放在桌上的书籍。
越接近甘州城,太子心中的不安感越强,他不知是身体疲惫不堪而产生的错觉,还是一种对未知危险的预感。
李白这一夜睡的甚是香甜,脑海里一片空白,醒来时,已过了早膳的时辰了,从小二那里要来了热度全无得粗食后,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睡得可好?”
声音过后,太子才从拐角处走出来。
“极好。”
“有何想吃的,吩咐小二即可。”
相比吃食,他更关心何时启程。“太子在等人?”
太子先是露出了疑惑,接着回答说:“贤弟这是何意?”
“若不等人,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可你……”
“我很好。”
秦枫一人在甘州城孤立无援,甚是不妥,尽快与他汇合才是头等大事,况且甘州奉先县令翟大人送来了加急信件,恐怕发生了极其要紧之事。李白并没有将这段话说与太子听,太子重用秦枫,若因他的话过分担心秦枫而突发疾病,只会乱上加乱。
一刻钟后,太子一行人出发了。他们所到之处,留下了清晰的马蹄印,并且震掉了一部分树枝上的积雪。
在这寒冷的情况下,队伍又走了两日。
“贤弟,你……”太子欲言又止。
李白误以为太子要与自己说些私话,便凑到了他的身旁,但他却不再开口了。李白略有些心急,忙问:“何事令太子如此忧愁?”
太子皱起眉头。“那些家丁并非家丁。”
“此话何意。”
“他们看上去与家丁并无二样,但行为举止与家丁大相径庭。”为了增加可信度,太子补充道,“事实上,我并不知到底哪里不同,但确实不同。”
“若真如此,那就遭了。”
李白与太子手无缚鸡之力,唯有两名死士可挡一时,但敌众我寡,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稍加试探,再想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