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徽州新安会馆的馆门前。
众举人们都是来到大堂上坐着,有的人在下棋,有人点了酒菜在吃,有的人则是在大堂上负手走来走去。
大部分人都是坐着干等,也有少数强作镇定的。
此刻仍有春寒,但不少人额头上的汗水却是一滴滴的落下。
许清云把别人看得清楚,但自己也不是若无其事的。他坐在堂上,但见快马一路路而过,马蹄扬起轻尘。每一次快马行过,就仿佛踏在自己的心尖般。
而坐在自己一旁的几个举人们,每当有快马经过时,都忍不住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前看一眼。
然后拿着喜报的快马,向会馆门前呼啸而来,再呼啸而去,许清云见得他们脸上都是失落。不过许清云自己也不能免俗,坐在那患得患失起来,只是他面上还保持着稍稍的镇定。
“反正已是尘埃落定,就算是再担心,也不会进一名,大家说是不是。”
一名举人开口安慰道,众人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捷报河南商丘老爷,汤讳篙,高中会试第二百八十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报录人扯着嗓子喊得,隔着两条街也是听得见。
会馆里众人听了一并道:
“是河南会馆啊!”
说完露出满脸的羡慕,接着河南会馆那边就吹吹打打起来。
这位新晋贡士如何如何高兴,场面是如何的热闹,大家都不得而知了,只能在脑中想象这吐气扬眉的一刻。
其实,贡院放榜。与报子报喜,本来二者是同时进行的事情,有的考生不来,是因为心中忐忑不安。怕自己中不了,所以干脆跟一些同乡聚在一块吃吃茶,一起等候消息。
如此有个好处。若是中了的话,会有大批的人恭喜,或者有一同中榜的,有过一起等中榜的经历,以后可以成为乡党。
至于没中的,也能跟着吃顿免费的庆贺宴,结交几位新晋进士,对以后参加科举有一定好处。
指不定今日的进士,就是明日的翰林,甚至成为下届会试的同考官。
至于来贡院等候消息的,那就真的是急性子,想早一步知道自己有没有中,这样也省了回去等消息,若是不中,伤心失望之下,可能下午就收拾铺盖卷踏上回乡的路程,也省得再留在京城白白耗费银钱。
乡试考中是举人,会试考中者称“贡士”,第一名称“会元”,贡士的“贡”。上贡之意,一跃可就是天子门生,青云直上了。要知道。贡士后就可以参加殿试了,殿试是天子亲策于廷,被视为“抡才大典”,殿试可是不刷人的,所有的贡士都能通过殿试,名列三甲,只不过是名次会有些许变化而已。
一过会试,就意味着即将青云直上了,若是厉害些。考中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以后入阁拜相什么的。可是大有可能了。
“会试捷报,恭贺广州府宝安县黎权宜老爷,会试恩科高中第二百七十六名……”
差役嘹亮的报喜声从外面传来,传的好远。
会试报喜是按照名次从后往前来的,现在已经是第二百七十六名了。
忽然之间,前院便哄闹起来,好多人叫道: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听到这响动,许清云松口气,起身道:
“看来是到咱们这里来报喜的,大家出去看看吧。”
“恭喜徽州府歙县许老爷讳清云,高中会试二百七十二名!”
二百七十二名,敢情是挤进了倒数三十名。这要是放在殿试,毫无悬念就是一个三甲同进士,想进二甲那是门都没有。
毕竟,据说殿试名次和会试相差出入并不大。但许清云已经完全心满意足了,能进入三百名大名单,那就意味着他回头可以在歙县的进士题名牌坊上捞到一个名字,这得是多大的运气?
更重要的是,总算完成任务了,那些制艺范文集子,等殿试过后就全都可以扔了烧了!
许清云自然是挤了出去,给报喜的发了喜钱,也接受了同乡的祝贺。方师兄与何师兄也跟着许清云出来了。
后面的人要出去时,院子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根本走不出去,只好站在门口,打开窗户往外看。
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报喜的。
只见有一个同乡已经喜气洋洋站出来,在一片祝贺声中,被同乡披上大红花,扶到同样挂花的高头大马上,准备等同乡贡士全部出炉后,在四九城游街庆贺一番。
看着那长相老成的同乡,许清云竟不认识,小声问道:
“这是谁呀,怎么这么面生啊?”
“叫潘新,是绩溪的,四次应试才得今曰中第,是以一直比较低调。”
边上的方师兄小声道:
“这次中了二百六十名,实在可喜可贺。”
因为殿试只做排名,不做淘汰,所以考取贡士便基本上等于中进士了。
过一会儿,果然又有报子鸣锣打鼓过来,一进院子便高喊道:
“捷报南直隶徽州府歙县县老爷巩讳志,高中会试第二百五十六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院子里早准备好爆竹烟花,便噼里啪啦放起来。一名满脸幸福、三四十岁的士子站出来,举手道:
“我就是巩志!”
那些报子便上前磕头讨赏,待得了厚厚的红包后,也不留下吃饭,便一溜烟跑掉了。
今天任务太重,人手又不足,须得连轴转才行,好在每报一个都能有丰厚的利市,所以报子们都比平常勤快多了。
人们刚为巩志带上大红花,扶上高头大马。外面又来报喜的了:
“捷报南直隶徽州府歙县老爷叶讳逢春,高中会试第二百四十三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接下来的喜报一浪接一浪,到过下午四点***有十位徽州府举子接到捷报了,名次最高已经到了第七十七名,而方师兄与何师兄,还一个都没有点到呢。
这时院里众人的目光,全投在他们身上了,都在议论纷纷,猜测着他们会不会全部取中,名次如何云云。
他们也是嘴里发干,心里发毛,却还要强作镇定,以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