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由不得启枫啰嗦,稍作准备就开始了直播倒计时。
骆廷礼把代黛抱到话筒前坐好,然后体贴地将她的右腿平放在另一张椅子上,脚踝处还搭了条毯子用来保暖。
二十一点整,直播正式开始,代黛瞬间进入状态。
开头语结束之后,为了跟外面的大雪应景,她特意播了一遍《白色恋人》。
时值冬季,这首歌在节目中出现的频率相当之高。
与直播间只隔着一层玻璃的导播间内,骆廷礼袖手而立,目不转睛地凝视调音台前的小女人。
歌声停下来,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特别的质感触人心扉。
骆廷礼虽然在听,却不晓得代黛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他的感官功能全部集中在眼睛和脑子,耳朵有些失灵。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启枫站起来叫他。
“骆先生,节目已经结束,您可以进直播间把知暖抱走了。”
启枫连着说了两遍,骆廷礼才回过神来。
“好,谢谢。”难得骆首富有所回应。
旋即,修长的双腿往前迈步,进了直播间。
代黛已经收好稿件,刚把脚上的毯子拿下来折叠整齐抱在怀里。
“都疼出汗了,声音却一点也不抖,你的专业素质不是一般的好。”骆廷礼蹲下来,抬手擦拭着代黛额头上的细汗,“来之前真该用点止痛药!”
“医生不是说了么,用止痛药影响康复。除非快要疼晕过去,否则就得忍着。”代黛弱弱地回道。
两个小时的直播,费了她不少气力,声音也更哑了。
“倔!”骆廷礼呢声轻斥,把她抱起来,离开直播间。
男人的脚步不曾停歇,代黛只能仓促地跟启枫道个别。
下楼,上车,骆七稳稳地把车子开向医院。
代黛的脚踝虽然还很疼,却扛不住疲惫和困倦,半路上就倚着骆廷礼的肩膀睡着了。
骆廷礼并未低头去看,而是举起温润的手掌,轻轻托住她的美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在前面开车的骆七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情景,不禁勾了勾唇角,故意放慢车速,开得更稳了。
抵达医院,代黛仍在沉睡。
骆廷礼不舍得叫醒她,便把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去了病房。
在起起伏伏的臂弯里悠荡,代黛没醒;被脱去外套放在病床上,她也没醒;不过,却在安安稳稳地睡了几分钟之后倏然睁开了眼睛,——是手机铃声把她给吵醒的。
骆廷礼皱着浓眉看她拿出手机接电话,那感觉有点像哄了一个小时终于把孩子哄睡、结果孩子却被哪个不开眼的小贩扯着嗓子给吆喝醒了,真的,想不恼都难。
代黛随手接了电话,并没有仔细留意号码。
接通之后对方却不出声,她便迅速睨了一眼手机屏幕,这串数字好像有点眼熟。
“喂,到底是哪位啊?快点说话……”她的声音透着虚弱,还夹杂着朦胧的睡意。
蓦地,电话那头传来了轻叩声,“叩叩,叩叩叩”,很有节律。
代黛一怔,倏然想起昨天夜里接到过同样的神秘来电。
事情不会这么巧,两次来电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并且,大致可以排除此乃耍酒疯行径。
代黛不禁带着怒意质问道,“打通电话却不出声,大半夜的装神弄鬼骚.扰别人,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对方沉默下来,好像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这时,骆廷礼从代黛手中拿走手机,放到耳畔,寒声开口,“不管你是谁,这次就先放过你。如果以后你还敢骚.扰我女朋友,我会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打电话。”
话音才落,对方已然收线。
骆廷礼凝眸忖了忖,拉黑那个号码,把手机递给代黛,“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几次?”
代黛接过手机放到枕边,“昨晚和今晚,一共两次。”
“你做的节目太火了,难免招惹到心理不正常的听众。以后别接陌生号码的电话,免得被吓到。”骆廷礼温声叮咛。
他已经猜到电话是谁打的,故意把事情推到听众身上。
男人之间的对决,不应该当着女人的面进行,否则还会出现傍晚那样的结果。
被“骚.扰电话”一搅和,代黛没了睡意,脚踝的痛感越来越明显。
骆廷礼看她颦眉,便柔声建议,“实在不行就吃点止疼药吧!这么扛下去,一晚上都别想睡。”
代黛倔强地摇头,“没事,不吃!”
骆廷礼想了想,给骆七打去电话,让他买点夜宵上来。
稍后,鲜香甜嫩的桂花藕粉圆子端到了代黛面前。
“藕粉清热、活血、除烦,并且还有助眠功效,吃点吧!”骆廷礼说道。
脚踝虽然还很疼,但是代黛难拒美食诱.惑,到底还是把她的那份圆子全部都给消灭掉了。
骆廷礼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擦嘴巴,脸上那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就好像是他自己享用了美食似的。
代黛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廷礼,谢谢你哈!时间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家休息吧!”
虽然他没说,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对这一跤是怀有歉意的。
所以她才要道谢,暗戳戳地表示她根本就没有怪他。
骆廷礼让骆七把餐盒收走,自己却在床边坐下了。
“你不肯吃止疼药,今晚指定是睡不着的。反正我也不困,就留在这里跟你聊天好了。”
代黛摇头,“还是不要了。你那么忙,睡眠不够怎么行!”
骆廷礼微微往前探身,双眸之中闪烁着日月星辰。
“春节之前我都会很闲,正愁无事可做呢!再说,偶尔一晚不睡又有什么关系。”他轻勾好看的弓唇,“难道你不想多了解了解我吗?虽然用说的不太可靠,但好歹能知道个大概啊!”
代黛垂眸忖了忖,“那……好吧,你先送我去个厕所。”
骆廷礼顿时笑弯了眉眼,“遵命。”
他的分寸掌握得很好,把她抱进卫生间就转身出去、阖上门板耐心等待;直到她在里面轻唤他的名字,他才进去将她抱回到床上。
这种刻意的避嫌令代黛感觉很踏实。
说真的,病房内只有他们俩,她又行动受限,若是他趁人之危做点什么恶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代黛深知骆廷礼不是个正人君子,眼下的克制不过是为了博取她的好感。
饶是如此,还是挺能为他加分的。
骆廷礼帮代黛换上病服、盖好被子,他自己则坐在床边,大手往被子里探去。
“诶,你要干嘛?”代黛不安地问道。
——难不成这男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骆廷礼的动作并未因为她那不善的语气而有所缓滞,他淡然回道,“打了石膏,末端的血液循环就会跟着变差。你只顾着疼了,一定没发现受伤的那只脚颜色不对。”
“可是我刚刚在卫生间里只洗了脸……”冰凉又麻木的脚丫被热热的手掌包裹住,令“没有洗脚”这几个字噎在了代黛的嗓子眼儿。
男人满眼疼惜地看着她,“顾虑那么多做什么?我又不嫌你!”
代黛听了,吸了吸鼻子,挪开目光,漫无目的地看向别处。
从小到大,就算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她都会手脚冰凉。
小时候爸爸经常帮她暖脚丫,后来爸爸走了,哥哥帮她暖。
他们都说过同样的话,——就算我家宝贝的脚丫儿臭臭的,爸爸(哥哥)也不嫌!
不过,十四岁之后,哥哥就再也不帮她暖脚丫了,而是给她准备了好多五颜六色的袜子,薄的厚的甚至带绒的,多到她根本穿不过来。
她还记得哥哥对她说:小黛,你长大了,哥不能再给你暖脚了。你要好好上学,将来成为优秀的大姑娘,到时候就会有个比爸爸和哥哥还疼你的人来帮你暖脚。他也像我们一样不会嫌你,并且一辈子都会保护着你。
当时,代黛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烨哥哥”的名字,她确定烨哥哥绝对不会嫌她。
然,多年以后再次相遇,他不止没有给她暖过脚丫,甚至还一次次地伤害她……
“小暖,你怎么了?”骆廷礼瞧出代黛神情有异,便柔声问道。
代黛回过神儿来,扭头对上他的深邃眼眸,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骆廷礼叹了口气,“受了伤也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一定疼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她真的太要强了!
若换作别的女人,指不定得叫唤成什么样呢!
可是他宁可让她也那么叫唤,而不是咬着牙隐忍。
不过他也知道,她经历过那么多的噬心之殇,绝不可能屈服于身体上的疼。
或许……,应该说点什么,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暖,你那么护着他,是还舍不得他吧!”骆廷礼忽然问道。
他想让她的内心疼一下,这样就能盖过伤处的痛感了。
没想到,代黛却泊然摇头。
“你若把他打伤,你们俩一个进监狱,一个进医院,那我岂不是罪孽深重!我不希望任何人因我受伤,若是你们两个换一下位置,我也同样会保护你!”
很明显,代黛心里没疼。
骆廷礼没有达到预期目标,却获得了莫名的快慰。
原来,在小女人的心目中,姓赫的并没有占取太大先机。
骆廷礼不由得抚了抚掌心的脚丫儿,心道:一旦我成为小暖的新欢,就会把那该死的旧爱灭得连渣儿都不剩,所以,暂且由着姓赫的蹦达两天吧!
代黛感觉到了脚背上的手指有些不安分,怕他生出兽心,便也想找个话题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很有默契。
可是,说什么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呢?
凝眸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代黛略微犹豫地出声,“廷礼……,有件事……,我想问问你。”